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寺的伤势怎么样？”莱姆蹲在足够结实的树杈上、随时准备着紧急起跳向前推进，手上的长/枪虽没有闪动着火光，枪身上专属于冷兵器的寒光却依旧在叶间折射。

——“虽然被γ先生的雷之火焰直接击中，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艾拉伏鲁斯冷静的声音从蓝牙那端传来。

莱姆点点头:“吃点苦头也好。”

——“您不考虑直接迎击γ先生吗？以您的经验推算的话，这个时代的γ先生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概率会输给您。”——

“这不是我的战斗。”白发蓝眼的少女静静地在林木间旁观着正在发生的那场战斗——十年前的狱寺对山本抬起了枪口，两人彻底闹崩；后者靠在树干上一声不吭，而前者冲动地一人跑去迎击γ，落得了被他的冲击电浆直接击倒的下场。

——“γ先生似乎发现您了，莱姆小姐。”——

“他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发现了。”莱姆对此并不惊讶——先前她已经注意到γ划过她这边的眼神，而且还在她的方位上短暂定格了数秒，“云雀离这里多远？”她边看着狱寺从地面上艰难地爬起边问道。

——“方圆一百五十米内。”——

“速度不快。”

——“是的。按照云雀先生的个性来看，大概是γ先生还未碰到并盛风纪的底线。”——

莱姆蹩了一下眉头:“……很难说云雀会不会帮忙。再在这里待一会儿。”

——“了解。我会继续监控狱寺先生和山本先生的生命体征。”——

“拜托了。”

要是山本和狱寺死在了γ手下……在守护者少了两位的情况下，彭格列是没有机会打赢这场战争的。虽然按照十年后总结出来的历史看、他们绝非会丧命在与γ的对战下，最终也打赢了战争，但还是小心为妙的好。

——谁知道蝴蝶效应会不会突然爆发、把不需要成为变量的模因弄得乱七八糟……尽管她已经很小心地在不影响大体历史进程的前提下行动了。

莱姆跟着γ的动作移动视线——她大概能够预测到那个男人的动作和将要使用的战斗手段。看他将所有球收回后又将三个球集中在球杆附近，她想γ大概是要用佯攻诱导狱寺进他的陷阱了——但狱寺没有丝毫意识到这一点、反而顺了他的意高高跃起来——

“虽然反应很快，却缺乏思考。”莱姆摇了摇头，“还是需要特训才行。”

——“需要我来制定样本计划吗，莱姆小姐？”——

“连带着沢田纲吉和小葵的一起制定。”

——“了解。正在后台运行。”——

再然后，她看见山本冲上前来—— 一竹刀击飞了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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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寺落地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而且不止是散架，先前被电击后留下的刺痛与灼烧感连着砸到地上的闷疼几乎要把他背上的皮给撞飞！

“唔呃——！”他被这场撞击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爬起来后看见的又是山本绷紧了的脊背，先前淤积在心里的熊熊怒火唰地就冲到了脑袋上！——要不是他现在全身都又麻又痛的，他绝对会马上冲上去揪着山本就是一顿揍！“咳咳咳！——可恶，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

“我来矫正你这种恶劣的个性！”山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暂时按兵不动的γ身上，方才的怒气在他罕见地严肃起来的话语中如水汽般漂浮、却又如暴雨般击得狱寺一瞬出不了声，“……因为我已经完全忍不下去了。”他的眉头拧得更紧——神色是十分少有的冷峻。

看着山本那被扯紧的后颈皮肤和逐渐发力的手臂，狱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火冒三丈——搞什么？一竹刀过来之后莫名其妙给我讲大道理！？

狱寺咬牙、从牙关间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γ看对面那两人似乎已经陷入了一场他没法插嘴的说教与被说教后，满脸疑惑地松了球杆:“嗯？怎么回事？”那两人的气场看起来是不能容许第三个人打扰的样子——啊，是那个吧，所谓年轻人的特权什么的。

果然是小鬼，非要把话说明白才能下决心去做事——这要是成年人，根本没有哪个白痴会在战中议论对错之类的问题——首先要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将共同的敌人联手除去再窝里斗，这算是他们那代人的常识了。

“真拿你们没办法——”γ边说边瞥了一眼林木中的某处，“看来彭格列家族的守护者们的确是成了小鬼啊——就给几分钟中场休息时间好了。”嘛，我也是年轻过的——既然娇纵小辈会让他们长歪，那我就来娇纵他们一下吧。

——而且那边那位小姐，一副只要我趁他们不备偷袭的话就要把我的脖子拧下来的表情呢。真可怕。

山本边提防着γ、边头也不回地以沉静如水——却又在水面下藏着滔天怒火的语调对狱寺开口了:“你啊——在来到日本、遇到阿纲之前，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又不相信别人的吧。”

狱寺一愣。

这家伙怎么会知道——

“我问过小鬼了，他告诉我的。”简直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山本微微一侧头，瞪向他的那只木棕色的左眼从未有过地严厉。

狱寺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后，胸中那些怒火混杂进了一丝……做错事之后随之而来的愧疚？

——愧疚个鬼！有什么好愧疚的！？明明祸就是这家伙惹出来的！！

狱寺捏紧拳头、满手都扣出了泥土——他拒绝认错。

“就是因为这样吧？所以你才对让你第一次打开心房的阿纲尤为忠诚——这我可以理解。”山本把头转了回去——做出了进攻的前置姿势，“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只对阿纲一个人打开心房，会给他造成多大负担？”

“这……”狱寺被那股气憋得直接无视了浑身的刺痛、猛地站起了身，“——这是什么话啊！？你这家伙——”根本——

“你又想说我什么都不懂吧！”山本低吼了一句，“你每次都这样——边说别人什么都不懂边往后退、完全不给人解释的机会，也从来不给人解释！——听着，狱寺，所谓的左右手，应该是首领最信赖的人、也是守护者的领导人。”半句话过后，山本的声音又被他自己压了回去、再度变成先前那种沉静的训诫语气，“不止是没办法带领守护者们往前走，而且还不顾全大局——”

山本的眼神凛冽得如疾驰而来的滂沱大雨——

——“现在的你，根本就没资格当左右手。”

听到这里，狱寺仿佛要把手下那团泥土给物理毁灭一般、狠狠扣起——手心里传来硌得生疼的感觉、石子混在柔软的泥土里，而细小的砂石则被嵌进了指甲与指肉的中心、随着他力气的逐渐增大而越嵌越多、越嵌越多——

山本回头看了低下脑袋、狠咬着牙关的狱寺一眼，随后将视线转到一直浮在空中毫无动静——似乎在看一出好戏的γ身上:“换替补选手上场了——抱歉啊，让你等这么久。”

γ笑了一声:“别在意——我很高兴能看见这么感人的一面。”他边用巧粉保养着球杆杆尖边挑眉笑道，“嘛，如果是在我年轻的时候，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你们宰了；不过现在到了这个年纪，我就觉得有时候听听对方的说法也挺不错的。”

——“而且你们那边，还有位那么恐怖的小姐在紧盯着我不放呢。”

山本听见这话后一怔。

“——要是我不听听对方的说法的话，我大概就会忘记曾经杀过谁吧，哈哈。”γ做出了击球的准备姿势。

真是从容，这人不能小觑……还有他刚刚说的“恐怖的小姐在紧盯着”——难道莱姆在这附近吗？

……就算她在附近，到这个地步都没出手的话，就不能指望她会直接过来助战了。是所谓“实战中的试炼”吗……

山本的脸上滑下一滴冷汗。

浮于空中的那个男人周身霎时就掀起了雷波:“真希望我将来不会忘记你们——”他咧嘴一笑——抬起球杆猛地击出了白球！

——撞球由此开始！接连传递的撞击与转向最终使所有球直面山本飞速而去，而他却在此时闭上眼睛——

……能听见！

他扬起刀/锋——

……就在那里！所有球的连环的终点——

他躬身前冲了一步、已然化身为利刃的时雨金时眼看就要击到那些缠满了闪绿雷火的球体上——

——“呃啊——！”

本是正在心中嘲讽这个莽撞的小鬼居然想直接用导电体击打拥有电流特性的火焰，γ却在那一瞬突然看见了——本来还跟那家伙吵得几乎要干起架来的另一个小鬼居然一个飞踢把那家伙给直接踹回了地面上、而他的复数枚台球也因此错过了目标！

“哦——？”γ倒是有点小惊讶的。

被狱寺那狠狠一脚踹得七荤八素、重重咳了两声的山本一脸懵圈加恼火地转过头:“你干什么啊狱寺——”

“你个白痴！！你是想触电死掉吗！？”狱寺现在是真的打死他的心都有了，“那可是雷之火焰啊！听名字就知道你那把刀挨上去能直接把你电上天堂吧！？棒球笨蛋啊！！”

这回轮到山本被他一通骂得不知道怎么还嘴。

狱寺眉间的恼怒再没了之前的阴霾——是非常纯粹的、一如往常能见到的恼怒:“你要是死了，十代目会难过的啊！混蛋！——刚刚倒是说得振振有词，转个眼你就把它吃了吗！？”那一踹之后他觉得全身都疼——更别说为了躲过那些台球还不得已地任由自己又不带缓冲地摔一次，现在狱寺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躲过下一波攻击了。

山本的眼睛一颤。

狱寺狠狠瞪他一眼。

（说一堆大道理——凶个鬼啊，蠢货！转头就跑去送死了！）

看见他那张虽然依旧是生气——但不再像刚刚那样充满了让人看不清的郁结与憋闷，山本发觉自己的话应该是起作用了。

γ此时有点不耐烦了——小鬼可爱是可爱，但老是这样闹实在让人觉得烦啊:“喂——中场休息只有一次啊。”他边笑边眯眼，“吵架也好、讨论战术也好——嘛，快点死心吧，反正你们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狱寺强忍着浑身的钝痛感和灼痛感，从地上爬起、定在了一个能随时冲刺的蹲伏姿势上:“——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死过一回了。”他啐了一口嘴里的血，片刻之后决定从地面上站起，“——不过是单独死的！”

山本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看见狱寺即便浑身狼狈却依旧坚持挺直的腰背，他突然觉得刚刚与之争吵时的那股闷气突然就被刮走了。

——狱寺是回来了吧。

山本的眼神从冷峻里软化了。

“啧，十代目预料到了吧，这种事——所以才会让我们搭档。”狱寺瞟了不远处还坐在地上的山本一眼，“嘛，反正就是要我负责照顾山本的意思吧。”

山本勾起嘴角:“狱寺——”

听见山本的音调又回了那种平常的样子——虽然还是让人不爽，但好歹比刚刚那种说教要舒服不少——狱寺虽是哼了一声，但唇角依旧也翘了起来:“这次就饶过你——喂，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啊，山本？”

——“这次我们要联手把他干掉了！”

“好啊——我等很久咯。”雨守执起时雨金时，自地上爬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做呢？”

“我从上边压制他，你就等他落地的时候直接上去砍了他！”岚守压低声音道。

山本甩甩手臂:“ok——你的作战计划意外地很随便呢。”

狱寺皱紧眉头:“嘁——只是说个大概罢了。”

“哈哈——知道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也得尽可能地给你制造机会——”山本爽朗地笑了两声，随后将一直放在手中的雨燕匣子举到眼前。

——“喂——就算是我也没那么好脾气继续等下去了。你们接下来就去那个世界休息吧。”

看着γ的先手姿势已经做好、电光火石间就要采取行动后，山本唰地开了匣:“啊——抱歉，让你久等了！”雨燕一冲而出之后，岚守和雨守就忽地分头向两边跑去！

γ一眯眼——这种匣子没用的！

他随手就把一记球击出去——小次郎的身躯霎时就被那枚球给击飞！

趁着γ的视线追着小次郎时，狱寺振臂一甩—— 一打炸/弹就被抛向了前方！

“——在这里啊！”狱寺大吼一声、赤炎之箭充能完毕——赤红狂岚霎时就朝着浮在空中的那个男人奔驰而去——

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是被他给逗笑了:“唉，这一百零一招你还没玩够？——要我说多少次啊，你这招是没用的——”那枚所谓的雷之玛雷戒指瞬间就席卷起闪绿雷光、噼里啪啦地向外延伸拓展——最终形成了如蛛网一般致密的电光罩、而那狂岚也随之被格挡住！

狱寺不怒反笑:“哼，是吗——就是现在！上去吧！——火/箭/炸/弹！！”

——那些原本将要落地的炸/弹忽地就向上喷射而去！

（嗯？——追踪型？不对，是会转弯——）

“嘁！”为了保全自身，γ只得在炸/弹炸响时任由自己脚部的推进火焰被卷走——

——见炸/弹炸响后、被狂岚吹走火焰而不得已落到地上的γ，山本霎时就提着刀冲了上去！

“原来如此——这点子不错。”γ从容地迎面看向往这边快速奔来的山本，“不过……有点可惜呢。”他将闪着雷火的戒指啪地嵌入不急不慢从口袋里掏出的匣中——

“来吧，电狐！”

自那匣中涌现而出的电浆化为两团闪光——双子狐的轮廓霎时就被电流所勾勒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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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姆小姐，γ先生已经开了动物匣了。”——

“我知道。”莱姆皱眉，“……再等一会儿。”

如果γ开了电狐的匣子——他大概是开始认真起来了。

莱姆本欲站起身、提高视角继续观察战况，但艾拉伏鲁斯忽然的紧急报告让她眼神一凛——

——“——云雀先生的速度忽然加快了！莱姆小姐！”——

“嗯？”她的蓝眼睛忽地一颤——

——“离您的直线距离还有七十米——他的目标可能性百分之八十以上是您！”——

——艾拉伏鲁斯的话音刚落，莱姆就从树杈上一跃而下！

刚刚她所站的位置——霎时就被紫色的火团给撞烂了！

“那是云刺猬……”莱姆用余光看见了那团云之火焰的本体是何物，视线却一直不敢从面前那个缓缓走来的男人身上挪开。

林间响起了清脆的“啪”地一声——二十五岁的云雀恭弥对这声戒指破裂的轻响一点反应都没有、持续着匀速的步伐向已然落地的莱姆走来。

“……嗯？你是那个白头发的小孩？”那双细长的凤眼里略有些小惊讶，“十年后来的？”

（……不妙，把他给惹来了。）

莱姆反应极快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长/枪收回了匣子、对着云雀垂下头:“云雀先生。”尽量要避免跟他战斗才行……

云雀看她那副自觉臣服的样子，原本皱着的眉头稍稍敛下了一些:“你和那边拿着球杆的家伙都违反了风纪，小鬼。”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低级云戒，复又戴回了手指上。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条风纪被违反了，但莱姆觉得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比较好:“我很抱歉。”她鞠了一躬。

“态度还不错。”云雀将云戒嵌入匣子，“但没什么作用，违反风纪、随意踩踏神社周边的树木就要受到惩罚——我听说你是所谓的‘人形兵器’，十年后应该有点长进吧。”云守挑起眼睫，“顺带着惩罚一起——让我见识一下沢田纲吉口中的‘人形兵器’是怎样的。”自匣而出、装配在他手臂上浮萍拐燃动着危险而猛烈的云之火焰。

——“γ先生倒地了，莱姆小姐——但他的生命体征显示他并未昏迷。”——

是想让山本和狱寺放松警惕才故意为之吗……不对，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

（是要收集情报？……他们俩的确有可能松懈之后就开始口无遮拦。下次得提醒他们这点了。）

“……云雀先生，我身上没有云属性的戒指。”莱姆沉吟片刻后，做出了投降的姿势，“而且我是胜不过您的——我认输。您也不需要消耗戒指。”就算是十年前的云雀……凭我现在的本事也毫无胜算。

沃尔夫冈被留在了基地里，体术与他还是有差距——而且决不能下死手、不然他会越来越兴奋……不行，这种状况下跟他战斗实在是不明智。

云雀的眉头突然撇下来:“不愧是沢田纲吉捡回来的——跟他一样废话连篇。”他的身形突然猛突而来、眨眼间就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莱姆猛地靠着手臂上的梭形装置迅速往后推进、躲过了他的第一拐！

“嗯？”云雀看向她双手手臂上正燃烧着深金火焰的装置，又看了一眼她霎时就拉开的距离，眼中突然燃起了一抹兴奋的火焰，“——你的动作跟沢田纲吉的开局方式很像。很好。”

一看他那个眼神，莱姆就知道自己是没法逃过去了——那完全就是定位了猎物的神情。

“……请手下留情，云雀先生。”确定了战斗没法避免后，莱姆解开了缠在那枚篆刻着“sopra”字样的蓝底银边戒指上的“玛蒙锁链”、深金火焰霎时在其上熊熊燃起，其火焰大小丝毫不逊于云雀的云之火焰——那把铜金长/枪也回到了她的手中。

（这样的话——就把他引到γ的战场上去。）

（——他不用云刺猬吗……麻烦了。）

——这证明他选了近身战。不管怎样拉开距离，云雀恭弥其人都会以恐怖的能力将它缩短回来。

莱姆拧紧眉头，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