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为邻」

第 69 章 异时35

上一章 简介 下一章

被两个年轻人包圆的可口冷盘渐渐见了底,郁白一边纳闷着大家为什么不吃,一边又顺手把最后一块糯米藕夹给了谢无昉。

等菜盘一空,候在一旁的佣人就迅速撤下了碟子,送上一盘早已备好的桂花糖藕,份量比先前那盘要大,馥郁甜香依旧。

郁白见状有些惊讶,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张云江,听见老人满含笑意的声音同时响起:“难得你们爱吃,多吃点!”

然后,郁白就看见今夜始终透着一股生人勿进气场的谢无昉,看了慈眉善目的老人一眼,第一次对其他人主动开口道:“谢谢。”

他话音平淡,张云江却愈发开怀:“哎,客气什么,你们能吃得高兴最重要!对了,要不要换点热的饮料喝?厨房都准备好了,牛奶、黄酒、红枣茶,哦,还有热的巧克力,我看年轻人爱喝这个……”

一旁的小男孩一听到热黄酒,心头就忍不住发痒,脱口而出道:“我想喝黄酒!”

但话音出口,他嗅着周围只可远观不可品尝的桂花糖藕香气,又有点发自灵魂的瑟缩,本能地去问谢无昉:“……那个,我、我能喝吗?”

与其等端上来了才发现不能喝,还是早点征求这位祖宗的意见,免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唉,吃顿饭怎么都这么心惊胆战!

闻言,年轻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似乎是懒得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一旁的郁白倒笑了,主动接过话,“我也喝这个吧,一会儿L给你倒一点尝尝。”

他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一心要帮老友出气的袁叔叔,真是铆足了劲要演好父子戏码,效果非常自然和逼真。

冷漠严厉的“父亲”当然是不会接茬的,还得他这个叔叔出马。

“好啊!天冷的时候喝点热黄酒,最舒服了。”

本来就想喝酒的张云江顿时有了伴,更加高兴,主动帮面露忐忑的小朋友说话:“小孩子喝一点点酒没事的,今天机会难得,给小航也倒一点!”

他想,这实在是个美丽珍贵的夜晚,只可惜还少了一个老朋友。

坐在张云江另一边的管家阿伯很快拿来了一壶温好的酒,笑眯眯地往杯子里斟酒,再挨个递给他们。

清冽醇厚的黄酒香气里,比张云江还年长的老人白发苍苍,也想起了什么,轻叹道:“要是富贵在就好了。”

阿伯注视着周围罕见齐聚又不吵闹的一大家子人,眼角皱纹里漾开几缕感慨的笑:“云江肯定觉得,这顿饭就缺一个富贵了,哎,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哦?”

“不知道啊。”被说中心事的张云江也笑呵呵的,下意识摸了摸放在胸口袋子里的纸条,“等过两天琢磨够了,肯定就来找我下棋了,他憋不住的。”

阿伯弯腰将盛着热酒的瓷杯递给客人们,应声道:“是啊,富贵性子最急,我倒盼着过两天寒潮别褪——”

张云江就很自然地接过话头:“到时

候再温一壶酒!”

两个老人交谈的时候,郁白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那个其实没有缺席的人,阿伯口中的富贵。

小男孩双手接过了老人递来的酒杯,小声说:“谢谢阿伯。”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将橙黄熏然的热酒一饮而尽。

霎时引来老人们无奈的笑声:“哎哟,黄酒不是这么喝的呀,一会儿L醉了可怎么办!”

小男孩咕哝了一句什么,又把酒杯递向握着酒壶的阿伯,看上去眼巴巴的。

阿伯一愣,笑得眼角皱纹愈深,连忙给他再斟一杯:“还是个小酒鬼呢!”

热闹的宴席间,大约只有紧挨着袁玉行坐的何西,听清了那声被淹没在酒香里的低语。

他说:“醉了就醉了,永远不醒才好呢!”

左手热牛奶,右手热巧克力的小女孩眨眨眼睛,没有听懂。

但旁边的小白哥哥,隔着神明大哥哥朝她望来,轻声安抚道:“不要害怕,大家只是喝一点酒,不会发生什么的。”

何西顿时愕然地瞪圆了眼睛。

小白哥哥怎么知道她害怕喝酒的人?

“这个酒闻起来和爸爸喝的酒不一样。”她小声说,“我……我不怕,没关系的。”

何西说着说着,刺鼻酒气和眼泪痛呼交织在一起的无数刻骨记忆,好像渐渐被周围醇厚的酒香和温暖的景象所覆盖,竟真的不怕了。

她主动说:“小白哥哥,你快喝吧,闻起来很香呢!”

忽然被小朋友劝了酒的郁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的把杯里的热黄酒全喝掉了。

微苦带甜的酒液入喉,他不自觉地皱起了脸。

其实郁白的酒量很一般,也不常喝酒,刚才只是为了接袁玉行的话,才主动要了酒。

他更想喝热巧克力的。

不过,喝都喝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反正,他人生中仅有的几次喝醉酒,醒过来基本都断了片,但从来没人抱怨过他喝醉后会发酒疯之类的,都是笑着说没什么,挺好的。

所以,应该没关系吧,喝醉后大不了倒头就睡。

郁白想,这样特别的夜晚,的确适合喝一点酒。

看到他和小男孩如出一辙的豪迈动作,旁边的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道:“小航倒是像他叔叔。”

热酒下肚,心情便蓦地轻盈起来,像攀上了一朵停泊的云。

郁白不再顾忌那么多,起身去接阿伯手里的酒壶:“阿伯,我来倒吧,你坐。”

“好好好。”阿伯也不同他客气,松开了酒壶,笑眯眯道,“放松点最好了,就当自己家一样!”

郁白主动向两个老人敬完酒,又帮他们斟满酒杯,才坐回去。

坐下时,他抬眸对上了身边男人的目光。

那道灰蓝的视线似乎从他微红的脸颊掠过,又落在他手中酒液轻晃的瓷杯上。

郁白想了想,像是读懂了什么,

便弯起眉眼笑了,凑过去小声说:病人不可以喝酒,所以不能给你倒。”

温热的呼吸挥洒在本该体温冰凉的耳畔,仍比那股尚未褪尽的高烧温度还要热。

谢无昉蓦地移开了目光,微微停顿后,不太自然地应声道:“我不喝。”

郁白琢磨了一下,觉得对方这个反应绝对是在撒谎。

如果放在平常,他大概不会指出来,只会在心里偷笑。

但现在,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他尝试忍了几秒钟,还是没忍住。

“你撒谎。”犹带笑意的声音再度拂过耳畔,“太明显了。”

“……”注视着其他地方的男人闻声一怔,因而重新看向他,同时低声道,“抱歉,我不知道病人不能——”

他没有说完,话音仿佛被浸没在了眼前的风景中,身边人那双颜色浅淡的温暖眼眸此刻像揽尽繁星,倒映在手中递过来的瓷杯酒液里。

郁白决定大方地满足非人类的小小要求,随手递上了自己的酒杯:“只能喝一点点。”

生病的人不可以喝酒。

但生病的神却不一定。

谢无昉罕有地表现出了对某样食物的兴趣,他当然不想让对方失望。

不能输给细心安排了第二盘桂花糖藕的张云江!

带着诡异的攀比之心,郁白满脸期待地盯着接过了酒杯的谢无昉,好奇他的反应。

暖黄灯光勾勒出锐利深邃的侧脸线条,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雪白瓷杯,他犹豫片刻,垂眸啜了一口。

本该是美丽却疏离的一幕。

直到男人的喉结轻轻滚动,醇厚酒液入喉,掩在深黑碎发后的浓眉很快蹙了起来,透出浓浓的排斥。

仿佛一个被迫喝下苦涩中药的普通人类。

郁白很努力地在憋笑:“是不是有点苦?”

“……嗯。”谢无昉丝毫不留恋地把酒杯还给了他,“原来苦是这样的。”

“跟甜是完全相反的味道。”男人低声说,“闻起来明明是香的。”

他的语气那么认真,还带一点茫然的困惑,郁白实在憋不住,单手捂住脸,受不了地笑起来。

旁边注意到两人动静的张云江,本想劝阻郁白让病人喝酒的行为,但陡然见到谢无昉皱眉的反应,讶异之余,跟着笑出了声。

就坐在谢无昉右边的何西也偷偷笑了,立刻递上自己手边那杯满满的热巧克力。

“这个甜!”她说,“我没喝过的!刚才只喝了牛奶。”

苦涩微辛的味道在唇齿间挥之不去,高大的神明哥哥闻言有些意动,垂眸望来,似乎正要接过去。

坐在他左边的小白哥哥却冷不丁地说:“巧克力也是苦的。”

清澈的声音里有柔软活泼的笑意:“热巧克力应该算是……甜苦甜苦的?”

人类食物的滋味,就是这么矛盾又复杂。

他话音落下,眼前那双曾执着黑白棋子冷厉落定的手,便瞬间停

在了半空中,犹豫着没有去接那杯深棕色的热巧克力。

见状?,张云江笑得连连抹自己眼角,招呼道:“来来来,吃糖藕!还是那个最甜!”

管家阿伯也笑得直摇头:“吃了那么多甜食,再喝酒,肯定觉得太苦啦!”

一时间,餐桌这一头充满了欢声笑语,与另一头的沉重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全程看着老人百般关照这一家子,也听到他们部分对话的家属们,这会儿L心情已经沉到了谷底,连开口插话的心思都没了。

“你们吃得高兴最重要”、“小航倒是像他叔叔”、“就当自己家一样”……

老爷子看来是铁了心要扶这个自己藏了很久的私生子,已经在他们面前把态度都摆明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心愤懑怨怼,却没有一个人敢当众说出来。

画着精致妆容的常宝琴先是看看自己面色难看的丈夫,又看看抖如筛糠的儿L子,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但凡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私生子是像她丈夫这样的货色,或者,像任何一个老人的子女那样,她都不可能让对方好端端地吃完这顿饭。

可男人就静静坐在那里,几乎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却叫每一个人都从骨子里生出了浓重森寒的畏惧。

没有当场哆嗦露怯,已经算是用尽了力气在克制。

直到这会儿L,她才算是理解自己平日里尚算胆大的儿L子,为什么会被吓得尿裤子了。

无论是形象、气势、还是老人私下里爱好的围棋……对方都赢得彻彻底底。

常宝琴想,他们这些人唯一的优势,可能只在于时间。

告诉他们有人来访的女佣说了,这几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家里,结合张云江先前的态度,的确像是不太熟,再加上又有这么个医生在,说不定是刚认回来的儿L子和孙子。

而他们已经同老人相处了那么多年,哪怕中间颇多不愉快,总有几分感情在,是与老人相处时间很短的私生子替代不了的。

常宝琴觉得,只要他们好好表现,还是有机会将老人的心从其他子孙那里夺回来的。

她在心中暗暗下了决断,神情一凛,揪着儿L子的耳朵嘱咐道:“等会儿L就说你也要跟爷爷学围棋,跟那个小姑娘一起,听见没有?”

张一哲满心不情愿,又不敢反抗母亲,正要哭丧着脸点头,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小狗叫声,连忙循声看过去。

常宝琴也一道望去,看见模样可爱的柯基犬迈着小短腿跑进了餐厅,后面还有一个之前没见过的肌肉男追着。

“张伟你别跑了。”那人喊,“这屋里在吃饭呢!”

主座上的张云江立刻道:“没事没事,刚好你也来了,胃是不是缓过来了?一起坐下吃啊!”

被张云江唤作小郁医生的棕发青年,则似笑非笑道:“到底是张伟想来餐厅,还是你想来?”

“哈哈,当然是张伟。”肌肉男面不改色道,“我都撑得吃了半

盒健胃消食片了,怎么可能继续吃晚饭嘛!”

话虽如此,他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在佣人新加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惊叹道:我遛狗遛累了,坐下休息会儿L,晚餐真丰盛啊——嘶,小白你居然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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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的声音里,柯基张伟圆溜溜的眼珠子在映出某道身影时,明显掠过了难以自制的惊恐。

它连忙向在场最熟悉的张云江奔去,作势要扑进他怀里。

很讲礼仪的张云江却只是弯腰摸摸它的头,安抚道:“你又在害怕什么呀?但我现在不能抱你啊,在吃饭,你去旁边玩好不好?”

小狗当即呜咽一声,很失落地停下了动作,透亮的目光扫向餐厅里的其他人,隐隐像是在寻找下一个依靠。

不远处的常宝琴觉得表现的机会来了,在其他子女尚未作出反应之前,头一个指挥儿L子:“快,你去跟张伟玩,好好哄它,这次千万别欺负它啊!”

张一哲这次倒答应得很快,骨碌碌地跳下椅子,语气故作欢快:“爷爷,我陪张伟玩吧。”

他实在不想跟那两个可怕的家伙同桌吃饭了。

张云江温声道:“好,但别太吵啊,大家还在吃饭。”

张一哲乖巧地点点头,朝那条小狗走去,笑容满面地张开双臂,等着抱它。

而柯基黑亮的圆眼睛扫了一圈,也像是找到了满意的归宿,迈开腿快步跑过来。

短腿小狗从一身正装的秀气小男孩脚边,毫不停留地飞奔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张一哲的笑容顿时僵住。

一旁的常宝琴更是神情僵硬,满眼不可置信。

众目睽睽之下,一贯不肯亲近生人的小狗,在闷头啜饮着热黄酒的酒鬼小男孩脚边来回打转,直到对方放下酒杯,叹了口气把它抱起来。

“干嘛呀张伟,我吃饭呢。”

被嫌弃的小狗却高兴地钻进了他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小男孩的下巴,很快把他无端有些落寞的表情逗乐了,主座上的老人也因此面露笑意。

这一幕分外和谐亲昵。

就像已经相处过许多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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