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酒香也怕巷子深

其实张百忍倒是误会曹家了。

或许是他才下山，山上向来不愁吃穿用度，只用苦修，师父这些年也没让他下去游历红尘的缘故，张百忍对道士谋生计的活接触不多，有一件事情一下子没弄明白。

九叔虽然有名，但也只是在普通百姓那里有名——曹家人抓了文才请九叔，单纯是不知道两人是师父徒弟的关系而已。

道士一般做的就是帮人相面、卜命、看风水，降妖伏魔是极少的，也只有一些本事高强的道士才会做，属于吃力不讨好的事——有时候甚至完全是白干，解决了问题也拿不到钱。

但无论怎么样，道士这行当真的细分进来，也是属于广义上的服务业的。

广义上的服务业有一个很有趣的特点，同样的产品面向的客户不同，价格也是天差地别。

同样是卖衣服，同样生产线上出来的东西，贴上名牌的标签面向大户人家能卖到成千上万，而剩下的没贴标签的送去地摊恐怕也就十来块钱。东西是一个东西，质量是一样的质量，但这种品牌和营销带来的极大的溢价，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而言根本没法理解……

能理解的早就发家致富了。

张百忍倒是理解，但他因为自己也是道士的缘故，只缘身在此山中，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其实道士也一样。

有些道士懂得包装自己，甚至砸点钱进去富商豪门的上流交际圈，明明本事不大却能够做一单比寻常道士贵个千倍百倍。而九叔这类道士，明明本事高强，却因为不懂得其中利害，只能接一些普通百姓给的活计，名声虽然极好，也只是在百姓口中口耳相传，实际上赚不到多少钱的。

这便是老祖宗说的：“酒香也怕巷子深。”

曹洪和赵师爷这类人虽然出身并不好，但正因为不好的出生，才让他们愈发厌恶和下层百姓产生交集，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上层圈子，其实是不知道任家镇有九叔这么一号人的，更不知道文才是九叔的弟子——否则赵师爷根本不敢那样污蔑文才。

那边有专门做曹洪这些人生意的道士和风水先生，而且已经渐渐形成垄断了，外人想要插手进去无比困难。甚至他们会在这些上层圈子散播污蔑九叔这类人的言论，或者把他们和下层的“土包子”们绑定，让那些自诩“上流人士”的富豪高官在找他们办事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让他们不愿意去了解九叔这些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种上下层割裂的现象不只是任家镇附近，乃至整个冥国都如此，否则也不会亡得那么快了……

简而言之，那些人是喜茶，九叔就是蜜雪冰城；那些人是迈巴赫，九叔就是五菱宏光。

如果不是任家前些日子偶然请了九叔去负责移棺迁葬，事情办得让任老爷很满意，价格也不高，任老爷和任婷婷稍微在圈子聚会里提了一两嘴这位本事高强的道长，恐怕九叔一辈子也进不去这些人的视线。

曹家的少爷也是在这种聚会里知道的九叔，想着离着近，他老爹走得急，先请过来应应急再说。

九叔到警察局确实也快，外面早就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都想看个热闹，作恶多端的硕鼠曹洪死了，死得憋屈，死得窝囊，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怎么能缺席？

不过里面的巡警端着枪堵在门前，也没什么人敢造次。

见九叔来了，都纷纷给九叔让了道。

门前的警察看九叔衣冠整齐，穿着黄道袍，身后的秋生拿着法器，也没拦他。就这样放他顺利进去了。

曹家的少爷名叫曹正，和他的名字相反，也是个牵狗遛鸟的纨绔，仗着老爹庇护在任家镇欺男霸女。不过交际圈倒是广，年轻的时候也是在浦东和金陵去过的，和那边的公子哥都有交集。

见九叔来了，他却也不迎，而是对身旁和九叔差不多年纪的中年道士毕恭毕敬。

这位名叫罗三元，在他们的圈子里口碑极好。

他当时只给自己家丁说让他们去附近请道士，却是急病乱投医，直接请了三个道士来——九叔，罗三元，还有一个比九叔和罗三元小上不少的年轻人，也没穿道袍只拿了个罗盘，是偶然路过任家镇的，不知道怎么也请了来。

曹正认识的就只有罗三元，所以对另外两个也是爱答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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