「任务又失败了」

第62章 逼王集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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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懵了。

实验基地研究的方向竟然不是长生之术。

照这么说,方远安不是想当千年王八,而是想死却死不成肯定是了,自作孽遭到了反噬。

就是中年那会儿吧。

资料里显示他那时候正值事业辉煌期,突然就出了变故,太太死了,他自己也要死了。但他不想死,不舍得那些费尽心思得来的名利。

于是他为了保命,索性将丧心病狂的阴损路走到底,直接用某种法阵把剩下的尸油封在岛上的水池下了。

还真没死。

然后他就开始做慈善消除孽障,这八成也是受高人指点。

他一直活着,估计后来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活法,变得不人不鬼了才想死,却又怎么都死不掉。为了达到目的成立了实验基地。

时间线应该是这么走下来的,陈子轻捋着捋着,卡住了。

可是

方远安想死的话,他直接去岛上挖出夏子的尸油往自己身上一抹,不就能把夏子吸引过去,把他带走了吗

夏子的怨气可是恐怖得很啊。

陈子轻想不明白,他揉揉眼睛,把一根被泪光濡湿的睫毛揉进了眼里,不适地眨了眨,像做k。柏先生。”陈子轻眨着眼说,”我想问你舅舅。

柏为鹤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想到这一点上“你准备怎么问”

陈子轻抿嘴,柏为鹤用词还是考虑到他自尊的,没有用“你准备怎么求”。

没有想好。陈子轻垂着脑袋,手一直在揉卡了睫毛的眼睛,“我打算随机应变。后半句说得自己都虚,根本就是底气不足。

柏为鹤放下叠上去的那条腿,皮鞋踩着地毯,裤腿下是一截黑袜,脚踝线条精瘦性感,他宽阔的背脊离开沙发背,微前倾,手肘抵着腿部,十指交叉在腿前半空,小一些的戒指勾在他食指的指尖上,深色衣领跟袖口严整禁欲。

漆黑深沉的眼倦懒地半搭着,沉默而淡然地凝视过去。

陈子轻被看得浑身麻麻的,有种熟悉的被电流扫过的感觉,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柏为鹤见他还在揉眼睛,整个眼眶都红了,喉头隐晦地动了一下34

你问了,就会有答案

陈子轻蔫蔫的,不愧是老总,这么犀利,他沮丧地“哎”了一声不会。

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拿到答案的,如果他没想错的话,厉正拙早就挖好了坑,撑着铁锹在坑边等他,只要他一进去,立马填土。

柏为鹤将指尖的小戒指转出来,放进西裤口袋“别去问,我找给你。”陈子轻怔怔地抬头看着他。

柏为鹤起身把笔记本关掉,他戴着助听器的左耳靠向外面,捕捉到了很轻的呢喃声“那你要快点啊。

四周的气流出现了古怪难言的凝滞。

柏为鹤停下手上的动作,幅度不大地偏了偏头,灯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将他优越的轮廓明暗对半。他没有表情地开口“快了做什么”

陈子轻差点不自觉地蹦出一句快了我就能早走了啊。

他紧紧闭着嘴巴,眼神小心地飘忽“我想早点见到那个神秘的大人物。”

见柏为鹤看了过来,陈子轻对上他的目光,像是风雪无声无息,一转眼就迎来了冰天雪地,照亮万物。

陈子轻有种无处遁形的心慌“我,我去洗手间弄一下眼睫毛。”

洗手间就在包间里,一拐就进去了,陈子轻把门关上,他垂下手站了会,呼口气,走到水池前洗了洗脸,对着镜子扒拉下眼睑。

背后飘来阴冷。

陈子轻悚然地回头夏子空无一人。

陈子轻不管是不是,先把真诚的态度拿出来你别急,快了啊,就快了,快了快了音量渐渐轻下去,含在嘴里,黏在齿间,最后化作一声叹气。

陈子轻打开洗手间的门,迎面就是一股烟草味。他望了望背对他立在墙边吸烟的柏为鹤。那会儿柏为鹤出去吸烟了,这次没出去,就在包间吸的。两根烟的时间也短,柏为鹤有烟瘾了。

陈子轻没看完拍卖会,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他坐在车后座,怀里是拍卖行送他跟柏为鹤的贺礼,沉甸甸的,装在精美的箱子里。

车内导航显示的路线终点是,他住的酒店。离得远,起码要四十分钟才能到。

陈子轻抱着箱子正对前方,他在想事情,眼白被他揉出了

几块细碎的红,和瞳孔里的金红映成一片天边余晖。

车里静到了沉闷的地步。

周秘书眼观八方,他边平稳地开车,边观察后座的老板跟老板娘,那双单而薄的眼里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陈子轻听到周秘书喊他,抬眼望后视镜。

周秘书笑得斯文英俊“跟你说一下,你的保镖已经退房回国了。”陈子轻

他打开手机想找夏桥正问情况,拨号码的手拿开了,昨晚夏桥正追车见到他之后就没有再发过短信,打过电话。

算了,不问了,周秘书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忽悠他的,所以没什么好问的了,回去了再说吧。夏桥正要认厉正拙做父,不会继续当他保镖了,那就不住在他那公寓里头了。最好是这样子。

柏总的住处就在前面不远,过个路口就到了,要不去他那凑合一晚陈子轻的思绪被周秘书的提议打乱,他想拒绝,嘴巴不听他使唤,说出的是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周秘书哈哈,你在柏总那睡一晚,明天去机场的路上把酒店的房间退了就行。

陈子轻偷瞄始终闺着眼的柏为鹤,犹豫着靠近点“柏先生。”柏为鹤的面色跟口吻都十分寡淡听到了,可以。

陈子轻坐回去,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我听着觉得有点勉强。”柏为鹤睁眼“那要我怎样说”

陈子轻震惊不已,我那么小声,你都能听得见你听力又好了柏为鹤重新阖起眼去,随你,不去,也随你。

“都随我啊。”

“都随你。”

那去吧。

于是陈子轻跟着柏为鹤去了他的住处。

柏为鹤在这边住的不是便捷酒店,是套房产,陈子轻的肩膀挎着背包,怀里抱着箱子站在玄关。

拖鞋在第二层。柏为鹤松着领带穿过宽敞明亮的走道,尾音消失在拐进厨房的墙角。陈子轻找到拖鞋换上,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垂头看脚上的拖鞋。粉色的,大小很合适。

陈子轻动了动鞋子里的脚丫子,这鞋是

给谁准备的啊这么巧,刚好跟他一个鞋码。他往里走,脚步越走越轻快柏先生,我睡哪个房间啊

“柏先生。”陈子轻趴在厨房门边喊,柏先生柏为鹤在冰箱前拿什么,没有反应。

陈子轻摇摇头,助听器的收音效果跟他那人工体香一样,不稳定啊。他走进厨房,走向柏为鹤,踮脚探身凑到对方耳边说话。

柏为鹤忽然转身,陈子轻因为惯性,脑袋磕进他怀里。好似一头牛顶了上来,毫无美感,毫无涟漪。

柏为鹤的双手举在两侧,他抬眸看天花板的吊灯,无言片刻,胸膛发出说话带起的震声“该有十秒了,轻轻。

太尴尬了,真的太尴尬了

陈子轻猛然直起身,他难为情地捂住发烫的耳朵,想要脚底抹油地溜走。

有冰凉覆上他捂耳朵的手背,他一抖,扭头发现是小瓶装的果酒,几口就能喝完的分量。柏为鹤让他拿好,自己带着另一瓶离开了厨房。

陈子轻尝了一点果酒,凉丝丝的,不甜,他又尝了一点,还是那味道。明明不香不甜,却有股子能让他永远记住的魔力。

柏为鹤喝的酒和吸的烟是一个风格,风平浪静底下是凶猛波浪,趁你不注意就钻入你的血管,擒住你的心脏。

陈子轻在阳台找到柏为鹤,他这回学聪明了,站在对方的右耳边,提高音量说柏先生,我查方远安不是出于对鼎鼎有名的大慈善家的好奇。

柏为鹤微侧身。

陈子轻知道柏为鹤在听,他酝酿酝酿往下说“我被方远安的前妻夏子缠上了,她要通过我找到他,如果我不帮她那我就会死。

面前一片寂静,陈子轻的视线落在柏为鹤的领带夹上“方远安原来叫裴远知,夏子原来叫夏小川。

“垡城出事的那些富二代,都是被她杀死的。”陈子轻全盘透露了兰翕造成的一系列事端,以及他能讲出来的一切。

柏为鹤不知何时从侧身变成面向他,眸光俯视下来“心愿未了”

陈子轻用力点头“是的,没错,就是这样子。”

柏为鹤的嗓音

平缓有力,含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与魅力“那就让她达成心愿。”

“我也是那么想的。”陈子轻舔舔嘴上的湿润,“只要找到方远安,剩下的就不用我管了,我也能安全了,自由了。”再等等就能走了,他在心里接上小尾巴。

柏为鹤抿了口果酒,喉结滚动着咽下去好。

陈子轻没料到只有一个字,承诺一般,柏为鹤不问他为什么会被厉鬼缠上吗

就像常说的一个巴掌拍不响,怎么厉鬼不缠别人,就缠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才能招上这种灵异事件。

所以他以为柏为鹤会问他的。

他都想要怎么回答了,就说是去年被夏桥正几人绑架途中路过夏家村,遇上了魂回故里的夏子,当时他身体虚弱,被鬼气入侵了。

这是正常人能相信的最合理的说法了。然而柏为鹤却不问。

陈子轻的视线下移,飘到柏为鹤指间那一圈反射的亮光,很想问一句,戒指焊你无名指上了吗柏为鹤喝掉最后一口果酒“你睡二楼南边卧室,基础生活用品都有。”

话落就回了客厅。

陈子轻的瞳孔里,挺拔的身影顿了下,垂放的手伸进西裤口袋,他摸出什么,向后一抛“拿去。

什么啊陈子轻伸手去接,发觉是他赌气摘下来的那枚戒指。他的眼皮抖了抖,声音发干“柏先生,我已经不是你的舞伴了,不需要柏太太的配件了。”

柏为鹤淡声留着做个纪念。

语态行云流水似的平常自然,让人觉得郑重地拒绝起来会不好意思,大惊小怪无理取闹此地无银三百两,

睡觉的时候,陈子轻把戒指举到眼前,翻过来翻过去地看。这可是戒指啊。

能随便当纪念的吗而且戒指也不是塑料的,或者铁的,整只曲线秀美,做工精良浑然天成,很名贵的样子。

陈子轻犹豫再三,把戒指放进了背包最里面的口袋。

睡觉吧,别想了。

不是,柏为鹤为什么要在包间叫他柏太太,当时距离晚宴都过去多久了啊。

怎么能那么叫他,什么意思

陈子轻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有人在他心里

放了个火种,他拿不出来吹不灭,只能由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一点点烫热灼烧。

柏为鹤还叫他轻轻。

睡袍的尺寸很合适,是天空蓝。

他翻过身,膝盖蹭着床单跪起来,脑门抵着软篷篷的枕头撞了进去,手摸到旁边的手机一把抓住,塞到怀里发了一条短信。

柏先生,你睡了吗

不多时,有信息回过来怕鬼陈子轻抽抽嘴,柏为鹤真的相信他说的,他被夏子缠上了吗。

有点怕

陈子轻发了过去,柏为鹤要怎么回呢,或者干脆不理他了。他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怕鬼像什么样子。

虽然三十好几也能怕鬼,男人也能怕鬼就是了。

陈子轻等了好一会,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柏为鹤果然没有回信,他屈膝跪床的两条腿向后一伸,整个人趴回了床上,脸朝外垫着枕头。

手机突然响了。

陈子轻看一眼来电,他把手机拿到耳边接听柏先生,你给我打电话啊

那头有电流声,衬得柏为鹤的声音有那么几分不真实,他道,:“带上枕头和毯子,到楼下来。

陈子轻抱着柏为鹤要求的两样东西,他跟拉着拖鞋关灯关门,慢慢吞吞地下了楼。客厅亮着一道壁灯,柏为鹤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夜空。

陈子轻瞧不见他的神情,迟疑地把怀里的枕头放到沙发一头,再是毯子,最后是他自己。夜深了。

陈子轻头朝着阳台方向,想说什么又忘了,他调整调整姿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脚上有点凉,好像是套了什么,被若有似无地拨动几下,他瞬间睁开眼睛,客厅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再看外面,天已大亮。

陈子轻屈起腿摸了摸脚,滑滑嫩嫩的,他冲着四下喊了一声柏先生

无人应答。陈子轻去了屋外,只剩一点凉意的风吹向他,吹进他的真丝睡袍里,他嫌热没拢上,就那么朝着柏为鹤走去。

柏为鹤在花园的长椅上看报纸,头顶是紫绿相间的葡萄藤,精神抖擞地长在日光下,绕在木架上面垂下来。

陈子轻离近了

点想,这个时代,看纸媒的不多了。

长得太帅,气场太强,大早上装逼的样子都不会让人反感。陈子轻自我评价“我是双标狗。”他雀跃地挥着手大步走近柏先生,早上好

柏为鹤抬头的瞬间,指间报纸的折痕就深了下去,他低眸将报纸抖了抖“不要衣衫不整,尤其是面对一个生理功能健康的成年男性。

陈子轻

他垂头看一眼自己,被一片发光的胸膛和若隐若现的一点红惊得吸口气,默默把睡袍拢了起来。那个,咳,柏先生,你昨晚没睡啊

柏为鹤微昂首,答非所问“去洗漱,吃早饭,上午的时间你自己安排,下午回国。”

陈子轻的左小腿被小草亲了,有点痒,他抬起右腿伸到后面,蹭了蹭左小腿被亲的地方“你跟我一起回吗

柏为鹤的目光落在报纸上面“我这边的事情没有处理完。”

陈子轻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失望,嘴上淡定地说“那我自己一个人回吧。”下一秒,柏为鹤轻挑眉“事情是忙不完的,可以适当放松。”陈子轻反应迟钝“啊,确实是呢。”柏为鹤起身离开葡萄架下,他走过陈子轻的身边,那颗乱亲的小草被踩趴下,碾烂了。

回国以后,陈子轻所见如他所料,夏桥正不在公寓,不见人影。他当晚被厉正拙的人接回宅子里,充当关爱空巢老人的工作。

一桌美味佳肴,陈子轻该吃还是吃,丝毫不客气。

厉正拙给他挑鱼刺“fairy,古董的事,电话里没讲话就挂了,毛毛躁躁的让叔叔操心,现在回来了,接着讲吧。

陈子轻心想,厉正拙也知道夏子吧。

毕竟他在垡城的一切都被厉正拙监控,鬼杀人,夏家村百年前的黑帽子风俗,兰家的小岛,尸油所有都会被厉正拙的势力送到耳边。

陈子轻偷瞟伺候的佣人们,宅子里会有柏为鹤的人吗在凉亭见到他之前可能没有,之后就说不准了。

他定定神,不表露出破绽“我都搞清楚了。”

厉正拙将一口鱼肉喂到他嘴边确定都搞清楚了

子轻蹙了下眉心,忍着不适吃掉了鱼肉,触感软白鲜嫩,美食没有错,他嚼嚼咽到肚子里确定啊。

“叔叔我活了半辈子,谈不上无所不知,却也算是广交好友,知识面宽阔,知道的东西远远超过你的认知。厉正拙的眼角笑出纹路,没有想问的

陈子轻心头一震,看来厉正拙跟方远安接触过可能是他负责的试验基地涉及到方远安的死,所以他比柏为鹤母亲的权限要高。

柏为鹤也知道吧,肯定知道。

陈子轻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柏为鹤不让他问厉正拙,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他就不问了。

陈子轻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傅延生想查清楚方远安的定位,绝对会派人把厉正拙绑了,严刑逼供。

柏为鹤不会的,这是他舅舅,亲的。

陈子轻的脑中没来由地浮现出众叛亲离”四个字,眼尾轻颤“没有了。厉正拙的目光慢慢变得湿冷粘腻“没有了啊。”拉长的声调听着令人浑身发毛。

陈子轻起了层鸡皮疙瘩,他试图岔开话题“厉叔,我的保镖夏桥正呢”

他上礼仪课去了,我明天重新给你挑保镖,给你挑个跟他不相上下的不相上下的

厉正拙丢下去筷子跟没挑完刺的鱼肉,起身走出了餐厅,他跟个孤魂野鬼似的穿过灯笼下的长廊,走了一阵,来到书房,手在书架一处瓷器上转了转。

书架像两边划开,露出一条通道,厉正拙晃悠着走进去,书架在他身后合拢。他踩着石阶一路向下,踏过最后一层台阶,眼前是个房间。

本该放床的位置有一具水晶棺,里面躺着一具半腐烂的女尸,从微家墓地挖出来藏在这,一藏就是多年。

房间中央的地上有个诡异的图形,像是要举行什么仪式,只差一步。

你明白我多想让你借尸还魂,方法试了很多,只能由你儿子来完成这个仪式。

厉正拙站在棺材前“我本想利用他那股非要揭人丑疤的热性跟冲劲,哄一哄他,让他站到图上把仪式做完,没想到啊,他竟然没来问我。

我那外甥的作用如此之大。

不来问就不来问吧。

如今的他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真来了,怕是也不会答应我,用那位方老爷子的信息换自己自愿献出躯壳,他只会瞪大眼睛惶恐不安地问我,厉叔,是不是夺舍。

然后眼眶开始蓄积水光,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着说,我进去了,身体就被母亲占了吗

你听听,多可怜啊。

你的儿子现在可会这招了,也不知道是在哪学的。

能学得会吗,天生的吧,多有意思啊。

他会求我,说不要。

“那就不要吧。”

你不知道他有多好玩,多有本事,我那外甥啊,我那外甥要吃苦了。“情爱哪有不苦的。”

所以为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就算了吧,你能理解我的吧。厉正拙的确长久地为了复活初恋谋划计算,这个关键时候却又没有很强烈。可试可不试。

厉正拙在地下待了个把小时,出去让佣人通知一定还在吃的人,叫他晚上留下来。

陈子轻一连数天都是下班了被接到宅子里,隔天被送去“壹”餐厅上班。

月底的一个晚上,陈子轻按耐不住地想给柏为鹤发信息,外面徒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他跳下床,飞快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fairy少爷,快跟我们走”有一群保镖匆匆过来,手持家伙。

陈子轻被他们护送着离开战火,赤脚踩着鹅卵石茫然巡视四周,巨大嘈杂声里的砰砰砰响个不停,这么大阵仗,遭到恐怖袭击了吗

他不知道的是,性质上差不多。

厉二爷手上的实验基地就在宅子国外一些大家族盯上了,想派杀手组织来窃取实验数据跟成果,最好再掳走几个实验人才,今晚他们付出了行动。

陈子轻不经意间瞥到厉家的一伙人好像抬着什么走,外围还有一圈人,护什么要紧东西一样护着。

哪来这么多人啊,平时没发现啊,都藏哪儿了呢。陈子轻来不及多看就被紧急送走

,等他见到厉正拙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小四合院西边的屋子里,厉正拙坐在椅子上面,桌上的东西全都被他扫落在地,他冲站在门口的人招招手。

fairy,过来。

陈子轻避开狼藉走到老东西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厉叔,昨晚出什么事了啊

厉正拙抬手,他很乖顺地弯腰,一只手摸上乱糟糟的头发,头顶响起混着浓重疲惫的声音“吓坏了吧。

陈子轻点点头。

厉正拙说“不是什么大事,进贼了而已。”

陈子轻满脸惊讶“团伙作案吧。”

“是啊。”厉正拙长叹,身怀异宝,必遭觊觎。

陈子轻呆呆的厉叔,你是不是受伤了老东西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气色比鬼还差,必定是哪儿见红了。

“叔叔丢了个东西。”厉正拙没回答他,苍白的唇角含笑,不过不打紧,已经用另一样东西换回来了。

又愤怒又兴奋,不仅是他的脸,连笑声都是扭曲的。

陈子轻心惊肉跳,柏为鹤是不是拿到方远安的住址信息了是的吧他竭力隐藏激动,任由厉正拙把他的头发摸出了油。

第二天下班,周秘书来接陈子轻,他不问去哪儿,做什么,一路上都很配合。

周秘书难得没有多话,随同他上飞机,辗转几番到达目的地,见到了从另一个国家飞过来的柏为鹤。

陈子轻仰头望着一大片茂密高耸到让人压抑的森林柏先生,方远安就在里面吗

嗯。柏为鹤将一张卡片递给他,出入卡,放在口袋里就行,自动扫描识别。

陈子轻恍惚地说“我自己进去吗”

柏为鹤沉默。

陈子轻立马眼巴巴地问“那你呢”很怕被丢弃的小孩一样。

柏为鹤隐隐难言地吐出一口气息“卡就一张,你一个人去,我在这里等你。”

腿打摆子,额上渗出细汗,脚步却大步向前,胆小又勇敢。

柏为鹤点燃香烟,目送那道软弱易折的身影消失在仿佛能吃人的林木里。他走到海岸边,少有的没有衣着齐整,西装扣子全解了,随意地坐在船头。

周秘书一言难尽,老板想让人成长,又怕人哭,怕人磕碰。

雇佣兵安排了好几团,都在四周架着炮火,再加上跟随微玉的最顶级实时监控,还这么不放心。柏为鹤吸着烟看天色。

周秘书悄无声息地在身前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那朵菟纠花能把自己完好地带出来,带到老板跟前。

陈子轻走了很久,走到天要黑了才看见一座令人震撼到说不出话来的城堡。这就是方远安的住处。

他从上个世纪活到这个世纪,生长出了数不清的触手构成一个庞大的商业体系,早就已经完善坚固,不需要他亲自出面了。

刚到门口,不知哪出现的光线就向陈子轻聚集而来,他手里的识别卡上掠过弧光,门在他面前打开了。

像从沉睡中苏醒的老怪兽,发出的鼻息惊天动地。

陈子轻眼前凭空落下一道电子屏障罩阻挡视线,有电子音提示他直行或转弯,他犹如置身异空间。

先一步享受到了这么先进的科技,这得是多少财富堆积起来的啊。

电子音消失的时候屏障罩褪去,陈子轻也停了下来,他发现这是一间巨大的圆形房间,与豪华的城堡形成反差的是,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陈设,只是在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病床,以及四周一系列的电子屏幕,在幽暗中忽明忽暗。

当陈子轻踏进这个房间的那一瞬间,一盏刺眼的聚光灯亮起,照在他的身上。

喀喀一阵齿轮转动的金属声响起,中央的病床缓缓转向抬起。

房间很大,病床离陈子轻也很远,他看不见床上的人,甚至连床上有没有人都不知道。

你不小厉

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个房间的背后显然装了传声装置。

“我是厉正拙初恋的儿子,微玉,我受人之托来见你。”陈子轻自我介绍,数据代码识别身份听着高级牛逼,终究还是比不过人,光识别他的卡了。

虽然陈子轻看不见对方,但他能确定,他一直在找的人就在那张病床上。你是方远安吧

陈子轻怕被轰走,他抓紧时间速度进入主题,也没用尊称,大刀阔斧地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的

第一任妻子夏子准确来说是,夏小川。

安静,巨大的房间内倏地安静下来,仿佛当那个名字出口的一刻,时间都随之停滞。

许久后,那个人声突然剧烈喘起来,语带愤怒道“你谁”

很明显,对于方远安来说,夏小川这个名字是他一生的禁忌,他不愿意想起来,更不愿意被人提起来。

陈子轻大声说道不记得了吗你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能忘了啊

面对质问,老人尽量让自己平静“我不记了。”

不记得了吗”陈子轻冷哼,“那你当年对夏小川做过什么,你又是怎么发达的,你难道也忘了

咳咳随着老人的剧烈咳嗽,床边的一台仪器发出警报,闪烁的警报灯照得病床在昏暗中,明灭不定。

老人的咳嗽痛苦而挣扎,随时都有窒息的危险。

就在陈子轻以为方远安要因此昏厥的时候,他竟然又慢慢地平复了下来。老人语气颤抖送送客

咔咔

陈子轻身后的石墙传来移动的声音,连地面的地板都如波涛一般,开始轻轻浮动起来。我的妈呀。

这就提前见识了一把未来星际文明的雏形。

等等陈子轻在被送出房间前,焦急喊道,尸油尸油你还知道吧

就是你当年用剩下的那点尸油,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竟然沾染了诅咒,我几个无意中触碰到尸油的朋友,全都因为这个死了惨死了

就在地板还在后退的时候,陈子轻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猜测加事实。

诅咒移动的地板停了,老人沉吟着笑了起来,笑声冷漠而沧桑,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

嘿嘿

34

“你笑什么”陈子轻感到毛骨悚然。你来。老人缓缓地说道。

照着陈子轻的那盏聚光灯开始移动,他会意地跟着灯光开始走动,步伐尤为谨慎,他很难不怀疑只要自己走出灯光的范围一步,立刻便会触发致命的陷阱。

陈子轻很是紧张,他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步伐,可当他到达老人身边的时候,内心的所有紧张立刻被惊骇所取代。

你,你

陈子轻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眼前的病床确实躺着一个人,如果这还算是人的话

只见病床上的人,身躯浮肿,长满水疱的皮肤早已没了人形,一眼看去无法分清头部和躯干,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种如死尸般的臭味。

很难想象,这么骇人的病症,竟然还没有夺走他的生命。

这就是反噬的力量吗陈子轻感到难以置信。

吓人对吧老人畸形的五官,艰难地说着话。

这就诅咒。

“你你也中了诅咒”陈子轻吸气,不是反噬吗还是说,反噬跟诅咒只是说法不同,一个

意思

就是这样吧。方远安是最早制出尸油,并接触尸油的人,会中诅咒并不意外。

只不过不知道是哪种诅咒。

难道是因为,尸油是方远安自己亲手制作的,所以他中的诅咒和兰翕一伙人都不一样很有可能。

陈子轻看着病状骇人的老人“我的朋友们都死了,你为什么没有”

嘿嘿老人笑了起来,他那浑浊的犹如死鱼般的眼睛看着陈子轻,眼中泛着瘳人的光芒。不会死老人一字一顿,永远不会死

活该啊。陈子轻瞥瞥床边,连一台抢救用的设备都没有,这么多的仪器都不过是减轻痛苦用的。于其说这是医生的失职,不如说根本就没人担心他的生命。

活不了,也死不了。

方远安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看着老人奄奄一息的痛苦模样,还有他身上那一

道道骇人的伤疤,他应该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无数病痛的折磨吧,感官的消失,物质层面的快乐他早就遗忘了,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病痛和孤独。

陈子轻心想,对于方远安这种人来说,最好的良药大概就是死亡吧,这剂每个人都天生带着的药,他没了。

“厉叔说他的实验基地是为了研究死亡的方法,给你研究的吧。”陈子轻幸灾乐祸。

“我可笑对吧”老人的声音颤颤巍巍,他在忍受着惊人的痛苦,可就算这样他还是笑了,笑的很漠然而绝望。

嘿嘿咳咳

看着随时都会断气的老人,陈子轻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厉正拙的实验基地不知道成立多久了,它存在的时间就是方远安不死不活的时间。

不记了

果然,连方远安本人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当他杀死自己的结发妻子,涂上尸油的一刻,他的病就已经出现了。

你后悔杀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吗陈子轻问。

巨大的空间里再次陷入死静,除了偶尔响起的仪器声,没有一丝声音,老人静得没了呼吸。如果不是知道他不会死,陈子轻真以为他已经死了。

许久之后,老人也没有回答陈子轻的问题,而是只见下了逐客令你走你知道婚姻是什么吗陈子轻赶忙问道。“滚。”老人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那不行。陈子突然深吸一口气,对着虚空吼,夏子”

夏子,我在这里,你快来找我啊

他嗓子扯得生疼泛出血腥快点,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被赶走了

“裴郎。”

听到这个声音,陈子轻顿时吓得一个哆嗦,他没想到会和自己预料的一模一样,夏子真的跟着他来了

于是陈子轻转头,对着老人笑了笑对不起,我忘记说了,你的结发妻子一直在找你。你你老人盯着陈子轻的身后,整个人惊恐得简直要坐了起来。他看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面容。

虽然在陈子轻的眼里,夏子的样子一直都很恐怖,然而在此刻的老人眼里,夏子的面容还跟生前一模一样,清秀婉约,民国时期的大家闺秀。

只是她的眼神中饱含着他从未见过的怨念和恨意。

“裴郎”夏子发出凄厉的叫声,眼前的人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可她依旧能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先生,她的裴郎。

看着不断逼近的鬼魂,老人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同时也带着一丝愧疚“小小小川。

“你”

一滩肉跟一个怨灵对望,夏子幽幽地问“婚姻是什么”

小川

老人眼珠颤动,往日的画面一幕幕地重现,他想起自己与太太大喜的那天,他是多么的开心,当孩子出生时他又是多么的惊喜,之后便是一家人在贫穷的生活中痛苦的挣扎,以及太太看向他的那种信任的眼神,她根本注意道看见自己背手握着的那把菜刀

小川,我找人算过了,你现在的名字不旺我,我重新给你取了一个名字。那我换了名字,真的能让你的气运变好吗

当然,你看你多有旺夫相,等你改了名字,我就发达了,我们一家也能过上好日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过得比在你家里的时候还要好。

尸体通过特殊处理形成尸蜡防止腐烂,这样就能不断提取尸油,从嘴里流出来,滴进器皿里。”

你让谁喝下这个尸油,对方就能被蛊惑,直到死去。

于是他亲手杀死了太太,杀死这个与他贫贱半生,不离不弃的女人,他也顺利让亲自挑中的千金对他一见钟情,成功当上南洋大家族的乘龙快婿,从此飞黄腾达风头无两,有了庞大资金和人脉的铺

垫,他的事业一日千里,所以他也改了名字,摇身一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出生富贵,事业成功的企业家,大善人。

大师,救救我,我不想死。

“有让你延续寿命的法子,我给你算好了一个地方,你照着我说的做,切忌整个过程不间断地叫唤尸魂的名字,不要分心。

金钱权利迷了心智,欲望发酵,直至今日。裴郎婚姻是什么夏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她的裴郎没说话。

人找不到鬼,只能鬼找人。他请高人做法逃避太太的冤魂形成禁制,太太找不到他,他同样也找不到太太。

“裴郎,婚姻是什么啊”夏子轻轻地呢喃着问,她的眼里一下就流下了两行清泪,打湿了下巴。

旁观的陈子轻发现他眼前的场景变了。

河边,青草地,河里飘着三三两两许愿灯,青丝一样的柳条随着夜风飘动。富家小姐跟穷书生依偎在一起裴郎,你说婚姻是什么

婚姻啊。

穷书生半天都答不上来。富家小姐捉着他的手晃着说“婚姻就是我们啊。”

对,婚姻就是我们。

陈子轻回到现实中来,他没听见方远安这么说。

方远安忘了,他怎么可能记得起来,他要是记得起来,就不会做出杀妻谋财这种天理不容的行为。

裴郎,婚姻是什么啊

夏子尖叫了一声,她身形摇晃,毫无预兆地变得疯疯癫癫“婚姻是什么婚姻是什么婚姻是什么

陈子轻没想到投放板上的任务内容,原来就是这一刻。

你忘了

夏子一双清澈的眼睛突然变成黑洞,里面往下淌出浓稠腥臭的血水“我要杀你”

一旁的陈子轻弱弱地提醒道“夏子,你前夫现在的样子绝对比死要痛苦一万倍,你可以让他活在无尽的折磨中。

陈子轻觉得,尸油的诅咒完全是来自于夏子的怨气,只有最大程度的折磨着方远安,夏子的怨气才会消散,诅咒才会中止。

可夏子却像是根本听不见陈子轻的话似的,依旧瞪着她的裴郎“我要杀你”

她的手上多了一顶属于他的,也只属于他的黑色的,破旧的帽子。

方远安发现自己功成名就以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恶病开始缠身,皮肤溃烂,梦

里他也一遍遍地梦见太太,梦见自己与太太成亲那个晚上,太太就像现在一样

将一顶新做的黑色帽子,工工整整地戴在自己的头上。这一刻,他在太太眼里变回了那个穷书生。

他的太太开心而幸福地笑起来,笑出了一对浅浅梨涡,而后将手插进他的心口挖着什么,饱满的皮肤转眼就寸寸干裂向下凹陷,她贴着他的脸裴郎,走了。

此刻的老人终于有了一种生命渐渐流逝的感觉,这种他梦寐以求的感觉,他看着要带他走的太太,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哔

仪器的警示响起。方远安死了,是夏子杀死了他。

陈子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事总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这时他才想起来,夏子没从方远安口中问出婚姻的答案。

看着满足地吃下方远安的心,身影逐渐消逝淡去的夏子,陈子轻想,夏子报复方远安,也是救了他。

因为杀了他,让他脱离诅咒了。这就是她心里的婚姻。这也是方远安心里的婚姻。陈子轻有感而发,夏子算是恋爱脑吗哎。

等等,剧情线结束了吧,怎么没官方小助手通知我没这流程吗

仪器检测到什么的轻微声响在陈子轻的耳边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只见胸口有个血洞的方远安,好像是微弱地吸了口气。

没死

竟然连夏子都杀不死这个人

陈子轻全身汗毛倒立,这不是夏子的诅咒,这是方远安使用邪术操作不当引发的诅咒。夏子带不走他,不能让他解脱。

天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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