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葶在前如兔子般蹦跳向前，夜羽就在她身后跟着。

世安院。

夜羽道：“大小姐，公子在书房。”

“哦！”顾青葶抬步往书房方向去，见书房门虚掩着，正想推时忽然顿住，还是先轻扣门。

“进。”

顾青葶这才推门进去，往前走了两步，见顾青书如往常一样伏案执笔写着什么。

顾青书淡声道：“坐。”

“哦～”顾青葶端来一旁的小软凳坐在顾青书对面。

顾青书停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顾青葶，笑问道：“青舟回来的那一上午葶儿可在府里？”

“那上午？”顾青葶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忽然就愣住了，对他对视的眸子难免心虚，心想：大哥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顾青葶低声道。

顾青书眸光不在那般柔和，沉声问道：“怎么出去的？”

“后院翻墙出去的，呃……”顾青葶猛然捂住自己的嘴。

顾青书轻叹道：“后院管事说不见了好几个装土的筐子，我一想准是你，也是我那日上午不在府中，没能顾上。”

顾青葶低着头，乖巧的坐着，这时候只要乖巧一点，应该没坏果子吃吧。

顾青书见小丫头低着头不说话，生怕她一会哭了又哄不好，温声道：“下不为例，今日去王府玩的可开心？”

顾青葶这脸说变就变，立马喜笑颜开道：“嗯！开心，对了，大哥哥，表哥给了我一把横刀。”

顾青书抬头诧异道：“刀？葶儿你要学刀？”

“嗯嗯，是呀，我要是学会了我以后就能仗剑天涯了！”顾青葶比划着。

“你若是想学，可让夜羽教你。”顾青书温柔的笑了笑。

“夜大哥？”顾青葶问道：“他跟厉害吗？”

顾青书道：“曾凭借一己之力，斩杀敌方副将。”

“啊？夜大哥打过仗？”顾青葶这就很高兴了，有个好师父的话自己应该能突飞猛进吧。

顾青葶又和顾青书叽叽喳喳的问了一通，然而顾青书却也不是什么都和她讲。

过了一会，顾青葶有些无聊的托着下巴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几乎每天都会待在家里啊，你不用上班吗？”

“上班？”

“嗯……就是大哥哥，你没有差事吗？”顾青葶道。

顾青书道：“有，不过我并不需要时刻呆在翰林院或皇宫。”

“哦！那大哥哥你是做什么的。”顾青葶好奇道。

顾青书停下了手里的笔，看顾青葶说道：“现如今为太子少师，陪太子读书论学，有必要时会帮太子办一些差事。”

顾青葶点头表示明白。

聊了没几句顾青葶便嚷嚷着要回去了。

顾青书无奈笑道：“就这么待不住？去吧！”

————

兰葶院。

顾青葶坐在院里，小白就卧在她腿上，许是最近的伙食比较好，小白抱起来沉甸甸的，看起来倒像是个雪球。

顾青葶喃喃道：“我看别叫小白了，叫雪球吧。”

“小姐你要给它改名吗？”小花疑惑道。

“不改，说着玩呢。”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还没见小草回来，顾青葶问道：“小草呢？”

小花答道：“小草姐姐还没回来，许是有事耽搁了。”

夜里。

兰葶院灯火阑珊，月挂中空，顾青葶屋里还未熄灯，窗边一人影似向外观望。

咚咚！

咚咚！

兰葶院大门被敲响，想是小草回来了，小花前去开门。

看得出来小草这趟回家省亲不怎么顺当，进屋给顾青葶请安。

顾青葶发现小草的眼睛是又红又肿，明显哭过了，还没来得及问，小草却服了服身就下去了。

小花一愣，还没见过小草姐姐如此没规矩。

顾青葶也不在乎这些规矩，只是看着小草的背影愣神，后又悄咪咪得问小花：“花你知道小草他们家出啥事了吗？”

小花想了想道：“奴婢也不清楚，上次好像说她爹生病了。”

顾青葶想了想，定是小草家里有了难事，要是直接给小草钱的话只怕小草有心理负担，于是拉过小花说了几句悄悄话，小花点点头下去了。

————

翌日。

晨曦如旧，只是外面的青石板上挂有水渍，露珠压低了草尖，想是昨夜下了雨。

今日的请安顺利，顾青画也对她有了恭敬之态，这让顾青葶莫名感到不习惯。

长廊中。

小花独自前往安合院的路上，顾青葶的发钗不知落那了，迎面撞见顾青画贴身侍女彩月。

“彩月姐姐！”小花服了服身。

“小花姑娘！”彩月回与一礼，又问道：“小花姑娘这是找什么？”

小花如实道：“我家小姐那支金丝软蝶钗不知掉那了，嬷嬷命我一路寻寻。”

“我刚从安合院来，未曾见过大小姐的钗子，这贴身之物若是找不着了，小花姑娘该通知一声刘管家。”彩月说罢又服了服身离开。

小花往前在寻一路，依旧无果，回头时，远远见顾青葶走了过来。

“小姐，奴婢……。”

未等小花说完，顾青葶火急火燎道：“小花，快走，陪我出去一趟。”

“小姐这是要出府？”

小花看着顾青葶今日这身装扮，一身银白色的劲装，上面用彩丝绣了荷花，远看是白色的，近看却起流有异彩。

“对！我要去泰和练武馆。”

“小姐你去那做什么？”

顾青葶拉着小花边走边说道：“夜大哥说我筋骨太差，学不好武，二哥哥说他常偷偷去泰和练武馆，里面就有练习筋骨的训练。”

出了顾府大门，由小花带路，倒是不远，不过藏在闹市后面还真不好找。

门上写着泰和练武馆五个大字，门口守着两个壮汉，顾青葶走上前去，一人做了请的手势带着她们进去，进门往里走走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许多人都在练功，各种器材应有尽有。

壮汉道：“这位公子，你是要在大厅还是要单独的？”

诶~还有包间不成。那肯定是要包间了比较好，便道：“单独的。”

壮汉又带着她们又绕过去进了里面，有好些分开的小院子，进去后才知道是一个露天的空地，有梅花桩、木人桩、石锁、台下、石墩子……

壮汉拱手道：“公子，一百文一个半时辰，五百文六个时辰。”

顾青葶让小花拿了一百文钱交给了壮汉，壮汉拱手下去了，顾青葶看着这些器材摩拳擦掌。

一刻钟后……

“小花，我们走吧……”

出了练武馆顾青葶也没打算回去，就在这小巷子里溜达，也有些小商铺，和御街不同的是这里相对来说安静一些。

顾青葶见一混沌摊子，正好饿了，道：“小花，咱们吃混沌吧！”

说着顾青葶就找了个位置坐下，喊道：“来两碗混沌。”

老婆婆很热情的招呼着，“好嘞，两位小公子稍等。”

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混沌上来了，很香，顾青葶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小花付了钱，顾青葶起身往前面巷子走，却被小花叫住了。

“小姐，不能再往那边走了。”

顾青葶疑惑道：“怎么了？”

小花为难的指了指巷子里，轻声道：“那边都是些……”

顾青葶见巷子里每个门口都有些打扮艳丽的姑娘……

“哦，那回~”

回到御街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顾青葶也没有再玩下去的兴致，带着小花欲回。

路过画春堂时，见好多人围在一起，好奇心让她也跟着进去凑热闹。

一男子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什么东西就敢来画春堂买东西，你有那个钱吗？给爷滚出京都！”

顾青葶对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发现还真是认识的，诗会上的郭秀才。

“我只是来买笔的，你何必苦苦相逼！”另外一男子冷声开口，颇为倔强。

郭子穆嘲笑道：“买笔？怎么？你以为你还能科考不成？来人，断了他的手。”

穿着一身洗得起毛素衣的男子抬头，眼神有些怒气，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目无王法！”

郭秀才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更是生气，随后冷冷一笑，对着看戏的众人委屈道：“各位都看看，他那个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还非要做我爹的外室，我爹给赶出去了，如今竟然有脸在京都城待着！”

“这人一副穷酸样，在画春堂丢人……”

“咦~她娘还想做人家外室，真不要脸，呸~”

围观的人都对素衣男子指指点点，脸上皆是尖酸刻薄，口水沫子将男子淹没，压得他喘不过气。

郭子穆脸上浮现出得意，此刻不远处巡逻禁军见一堆人围在一起，走上前来大吼道：“干什么都，都散开。”

百姓们这才纷纷散了开来，可也管不住嘴里的议论，顾青葶不知原委不做评价，也欲跟着众人散开。

禁军见郭子穆便知他是谁，也不愿多管闲事。

郭子穆一拳把素衣男子打倒在地，嘴里恶狠狠的说着：“你也配盯着我？”说完又狠狠踢一脚，将素衣男子踢到了顾青葶脚边。

顾青葶想也没想的留了下来，蹲身扶起素衣男子。

郭子穆一看，便认出“顾青舟”来，换了一副嘴脸，笑道：“顾二公子，你也在啊，怎么？你这是要帮一外室的孩子？哈哈哈~”

素衣男子佛开顾青葶扶他的手，站得直直的，紧握双拳道：“我娘不是外室，是那郭良明媒正娶的妻子！”

顾青葶此刻倒是有些诧异，这是反转？

郭子穆眼神闪烁，脸色看起来不好看，随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素衣男子此刻才有些晃晃悠悠的站不稳，顾青葶对男子道：“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医馆看看，你这腿好像伤着了。”

“不必！”

男子面色十分冷冽，如同冬日里的寒冰，看着男子一瘸一拐的往前走，顾青葶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我带你去看看吧。”

素衣男子停下，转过身来，仔细看能看出他面色十分疲累，但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坚定异常，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道：“顾公子不必怜许某，许某也不用任何人怜悯。”

“诶？你认识我？”顾青葶诧异道。

“顾家二公子在京都的大名，颇为响亮。”

顾青葶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许某告辞！”那男子说罢转身要离开，却一个踉跄摔得生疼。

顾青葶大惊，赶紧和小花一起将他扶起来，“这位许公子，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不许扶我！我许某自己能起来！”男子声音冷得吓人，带着愤恨和执念。

顾青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着男子似乎很费力，顾不得其他，就要去扶那男子。

“别碰我！”

男子一把将顾青葶推远，幸得小花扶住，小花生气道：“你这人不知好歹！”

顾青葶被男子推开，一时间有些恼怒，气冲冲的上前抓住那男子胳膊，吼道：“你怕是有那大病吧！一爷们，扭扭捏捏的，给我起来！”说罢一用劲，将那男子拉起。

男子整个人都愣住了，一时又有些愧疚之意，顾青葶道：“做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家。”

小花同意道：“小……公子，他……”

说罢顾青葶就去扶了扶男子，男子没有拒绝，也没说话，只面无表情的往前缓慢的走着。

一路走着，那男子都不曾开口说话，顾青葶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难得和气了些，道：“在下许青云。”

“许青云，好名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顾青葶喃喃道。

许青云听了“顾青舟”自嘲的笑了笑，道：“我许青云在京都城寸步难行，这青云便如梦一般。”

“许兄是个有故事之人。”

许青云对“顾青舟”难免有了些好感，便道：“你不像他们那般避我。”

顾青葶好笑道：“我避你干嘛？你又不吃人。”

“我娘不是郭子穆口中的外室。”许青云这话有些不搭前。

顾青葶只是安静的听着。

“那郭良原本是清平县人，在乡下便娶了我娘，后读书进了京都，一举中榜，却娶了富家千金，而后我娘带我和妹妹入京，那郭良狼心狗肺！”说到这里许青云已经气极，忍不住咳嗽起来。

顾青葶没有安慰的话，只是安静的和小花扶着他往前走。

越走越静，这是个偏巷子，许青云在一破旧的大门前停下。

许青云请顾青葶进去坐一会，顾青葶随他进去，屋子里并不光亮，桌子上还有一幅未画完的画，虽屋里干净整结但有些发潮霉味。

许青云将油灯点上，顾青葶这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妇人，眼神空洞，听到大的声音后抬起手乱晃，如“妖魔”般刺耳的声音喊道：“青云，是你回来了吗？青云……”

许青云上前握住妇人的手，声音也大了些，道：“娘！是我回来了！”

顾青葶心头一皱，问道：“你娘……这是？”

许青云叹气，放低了声音，道：“我娘为了郭良哭瞎了眼睛，又挨了郭府那些人的一顿打，身子已经快不行了。”

此刻那妇人握紧许青云的手问道：“青云呐，你去见你爹了吗？你爹一定回帮你的，你今年要为你爹争口气，像你爹那样一举中榜……”

许青云下意识的挣脱开自己的手，那妇人又乱晃着。

顾青葶看着妇人确实可怜，怎么会有如此狠心之人呢？看着枯瘦的妇人，她从荷包里拿出仅有的十两额度的大南宝钞放在桌上，道：“拿去给大娘买些药吧。”

许青云连忙制止，冷声喝道：“我不需要，就算饿死，我也不要你们这种人的钱。”

顾青葶被吼得一愣，“我这种人怎么了？我给……借给你点钱怎么？神经病！”

不等许青云说话顾青葶扔下银票转身就离开？

许青云抓起宝钞踉踉跄跄的追出门去，整个巷子却已经不见人影子，他那一双清亮的眸子早已经有了波澜，而那白衣公子却成了他人生的转折。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借力……

许青云进了屋，屋里妇人喊道：“青云呐！刚才是怎么回事？”

许大娘的耳朵早已经不灵光了。

————离开许青云家后，顾青葶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小花道：“小姐可是可怜那母子？”

顾青葶别过头，道：“我才没有。”

吹着京城的微凉凉风，御街还是那样热闹繁华，可这繁华街道的后面不知有多少可怜之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