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悲凉难过的心情跑过去，但到了崖边一看，张少尘却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魔灵圣女在生死一线之间，还是抓住了崖边的一条树藤；

同时她那把削铁如泥的“荒城月”，也被她奋力斜插在峭壁上的石缝泥土里。

所以她一时还没掉下去。

但这时已是深冬，山崖上的树藤已经比较干枯，很难承重。

而悬崖峭壁上的石缝泥土，更是非常薄弱，即使荒城月刺穿尘泥，扎入石中两寸，但要支撑独孤羽霓的体重，还是勉强之极。

这样的情形，其实根本不用细究，只消一看悬崖绝壁上，悬空挂着一人，那情况要多惊险有多惊险，场面要多刺激有多刺激。

张少尘立即俯下身，在悬崖边，朝独孤羽霓伸出手去。

见他伸过手来，性格刚强、地位尊崇的魔灵圣女，刹那间就哭了。

她没有犹豫，放开握住枯藤的手，迅速地向上找到少年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很快，她就被张少尘给拽上了悬崖来，总算是有惊无险。

这时候，涂子英其实还没死。

他正垂死挣扎，处在死亡的边缘。

但他还不认命。

他觉得以自己一身苦修的深厚功力，绝对能支撑着自己维系不死。

如此之时，他再运用智力，努力装个死，说不定还真能撑到大战胜利、被同道相救之时。

毕竟，他知道，今晚这场大战，他们赢定了！

算盘打得不错，只可惜，他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眼角余光，正瞧见张少尘将独孤羽霓给救上来，这一下，他好似被重锤狠狠一击，浑身剧颤不已。

他彻底绝望了。

他再没有丝毫想活下去的动力了。

不过就在这时，有个想法，却忽然让他陷入了喜悦:

“原来，你才是最厉害的那个人。”

“但你却装得那么窝囊。”

“为什么会这样？”

“很简单，一定是所图者大嘛。”

“那就好！”

“我涂子英，倒要在阴曹地府等着看看，看你们魔灵教，最后会被他怎么祸害！”

“到那时，我们再一个个重逢相会吧。”

“到那时，我再一个个地嘲笑你们吧。”

想到这里，涂子英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却有了死过去的理由。

于是，他便吐出了嘴里残存的最后一口气，面带着一抹诡秘的笑容，气绝身亡。

大战之中，死了个人，跟死了条狗一样寻常。

没有人注意到，更没人知道，涂子英临死前，内心中还转动了这样其实不寻常的想法。

人死如灯灭。

属于涂子英的世界，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的老风山顶，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魔道这一方，毕竟有独孤横行这样的高手坐镇，还存在着张少尘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变数。

那些在山坡下搏杀的魔道教众，也都且战且退，向山顶汇齐。

老风山顶的防守力量，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厚实。

于是大鹰带人、从天而降的神来妙笔，慢慢也就失去了意义。

就在涂子英身死后不久，和他一起突袭的高手，也都伤亡殆尽。

只有少数人，借着黑黝黝的夜色，拼了命地往山下逃窜，很幸运地成了漏网之鱼。

在刚才这场突袭中，独孤羽霓吃了不小的惊吓，并且被草藤击飞落崖之中，她也受了不小的伤。

她已无法再战。

张少尘就守卫在她的身旁，两人一起呆在独孤横行的身旁。

刚才发生了什么，独孤羽霓已经告诉了自己的义父。

本就赏识少年的独孤教主，现在便在赏识之外，更存了感激之心了。

否则，猛虎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能让少年留在自己身边，护卫圣女，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时，在刚才那一波奇袭之后，山下的围攻者，再没有什么像样的攻击了。

老风山顶，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但冬夜的荒原里，依旧回荡着诡秘的声息。

闻着血腥而来的林狼和豺狗，正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嚎叫。

在它们的嚎叫之间，则是山上山下，伤者们痛苦的呻吟。

兵危战凶，天道无情。

这时候，东边天上，已经开始露出一丝鱼肚白。

虽然光亮还很惨淡，却已经昭示着黎明即将到来。

这时候，有些伤者，却失声痛哭起来。

他们想到，不久前还生动鲜活的同伴，这时候却已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再也看不到即将到来的黎明。

悲声一片。

而暂时平静的战场上，护卫在圣女身边的少年，也陷入了沉思。

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先前那一切，发生起来，如同电光石火，目不暇接，自己根本来不及思考。

但现在回想起来，张少尘的内心，忽然闪现出一丝恐惧。

他不是恐惧刚才惊险的战局。

他恐惧的是，刚刚在悬崖边，面对岌岌可危的魔灵教圣女，自己探手去救了。

这本身也没什么。

当时自己也以为，这是不能见死不救的人性本能，让自己伸出了援手。

但实际上呢？

对自己，他多了解啊。

自己很机灵的。

就算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瞬间，他也已经意识到，按照自己真实的身份，他应该不救的。

顺水推舟，杀死魔教的圣女，这对仙极门来说，应该是奇功一件。

这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

就算当时弄手脚，让圣女摔下山崖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纷乱之中，以他现在的本事，有很多办法来掩饰。

没人会发现。

不会有后果。

可他还是救了。

毫不犹豫地救了。

他当时把施救的理由，归结为人性。

但现在冷静下来，张少尘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当时出手，真的只是出于人性？

现在冷静想来，与其说是“人性”，倒不如说，在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是魔灵教的一员了。

所以他面对教中圣女，性命攸关之际，当然要出手相救了。

这只是让他觉得恐惧的一个原因。

他现在，还想到，自己当时出手相救，恐怕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这个原因，也最让他感到恐惧。

涂子英临死前的话，不明觉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