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时云破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鹿梦鱼不知是不是在梦中听到了此话，只见她露出了微笑，头一歪，整个人便要倒了下去。

时云破慌忙接住她，将她一把抱起，轻轻放到床榻上。

他帮她取下手中的酒杯，无意中，却发现在她袖口处露出来的手腕部分，赫然有一个黑斑。

时云破赶紧卷起鹿梦鱼的袖子一看，这黑斑已然不止一个。

这红点已经转为黑斑，再下去便会渐渐溃烂了。

他不能想象，眼前这个如花的姑娘，若是全身溃烂而死……

魔医圣手说过，这毒初期除了满身的红点，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一旦转为黑斑，便会全身疼痛难忍，若是开始溃烂，更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该死的，这魔医圣手就是吃饱了撑着，研制什么毒药，活该被逐出药师门！

想到这里，他从未如此厌恶过那个糟老头。

她，这些天来，一直都在强忍着吧。

她掩饰得这么好，便是他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甚至，方才，她还一直在笑。

小鱼儿……

想到这，他心中一阵揪痛。

十多日过去了，那柏岐老儿为何还不回来？

可是，便是他回来，又有何用？

没有药引，他也制不出解药。

再不用解药，便真的来不及了。

“时大哥“鹿梦鱼呓语道，“谢谢你。”

小鱼儿，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的点点红斑，时云破心中最柔软之处似是被利器轻轻划过一般，阵阵刺痛。

他帮她盖好被子，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庞。

忽然，她的眉头紧蹙，紧咬着下唇，手指骤然握紧。

“小鱼儿“

他下意识一手握住她的小手，另一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低声问道：“疼吗？”

她双目紧闭，唇咬得更紧了，唇角渗出血丝，额头冒出细密汗珠，半晌，听得她低低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他的心，顿时像被利刃划过一般，刀刀见血。

便是在睡梦中，她还在掩饰自己的身体上的疼痛，怕身边的人担心。

她还不过是个小丫头。

都怪他，他的心中从未如此懊悔过。

如果不是因为他，又怎么会把一个小丫头牵扯进来。

说起来，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当时就不该听百草仙君的话。

分明已经给她下了忘情咒了，分明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纠葛了。

若不是后来自己一念之差，又去找了她，也不会让魔尊动了心思，连累了她。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如此痛苦的死去，那他还怎么配活在这个世上！

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他轻轻的用袖子拭去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凝视了她许久，许久，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放开她的小手，将她的手小心放入被中，站起已有些僵硬的身子，走到空空身旁，俯下身，将空空也抱上床榻，安置好。

这一夜，洞外的月光皎洁。

鹿梦鱼睡梦中时有呓语。

空空却睡得深沉。

而唯有他，一夜未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时，时云破已经煮好了醒酒汤和白粥，他将汤碗和粥锅放在石桌上。

他在桌上留下早已写好的字条，看了一眼尚在熟睡中的鹿梦鱼，然后，转身离去。

万魔殿。

魔尊夜魇听完时云破的来意，大喜过望道：“你真的答应了？”

原本以为时云破十几日前就该来的，却一直没等到他，还以为，他终究还是没把那个凡人女子看得太重，没想到，拖了这么些时日，他还是来了。

也不枉费他耐心等了这么些时日。

时云破道：“正是，还请魔尊能先行赐药。”

“不急，不急。”魔尊夜魇道，“待你助我功成，我定亲自奉上解药。”

时云破微微皱了皱眉。

“魔尊自会说话算话，“一旁的左火烈道，“右使不会是信不过魔尊吧。”

时云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不知左使何时这般会窥探人心了？你可知我生平最厌恶什么人？”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左火烈道。

“左使，你且先退下吧。”魔尊夜魇道。

左火烈瞪了时云破一眼，悻悻退下。

“不知魔尊何时开始？”时云破道。

“不急，待我让廖寒准备一下，大约再过半个时辰吧。”魔尊夜魇道。

“好。”时云破道。

半个时辰后，魔尊夜魇将时云破引至他此前闭关的山洞内，左火烈和廖寒紧随其后。

只见偌大的山洞中间布着一个法阵。

长老廖寒有些担忧的看了时云破一眼，道：“魔尊，一切已准备就绪。”

“左火烈、廖寒你二人帮我们护法。”魔尊夜魇道，“待我们进入法阵之后，我便会运功开启法阵，此法阵一开，你我二人若未功成，便都无法离开。你可准备好了？”

时云破点点头，径直走入法阵中，盘腿坐下。

魔尊夜魇亦走入法阵，在他对面坐下，只见他气运于掌心，在空中划出一道圈后，一道白光直击法阵之门。霎时，法阵开启，他二人周遭被一层强大的气流形成弧形屏障罩住。

魔尊夜魇开始运功念诀，时云破亦运功将灵力注入他体内。

魔尊夜魇全身渐渐发热，此刻他的头顶有白色雾气冒出，时云破亦是满额大汗，只觉体内的灵力渐渐被魔尊夜魇吸走。

时云破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稍稍停了下来。

而魔尊夜魇此刻双目紧闭，此时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时云破看了看魔尊夜魇，心道：若是我此刻将灵力抽出，他定然会走火入魔，待他伤重，或许自己可以便可以威逼左火烈交出解毒金丹，也顺便除了这隐患。

时云破手上的灵力渐渐抽回，魔尊夜魇突然眉头紧皱，似有痛苦之色显现。

时云破自己也因硬生生收回灵力，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时云破，若是你此刻半途而废，致魔尊走火入魔，那么……”左火烈此时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对着时云破晃了晃道，“我便立刻将解药毁去，魔尊若有什么闪失，那位鹿姑娘也将为他陪葬！”

廖寒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不忍，道：“右使，阵法已开，若是你强行撤出，自己亦会重伤，还请三思。”

时云破看着那木盒，眸子一寒，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咬咬牙，又将所有灵力注于掌上，再次往魔尊身上送去。

看来，这魔尊夜魇早有防备，自己只能另想他法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魔尊夜魇终于冲破归魂大法的第十层，炼成了那“万魂归一”。

他运功调息了一会儿，便将法阵给撤了。

此刻时云破已是面无血色，他强行运功调息了一会，发现体内的灵力只剩下一成了。

魔尊夜魇调息完毕后，站了起来，他一个抬手掌风直击洞内石柱，只见那石柱瞬间便被劈成粉末。

“好，好，好。”魔尊夜魇大笑道，“本尊终于炼成这归魂大法第十层了。”

时云破缓缓起身，道：“魔尊，是否可以将解药给我了？”

“当然。”魔尊夜魇叫道，“左火烈！”

左火烈会意立刻上前，将手中的小木盒奉上。

魔尊夜魇接过木盒，放在掌心，时云破伸手正要接过，他却立刻将手收回。

时云破眸子闪过一丝寒意，冷冷道：“魔尊这是何意，难不成要食言？”

魔尊夜魇大笑道：“怎么会？本尊自是一言九鼎。只不过……”

时云破蹙眉，问道：“不过什么？”

“只不过，你便是用解药救了佳人，又有什么意义？”魔尊夜魇似笑非笑道，“你如今已形同废人，便是救回那女子，你也护不了她了。”

时云破眸子闪过一丝凌厉，道：“魔尊想做什么？”

“也是，那么水灵的姑娘成了一具腐尸，着实可惜，还不如活着来得有用。”

“你到底是何意？”时云破的眸色一沉，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魔尊夜魇把玩着手中的木盒，玩味道：“左火烈，待那位姑娘解了毒，便将她带回来，你的那些个手下也许久没有下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