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前夜亡夫回来了」

第 34 章(二合一)

上一章 简介 下一章

月郤恼极,本想直接甩开她的手。

但对上那双恍惚迷乱的眼眸,到底没狠下心。

无端想起她身亡那日。

天降大雪。

府中湖水结了厚冰,又覆上白茫茫冷雪。冻得鸟雀无影,却被她生生凿出洞。僵硬的冷尸漂浮在冰下,直至被捞起时都没阖眼。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的恸哭,眼下也如钢针般戳散他的怒火。

也不奇怪。

这一百多年来,她几乎一直是伶仃一人。

她死时,魂魄在府中徘徊了一夜。后被悲痛欲绝的母亲看见,不顾与鬼域的交情,愣是用法术留住了她。

刚被留下时,她还只是抹散魂,连身形都无法聚拢,更无意识。唯有每夜感受到森冷阴气,听得几句鬼语,或是瞥见恍惚白影,才知晓她还在身边。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形,没团聚两年,爹娘就双双离世。

也是从那会儿L起,她开始变得更为古怪,连大哥也不愿理了。

至于她身边,也鲜少有人陪着。

虽说大哥提过好几次她不会伤人,但府中下人见到她仍是又惧又怕,唯恐靠得太近,还不知背地里说过多少闲言碎语。

日子一长,什么话都传得出来。

大哥问过她,她也只说都是不相干的人,任他们说去。

直到奚昭进府。

月府里几乎瞧不见这样的人,像是当日结着厚冰的湖水上,逆着寒风落在皑皑大雪里的鸟雀,在这死气沉沉的月府里有着独一份的鲜活气。

她进府那日恰是月圆夜,月问星躲在门后头问他,她是谁?

他那会儿L连奚昭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为何突然带个陌生人回家,便说是大哥让带回来的,算是客人,要在府中养病。

她点点头走了,似乎并无兴趣。

那段日子少雨,等她再能现身,奚昭的身体已经大好。

月郤没想过她会来,但大概是太久没见过生人,好奇占了上风。夜里,她又扒在门外边,眼巴巴地盯着里面。

他正好去给奚昭送药,刚喝了口,奚昭就感受到了阴气,抬头说冷。

他陡然记起她在狐狸窝里乱窜的模样,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便道,狐狸窝里也冷,是因为漏风。这儿L冷,则是府里闹鬼。

她听见这话竟也不怕,先是将信将疑地问他是真是假,再感慨比树还高的蛇都见过了,有鬼也不稀奇。

本是随口一言,却被月问星记在了心底。

等他出去时,总不愿与他说话的人叫住了他,罕见地叫了他一声二哥,又问里面那人既不怕她,能不能与她说话。

他没拒绝,只说人是大哥让他带回来的,总得先过问兄长。

不想大哥竟同意了,但也提醒了她别太心急,等人身子养好了再去。

这一等就是一年多。

一年多里,她还是

照常在府里孤零零地飘荡。大部分时间都循环在将死的痛苦中,偶尔解脱了,便藏在暗处远远望奚昭一眼,排演着如何与她说话,该用哪些措辞。

与之相交的执念支撑着她捱过溺毙的折磨。

如今见着了,又比她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跟她说的一样——尝过一点甜头,就再难放下。

不光如此,奚昭似也真将她当成了朋友。

想到这儿L,月郤眉头渐舒。

嘴上嫌她,但总归惦念着血缘。他一时心软,放缓语气:“仅此一次。”

月问星手一顿:“真的?”

“你先告诉我,今日为何急着要出去?”月郤道,“别说些乱七八糟的打岔,我要听实话。”

月问星的脸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像是有些羞赧。

“奚昭和我约好了,今晚在观月楼见。”

“今晚?”月郤深吸一口气,竭力压着再度涌上的怒火,“你看看外面是什么天!”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阵阵雷声。闪电刺破天际,将屋里照得亮堂。

“我——”月问星哑了口。

月郤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而望着黑压压的窗外。

狂风大作,雨已下出倾盆之势。

他从心底生出几分不安,莫名觉得奚昭应会赴约,但还是多问了句:“你确定她去了?——这天连院子都难出去。”

月问星低声说:“是……上次约好的。”

“怪不得跑来找我。”月郤睨她,嗤道,“胆子这般大,怎不去找大哥?附他身上不照样能走,还不用凭空听些酸话。”

月问星移开眼神,实话实说:“大哥只是瞧着脾气好……”

“哦,原来你也知道。”月郤冷笑,“看来我还得谢你,是吗?”

月问星又抬头看他,眼含不安:“二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月郤冷眼瞧着她。

片刻后,他草草束了头发,转身道:“随我来。”

观月楼楼底。

奚昭背紧贴着墙,一手握着夜明珠,抬手照着半空。

雨势不见小,但她走前给身上带了避水符,倒是不担心被雨浇着。

就是也太冷了!

她打了个冷战,歪斜着伞挡住大风。尽管如此,还是被吹得发丝乱飞、袖袍翻鼓。

早知道就该多穿件衣服。

她又将手举高了些,光线映照,不远处一张鬼脸映入眼帘。

脸色惨白,眼眸漆黑,一条猩红的舌头甩在外面,不畏风雨地四处乱飘。

……

她默默垂手,只当没看见。

第三只了。

一路过来,她已经撞见三只鬼了。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些鬼竟都在外面乱跑。

又等了小半刻,噼里啪啦的声响里陡然闯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奚昭高举起手

夜明珠的柔和光线撒向远处,一道高大人影匆匆跑来。

“月郤?你怎么过来了?”她面露讶然,就这么举着手,等他走近才放下。

“要不来,你是不是得在这儿L等一夜?”月郤往她身前一站,风顿时挡去大半。他垂手,收拢的伞尖甩出一线水珠,“问星找我来了,说是约了你见面,但一路上又有太多鬼魄,怕被看见,不敢过来。”

奚昭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眼。

什么人都没有。

她收回视线道:“我也碰着那些鬼了,还在想她会不会来。”

上次月问星来找她,有意避开了薛知蕴。

但她不确定她是否要避着其他鬼。

“是来了,赶着往我屋里跑。”月郤从芥子囊里翻出件薄氅,塞给她,“冷不冷?风大,在外面待久了怕要受寒。”

奚昭接过,迟疑问他:“那她人呢?”

月郤往旁一瞥,看的却是隐在黑夜里的几道鬼影。

奚昭系好薄氅的系绳,抬眸看他。

他前不久还病着,这会儿L脸色仍有些苍白。但与她说了两句话,往常的精神气就又冒了出来。

正看着,他忽转回脸。

“进去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进了屋,月郤从芥子囊中取出道符。

“你俩有什么话就在里面说,我在楼下守着,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说着,他将手指压在符上。

指腹散出银白色的气流。

下一瞬,符箓破碎成齑粉,又在半空盘旋、凝形。

最后化成了月问星的模样。

“奚昭!”她僵硬地扯开嘴角,似是想笑。但做得生疏,反而显得诡异。

月郤睨她。

方才在他面前还神神叨叨的,这会儿L倒正常了。

他点了蜡烛,又从芥子囊里取出糕点:“走得急,没能找厨房现做,但这些也新鲜。边吃边聊,别饿了肚子。也别吃太多,到底已经晚上了。”

奚昭:“……”

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送小孩儿L来野炊的家长。

摆好糕点,月郤才往外走:“出来的时候仔细些,别走错路了。”

观月楼内部结构复杂,每间房设计得大差不差,一楼又有好几道门,下楼时稍不留神,就很可能走错。

等他走了,月问星看向奚昭:“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没啊。”奚昭捏起块糕点,“我也刚到——吃吗?应该是从外面买的,味道很不错的。”

月问星摇头,轻声说:“我吃不了。”

“可我从书上看见,鬼也能吃东西。”

“能食气。”月问星接过糕点,随后,一小缕白烟从那块糕点飘出,没入了她的口中,“——像这样。不过尝不出什么味道,仅能饱腹。”

最后一点白气被她咽进嘴里,那块糕点忽像是枯了的树叶子,一下子干瘪下去,碎成

粉状。

望着那堆看不出原形的粉,她垂了眼睫,掩住眸底愁绪。

救命!

奚昭的手还压在一块糕点上,却一动不动。

这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她想了想,索性拈起那糕点。

咬了口咽下后,她说:“是甜的——你有没有吃过糖?”

“糖?”月问星愣了,似在回忆什么。

许久,她才道:“算吃过,以前总嫌药苦,娘就会给我糖吃。”

“什么糖?”

“蜜糖。”聊起往事,月问星的神情松泛许多,惨白的脸上竟也有了些活人气,“听闻是百花蜜,每年仅有那么两小罐。养蜂的那人自己留一罐,还有一罐便送给母亲。”

“我想想……”奚昭说,“要比蜜糖的味道更淡一点,没那么稠,再多些板栗的气味——是煮熟了的栗子,口味偏糯。”

听她说着,月问星恍惚间像真尝到了栗子糕的味道。

是甜的,但不腻,和着浓郁的板栗气味。

她说:“好似真能尝到。”

奚昭一手托脸,笑着看她:“你还想吃哪个?能想出气味,又不胀肚子,可仅这一次机会,放跑就没有了。”

语气松快,月问星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缓。

她指了下另一旁的浅绿色糕点:“之前常看他们往府里买这种糕点,但从未吃过。”

“我尝尝——”奚昭吃了口,细细嚼着,“以往暑天,有没有熬过绿豆汤?”

月问星点头:“娘爱喝,父亲每年都熬。我吃过,很甜。”

“味道与那应差不多了。不过还多了些牛乳味,很淡,没那么腻。”

听她慢声细语地说,月问星只觉长久以来大起大伏的心绪渐被抚平,情绪也变得平和。

吃了好几块,奚昭忽想起另一事:“差点忘了,给你带了东西。”

她擦净手,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块布。

将布散开,里头是枝玉簪花。

“今天刚开的,你不能去我那儿L,就带过来送你了。”她说着,将那花放在了烛火上,任由火焰烧灼。

某一瞬间,月问星感觉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

在头昏耳鸣间,她朝那株纯白玉簪伸出了手。

半透明的手掌紧紧攥住燃烧的花朵。

赤红焰苗从指缝间溢出,明亮灼目。她眼睁睁看着那朵花褪去黑色灰烬,然后抽条出新的躯壳。

不同于方才的脆弱,从她手中复生的花绝不会凋零。

她捻着花枝,面容平静,手却用力到几乎要将那枝子嵌进肉里。

“很好看。”她低声喃喃。

奚昭原还和她聊聊这株玉簪是从哪儿L弄来的,但不等她开口,外头陡然传来人声——

“谁在里面?”

不知是谁,嗓子尖利,比雷声还吓人。

奚昭下意识去吹蜡烛,可那人更快,鬼影一般闯

进。

抖动的烛火间,蓬夫子出现在房间里,怒视着她俩。眼一转,却是落在月问星身上。

感受到她身上的鬼息,他摸了把白须胡子,眼神锐利:“你是月家三子?如何成了鬼魄!既成了鬼魄,又为何不去鬼域,反倒在这府中飘荡!”

奚昭心道不好。

他怎么会来这儿L,月郤不是守在外面吗?

还是从别的门进来的?

她冷静道:“蓬夫子,许有误会,我——”

“住口!”蓬夫子打断她,神情冷肃。

他垂手,转而看向月问星,手中化出条锁鬼链:“我看你死了已有百年不止,却还留在人界。胆大妄为,今日便毁了你的魂魄去!”

月问星一言不发,藏在暗处幽幽望着他。

奚昭没察觉到她的异常,赶在蓬夫子动身前,从袖中取出三道辟邪符朝他掷去。

符箓近身,爆出夺目火焰,在他身上灼出漆黑大洞,逼得他惊叫着后退两步。但雨声大,将声响压得干干净净。

奚昭拉住月问星,趁蓬夫子痛叫的间隙从另一边的门往楼下跑。

但她俩走错了道,反绕到了和月郤相反的方向。

在楼下没看见月郤,奚昭把月问星推进一间房,说:“外面四处都是鬼魄,你先在这儿L躲着,我去找月郤。”

与她想的不同,月问星脸上不见惧意,反倒有笑。

她拧起眉:“你不怕?”

那蓬夫子手上拿的锁魂链,连她这个没修为的都能感觉到威压。

“觉得好玩儿L。”月问星眼梢挑着笑,因着兴奋,瞳仁也扩放些许,“小时也这般和爹娘玩过躲猫儿L。”

奚昭:“……”

现在要是被抓着了,得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吧!

“别出声儿L,我很快就回来。”

月问星反握住她的手。

她的掌心冰冷彻骨,笑得僵硬古怪,却能看出是实打实的高兴。

“昭昭,”她轻声说,“你要先找到我。”

奚昭顿了步。

“好。”

月问星坐在房里,背抵着门,视线黏在那株玉簪花上,手摩挲着花瓣。

“昭昭……昭昭……”他低声念道,像要将这名字吞进肚里似的。

忽然间,有怒喝声从外头传来——

“你二人躲在何处,还不快滚出来!与鬼域作对,寻死不成!!”

月问星低笑出声,指腹还拨弄着那花。

不能出去。

要在这儿L等着昭昭。

她躬低了背,面颊紧紧贴着花瓣。那花枝的茎子尖锐,戳破了皮肤,流出银白色的血。

但她跟不知痛似的,反将那花攥得更紧。

嘴里还在喃喃:“吃了糕点,还有花,昭昭……昭昭给的,要等她……”

她看着那花枝,只想着将它咬碎,再咽进去。

对。

她将那花压在唇上。

要咽下去,与她待在一块儿L。

但不等她咬,就听见门外人说:“待老夫抓着了你,定当押去鬼域受刑!”

月问星动作一僵,漆黑无神的瞳仁陡然紧缩。

什么意思。

他要带她走?

走……走?

走去哪儿L?

若走了,岂不是再见不着昭昭?

蓬夫子那话不住在耳边盘旋,使她方才平缓的理智陡然溃散。

她仿佛听见嗡鸣声。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刻不停地冲撞着她的理智。

不行。

不行!

月问星踉跄起身,瞳仁朝四周扩散,占据着眼白,直至整双眼睛都变得漆黑。

杀了。

杀了他。

死了就好了。

死了就好了。

理智如弦般被不断拉紧,她微躬着背,手中化出把漆黑狭长的剑。

“轰——”房门陡然炸开,径直碎成齑粉。

外面,蓬夫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月问星,登时冒出怒火。

“鬼祟,自寻死路!”他拿起锁魂链,“还不快随我去鬼域受惩!”

“杀了,杀了……”月问星无意识地重复着,死死盯着他。

她周身开始冒出黑气,那些黑气盘旋着,在她身后交织缠绕。

虽未完全凝成,但也隐能看出是头足有楼高的怪物。

蓬夫子见状,心中大骇。

“你!”

那怪物逐渐成形,黑压压一片有如厚重乌云。

眼见要倾覆而下,忽从斜里赶来一人,是个面冷青年。那人提剑斩散巨影,又朝月问星额上贴去一道符。

霎时间,月问星的眼神恢复清明,手中长剑也散成黑雾。

青年则站在了她身前,看向蓬昀,同时将手探入袖中,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样东西。

蓬昀惊魂未定,好半晌才回过神。

他怒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陌生青年,斥道:“你又是谁,胆敢干涉鬼域的事!”

“某是月家请来伏鬼的道人。”青年淡声道。

“你?”蓬昀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显然不快,“你是哪来的道人,知道这鬼是什么来历吗!”

“月家小姐。”那面冷青年说,“死后便逃离在外,月家请我来是为捉她。月府既能容我,便是信某能处理好这桩事,还请前辈让路。”

蓬昀神情灰白,动也不动。

方才那鬼煞气大涨,明显已成了不小的麻烦。

要是不及时处理,只怕会酿成大灾。

青年又道:“若前辈不信,某手中有月府玉牌。”

僵持一阵,蓬昀终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重哼道:“死了便应归鬼域管,任他是月家还是赵家、孙家!老夫这便去问月楚临,

自会弄个清楚。倘若月府故意滞留亡魂,一并重惩!”

话落,拂袖而去。

等他走远,青年这才转身,掀了贴在月问星头上的符。

月问星陡然回神,眼底倏然漫起杀意。

“是我。”那人在面上一抹,露出张熟悉面容。

正是蔺岐。

月问星一怔:“你……”

遂又想起他方才对蓬夫子说认得她,更为惊愕。

“你早就知道我——”

“正从此处过,察觉到气息有异,便来看了看。”

蔺岐从袖中取出枚珠子,正要捏动,忽听见有人唤道——

“问星!”

他指尖一顿,终还是按下了那枚珠子,复又收回袖中。

侧眸望去——

不远处,奚昭和月郤快步赶来。

蔺岐的视线在奚昭身上顿了瞬,又倏然移开。

他对月问星道:“既然无事,岐便先行一步。”

月问星:“你……”

她还想说什么,但转瞬间,蔺岐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

宁远小筑。

蔺岐端坐在桌前,从袖中取出那枚珠子。

行走在外,他常在身上备着留影珠。

这回用它,是为查清楚月家女儿L的事。

起先见到月问星,他只当她是寻常女鬼,不过修为高了些。

但她常在奚昭身边出没,他便起了两分追查的心思。

费了番功夫,他总算查出她的身份——

月家女儿L,早在百年前就因病离世。

至于为何要留下她的亡魂,此事又是否与奚昭有关,他尚无头绪。

蔺岐往那枚留影珠里注入妖息。

渐有虚影出现在半空中,是一片漆黑——倒也正常,他一直将珠子放在袖里,自是什么画面都没录下。

更重要的是声音。

——你又是谁,胆敢干涉鬼域的事!

蓬夫子的声音凭空出现。

蔺岐仔细听着那鬼吏的话,试图从中找到鬼域与此事有何干系。

但一遍听下来,什么蛛丝马迹也没寻到。

——鬼域似乎根本不知晓月问星的亡魂滞留在月府的事。

那么,便是月家人擅作主张了。

思及此,蔺岐正要毁了那留影珠,却陡然听见一道再耳熟不过的声音。

——问星!

他眼睫一颤,目光移至黑雾上。

是奚昭的声音。

恰巧被留影珠记刻下了。

那从远方传来的呼唤碎在雷声中,断断续续,并不分明,却连同慌乱滂沱的大雨一起落在他心上。

他静坐着不动,手里摩挲着那枚留影珠,忽又低垂了脑袋,隐见耳尖薄红。

好一会儿L,他才又捏动留影珠。屏了呼吸,在狂风骤雨中辨着那微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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