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晴空早就想问了。

他年纪比“她”还小，便是刚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他还以为她最多不超过二十岁，毕竟暴躁大小姐虽然没有少女娇憨，可那娇蛮任性的程度，确实像十来岁的小姑娘。

可后来知道了彼此年龄差距呀，“她”还是那么喊！

夕照心情好，浑身舒畅便是眉开眼笑，答道：“亲切啊，总不能叫爹吧？”

晴空：“……”

表示不太相信只是“亲切”，大小姐在糊弄他呢！

夕照失笑，道：“大概……虽然我比你虚长了几岁，是真的虚长了的。”

情绪稳定，“她”做不到；凡事心态随和，“她”也做不到；做事更任性，他更像兄长！

小和尚虽然年纪不大，但从小沉浸在佛法的洗礼中，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有照亮前路的力量、有让人积极向上的力量。

他看似柔弱，总是逆来顺受、没脾气，实际上骨子里刚强，坚定。

相比起来，他更像个年长者，包容、娇惯“她”这个疯子。

因此，夕照觉得，叫“哥哥”最合适不过！

“人无完人。”晴空收拾着灶台，说道：“大小姐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你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要好。”

夕照看着他，眼睛又开始发酸了。

只有他，才坚定不移地告诉“她”：你是个好人，你真的很好。.www.youxs.org

甚至，你比其他人好！

“她”不是真正的女子，历来也不会用眼泪这种弱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可小和尚怎么老让“她”的眼泪不听话啊！

“她”幽幽说了句：“越发感觉，我配不上哥哥。哥哥是天上明月，我却是地上的烂泥！”

说到这话，晴空不高兴了。

他皱起眉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头来，无比认真地道：“大小姐不要这样说话。世道肮脏、人心污浊，并不是大部分走的路，就一定是正确的路。也许，并不是你配不上别人，而是——这世间的人配不上你！”

世人总是如此，大众走的路才是对的；但凡你不从众，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让你自己都怀疑自己走错了。

大小姐虽然疯狂，但“她”不管做什么事，心中坚持的道，一直没变！

怎么可能是“她”配不上这世间呢，明明是这脏污的人间，配不上“她”！

他郑重其事地道：“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心安即是归处！”

夕照原本很讨厌他给自己讲这些大道理，可他又说得让“她”感觉心里很暖和，便开始喜欢听了。

他所说的这些，其实“她”也都懂得。

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她”特别愿意听罢了！

“她”垂首低笑，道：“即便哥哥说的不错，世间配不上我，可我也还是配不上哥哥。”

夕照心道：你……才是人间理想！

而这天上明月、池中清莲，是她强行夺来的。

他，是人间妄想！

想到这里，夕照又问：“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不离不弃吗？”

晴空给了肯定的答案：“我答应过大小姐的事，不会改变。”

夕照喃喃地道：“我都不敢相信，还真让我妄想到了。”

“她”将他拉进怀里，动作迅猛，力道却是轻柔。

把下巴搭在他肩头，“她”轻声说道：“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晴空：“……”

他也不知道为何，听到这话的瞬间，内心好像软软地塌了一块！

脸，也悄悄红了。

还真怕，大小姐一定要他也说同样的话。

不过好在，夕照还是明白他的，并没有相逼。

只是，之后的日子，越发柔情蜜意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夕照便开始很忙，白天几乎都不在。

不过，无论多忙，每日早晨“她”必定会陪晴空一起用膳，给他检查一遍伤势复元情况。

但凡在一起的时间，“她”一定不会让其他事情卡在他们之间，只要在一起，便会极致热情！

热情到，晴空几乎招架不住。

还有，他因为受伤引发的病，多多少少有点损他的元气，“她”便隔三差五地带着各种各样的补品回来，让厨子炖煮给他吃。

无微不至，贴心又温柔、热情又浪漫！

乃至于，厨子没忍住，趁着夕照不在的时候，感慨一句：“小师父，你真的不考虑还俗娶大小姐呢？”

晴空愣住。

娶大小姐？

大小姐又不是真的姑娘，怎么娶？

再说了，他还真没考虑过还俗，长相厮守他是可以答应的，但……放弃心中佛，放弃自我？

他想，还是做不到的。

哪怕，他已经被迫喝过酒、吃过肉、沾过色，他依然坚定：我一心皈依我佛！

“我看啊，你们俩倒像是大小姐才是那个丈夫，对足不出户的小娇妻照顾得无微不至。”厨子笑道：“小师父，若你不能考虑娶大小姐，思考一下嫁给大小姐这种可能，也是可以的。”

晴空：“！！！”

其实，这厨子没半点恶意，纯粹就是闲的，拉点家常。

说说笑罢了。

他想了想，道：“王大厨你想多了，大小姐待我的确很好，但我们也并非一定要谈婚论嫁的。”

主要是，没法谈婚论嫁！

大小姐是男的，他是和尚！

可这是他的想法，显然不能代表世俗凡人——

“你这就不对了。”王大厨笑容消失，绷着脸看他，一脸看负心汉的表情，斥责地道：“你享受了人家姑娘的好处，日日跟人厮混在一起，甚至夜里还同床共枕。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睡人家的！怎么能不对人姑娘负责呢？”

晴空：“……”

就，一脸懵！

王大厨说得那叫一个苦口婆心：“你若是觉得大小姐各方面条件都比你优秀太多，心里压力太大的话，你可以入赘啊！”

晴空干笑。

大小姐还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呢，倒也不至于。

也不是他一点儿也不愿意，主要，大小姐是男的啊！

王大厨还伸手拍了拍晴空的肩膀，极力劝说：“人姑娘家没名没分都愿意跟你在一起，对你好，你应该感恩，明白吗？是个男人，就应该把责任承担起来！大小姐选了你，肯定也不是想要你给她荣华富贵的，但你不能连最基本的名分都不落实啊！大小姐对你这么好，你不负责，是要天打雷劈的！”

巴拉巴拉。

晴空听得又无奈又好笑。

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婚嫁这话题，被王大厨这么碎碎念，还真落在了心里。

晚上夕照回来的时候，晴空还是没忍住问了个问题——

此时，两人坐在主屋内吃晚饭。

有两个素菜，一碗素汤，大小姐还是要喝酒吃肉的，有另外准备两个肉菜。

晴空吃着吃着，忽然问：“大小姐，你……以前是不是订过亲？”

夕照一愣，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一脸的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晴空想到老王八说的，和蔡宏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更相信老王八说的多一些。

他又道：“就是好奇。”

夕照眼眸发亮：“你对我以前的事好奇？是不是代表着，你开始关心我啦？”

对此，晴空有点不满地蹙了蹙眉，纠正道：“我本来就关心大小姐。”

夕照笑得更欢快了。

“她”捏着筷子斟酌了一下用词，过了一会儿，说道：“名剑山庄的大小姐夕照，确实曾经有一门亲事。只是成亲当天出了点事，对方退婚了。”

提到这个，“她”眸中闪过一丝戾气，道：“退了极好，渣滓！夕照还得感谢他不娶之恩！”

这话，让晴空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夕照的嘴里提起“夕照”，好像大小姐在提另一个人？

但“她”没说太详细，转头看向他，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捏着筷子的那只手，撑在腮骨上，笑意越发深沉，问：“你不会想问，有没有洞房过吧？”

晴空：“……才不是！”

他避开“她”揶揄的目光，道：“我弄不明白，你明明是……为何还会订亲出嫁？”

夕照还是按照自己的喜好，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摘取了一个自己认为的重点：“你介意我跟别人订过亲？”

“……”晴空觉得，这天没法聊了。

修佛弟子断七情、清六欲，喜怒哀乐贪嗔痴，都是极少存在的。

换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

可面对大小姐，他确实是六根不净，各种各样的情绪都会浮现，完全无法静心。

他不说话，夕照却很认真：“你要是介意呢，我也没有办法回到以前重新来过。不过你放心，我呢，不曾与别人亲亲摸摸过，只有哥哥你！”

晴空：“……”

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本来是对大小姐的事好奇，结果“她”一个劲儿踩住无关紧要的点说、使劲儿说！

为了防止“她”说更多，他说了句：“难不成退婚是因为，他们后来才发现你是……”

大小姐的秘密不宜宣扬，他最极低的声音吐出俩字：“男的。”

夕照噗呲笑了，道：“要不……抽个时间我带你去一趟名剑山庄？让你亲眼看一看，就知道了。”

“不用。”晴空好奇归好奇，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只是知道多一点，才能晓得大小姐的心伤到底在哪里，知道病根，才能对症下药。

若不愿意说，他也无所谓的。

夕照狐疑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行吧，那是你说不用的。等此间事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去。到时候我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保证在哥哥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对这个安排，晴空表示可以接受，点了点头。

两个人住在这边，夕照和晴空是单独住在这栋小楼里，连着几个小院都是她安排的，包括厨子在内的其他青衣人，都分别住在那几个院子里。

单独住着，夕照尽可能都要自己动手。

用过饭后，“她”去厨房提热水，准备沐浴。

王大厨在收拾食材，见“她”进来，有点怯，但还是很热情打招呼：“大小姐，热水不够的话，我再多烧一点。”

夕照看了一眼，道：“够了，温一锅在炉子上，明日早晨醒来给小和尚洗脸用就行。”

提到小和尚，王大厨不免多嘴几句：“今儿个，我跟小师父说了，大小姐不图名分，不代表他就不该提这回事儿。大小姐啊，虽说小师父人很好，但世间男子多薄幸不是瞎话，尤其是小师父长得好看，这是天天不出门呢，还算安全。可他若是出门啊，少不得有姑娘家瞧上眼。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得让小师父名正言顺地娶你才行，实在不行你娶他也可以啊！”

这话痨似的说法，让夕照一愣。

“她”不免觉得好笑，道：“你说的倒是有道理。”

王大厨本来有点怵这位脾气暴躁、一身煞气的大小姐，但见她笑起来明艳动人，胆子又大了：“可不嘛！不明不白的，还是对大小姐你的伤害比较大！”

夕照提着水往外走，边走边道：“他当过新郎、我也当过新娘，并且在同一场迎亲里的。四舍五入，算成过亲了。不过小和尚脸皮薄，厨子以后你少跟他提这些。”

王大厨：“？？？”

成过亲了？

夕照沐浴完了后，回到房内。

晴空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灯下看着。

灯光映照在他脸上，让他的眉目看起来更加柔和，看得夕照心里也是一片软塌塌的。

“她”走过去，问：“看什么书呢？”

“大小姐的书。”晴空指了指隔壁：“我白日没什么事，擅自进了大小姐的书房，寻了两本书看。”

“哦？”夕照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只看佛经？”

晴空答道：“也并不是。师尊对我要求严苛，从读书习字开始，也学四书五经。不过，待我可以看经文之后，便不让碰那类书而已。”

四书五经里，还是有不少七情六欲的东西，了解个面就行了，师尊不让他深入钻研，怕他对书中描绘的那些外物动心。

听他这么说，夕照没再问，而是道：“那厨子有意思，跟我说一定要有个名分才行！”

“她”举步上前，倾身从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呼气：“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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