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逢时点了点头，“你速去准备，今天夜里，咱们就从密道进城，给那些大燕人来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是，将军。”青年人大喜，登时向着郑逢时抱拳称是。

郑逢时歇息了一会，让人将青娘唤了过来。

“将军，您找我？”青娘进了屋，就见屋子里只有郑逢时一个人，郑逢时看见她进来，面上竟是有两分扭捏的神色。

青娘有些奇怪，只在一旁坐下，有些不解地看着郑逢时，“将军，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我没那么娇气，”郑逢时摸了摸鼻子，似乎是鼓起了勇气，向着青娘道，“青娘，你跟我一起进城，我受了你这么多照顾，不能把你丢下不管。”

“大燕人不是将祁州城围住了吗，那……怎么进城？”青娘有些茫然。

“这个你不用管，”郑逢时挠了挠脑袋，眉宇间浮起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似乎是将一切都豁出去了似的，与青娘开口，“眼下大战在即，和你说这些好像不大合适，但他妈的，说不定老子明天就战死了，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

“将军，你到底要说什么啊？”青娘有些紧张了，看着郑逢时这个样子，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儿要告诉自己似的。

“我就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了我？”郑逢时双目炯炯，一番话说得十分有力，就那样看着青娘的眼睛，“你跟了我，我照顾你一辈子。”

“将军，您在胡说什么啊？”青娘大怔，似乎有些懵了，有好一会都没弄明白郑逢时话中的含义，待明白过来后，她的脸庞瞬间发烫起来，整个人十分窘迫，就连纤细的手指也是止不住的攥住了自己的衣角，只觉这郑逢时也太过莫名其妙了。

“老子没胡说，其实早在军营的时候，你那么照顾我，我……”郑逢时的脸色也是红的，他打量着青娘的脸色，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心里难不成还惦记那个大燕人？”

青娘站了起来，“将军，我就当您是在病中说了胡话，你方才的话，我权当没有听见。”

青娘说完就要离开，郑逢时急了，竟是站了起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别走。”

青娘回眸向着他看去，她的眼神清亮，只看着郑逢时的眼睛和他一字字的说道，“将军，我照顾你，帮你救你，是因为我们都是大梁人，我身上流着梁人的血，但我不能跟了你，我有丈夫，有孩子，也许……我和他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依然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除了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跟别人。”

“你，你说你这脑筋怎么就这么不清楚？”郑逢时似乎有些着急，也有些生气，“他是大燕的大将军，他是这场战役的最高将领，不知道有多少梁人要死在他手里，你一心向着大梁，怎么就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听着郑逢时的话，青娘只觉得那种要将她撕扯成两半的痛苦又一次浮上心头，青娘想，人的心应当是最不受自个控制的，若能说忘就忘，说割舍就割舍，那应该就不是“人”了，那应当是天上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可她只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妇人，她只想着和丈夫孩子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可谁让阴差阳错，她的丈夫……却是那最不可能与她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

见青娘一脸凄楚之色，郑逢时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他默了默，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回城，回城再说。”

郑逢时说完唤来了那青年，扶着他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待郑逢时离开后，月棠从外面走了进来，与青娘愕然道，“青娘姐，郑将军和您说什么了？我看他怎么气呼呼地走了？”

“没什么，”青娘回过神来，她看着郑逢时的背影，只觉得松了口气，“月棠，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但好在，咱们总算帮上了忙，把郑将军送回来了。”

“青娘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月棠上前握住了青娘的手，“我们……要去哪？”

迎上了月棠的目光，青娘心里微微一叹，说，“月棠，我们一起去祁州吧，眼下除了祁州，我们没地方可去了。”

军营中。

青娘与月棠已是安顿了下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青娘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走了进来，待看见那女子的面容后，青娘的眼中有惊喜之色划过，上前握住了那女子的手。

“慧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来祁州了？”

慧娘抬起头向着姐姐看去，她点了点头，说，“我来这儿许久了，听说你们随着郑将军一起回了城，我去求了冠秋哥，让他允我来见你。”

“慧娘，你和姐姐说，家里的情形怎么样了？爹和娘还好吗？还有大哥，大姐，二姐，冬生，他们都怎么样了？”青娘仍是挽着妹妹的手，与她一道坐了下来，离家太久，青娘心里对亲人充满了牵挂。

“家里都还好，姐，你和姐夫离开后不久，嫂子就疯了。”慧娘的眼神幽幽，想起上一次姐妹两人在凉州的寺院里见面时，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家里的事到不曾有机会详说。

“疯了？”青娘念着这两个字，她与田玉荣之间自是没什么亲厚，尤其田玉荣甚至还曾想要卖了她的儿子，听说她疯了，青娘心里并没有什么惋惜之情，只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与报应。

“你，你怎么样？”慧娘向着青娘问了句，“你和姐夫……你们是分开了吗？”

完颜显峰贵为燕国大将，而此时青娘却在大梁的军营中，一切似乎已是不言而喻。

听妹妹提起完颜显峰，青娘心里一酸，她掩下眸子，无声算作默认。

慧娘唇角浮起一丝讥笑，“姐，你心倒真够狠的，姐夫对你多好，你居然能背弃他，郑将军是他的敌人，你不向着自己丈夫，居然向着他的敌人？若被他知道是你将郑将军送了回来，他又会怎么想呢？”

青娘眸心剧颤，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妹妹的眼睛，“慧娘，你们当初全都在朝廷手里，朝廷的人说要把你们五马分尸，是你来求我，你都忘了吗？”

“那又怎样，若换做我，我不会背弃一个对我那样好的男人，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出嫁从夫，嫁给了大燕人，我就是大燕人。”慧娘的声音冷冰冰的，眼神中也是。

“慧娘？”青娘有些茫然的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的妹妹……是那样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