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一路高升」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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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粹殿中,余才人一日一夜未曾说话。

终于,待傍晚时,夏巧费尽口舌劝了好久,才将人劝得用了膳。

她生产时淌了一身汗,血水含糊,身上黏糊得不行,殿中房门紧闭,连一点风都不露进来,又热又闷得让人难受,有宫人打热水来,替主子擦身子。

余才人皱了皱眉:

“热。”

宫婢身子一抖,忙说:“那奴婢将水兑凉些。”

余才人又不说话了,麻木地闭着眼,宫婢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跑出去,打了一桶井水,才又重新进来。

殿内宫人不敢让她受凉受风,这时宫中都可以摆冰盆了,但荣粹殿内只闷得厉害。

余才人不知第几次心烦意乱后,险些将茶水打翻时,有人提了句:

“主子不得用冰,也就只有井水凉些了。”

满殿内没一个老成的人,余才人年龄也轻,她不耐热不耐受折磨,心中烦闷苦涩,只想要痛快些,将这话听了进去。

小皇子的洗三礼办得很盛大,和荣粹殿的门可罗雀形成鲜明对比。

余才人今日早就清醒了,她声音沙哑地让夏巧将她扶起来,她半坐在床榻上,太和殿分明离荣粹殿甚远,可余才人却好似能够听见太和殿中的喧嚣。

她被贬为才人,宫中伺候的奴才都少了几个,出了生产时一事,她宫中的奴才又被清洗了一遍,沞玲被杖毙,抬眼望去,余才人竟只叫得出夏巧一个人的名字。

孤立无援。

余才人头一次体会到这个词的意味。

余才人闭着眼,不断地想,她刚进宫就有封号,位居五品,进宫不过一月,就怀上皇嗣,本该是新妃中最得意的第一人,她是如何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的?

从何时出了差错?她竟想不明白。

夏巧侍奉在她身旁,余才人伏在她怀中,再没有了往日一分的清高骄傲,她只要一想到她白费折腾,反而将自己和小皇子赔了进去,她含辛茹苦诞下的小皇子日后不知喊何人为母妃,她心脏好像就在抽着疼。

余才人茫然地喊:

“夏巧,我好疼啊……”

她和皇上年幼相识,少时怦然心动,为何她现在这般模样,皇上连见都不来见她一面?

夏巧抱紧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她和自家主子相伴数年,如今见主子这副模样,夏巧心中格外难受,她哽咽地说:

“主子,奴婢在,奴婢一直都陪着您。”

余才人蜷缩在她怀中,身子轻轻地颤抖,低喃着:“疼、好疼……”

夏巧心酸,劝慰了良久,见主子仍在还喊疼,她低头一看,才惊觉不对劲——不知何时,主子额头溢出了涔涔冷汗,浑身都在颤抖。

夏巧心脏都停了一刹,她倏然大声冲外喊:

“来人!请太医!”

只须臾,荣粹殿内就乱了起来。

余才人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疼得恍惚,她似听见了夏巧的吼叫,她想阻止夏巧,今日是小皇子的洗三礼,她不想让今日出什么差错。

可她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疼,浑身都疼,她原以为只是心理作用,可身子越来越疼,自生产后的几日,她总觉得身子不干净,身下偶尔见红,但只是些许,和生产那日相比不痛不痒的。

她疼得想要打颤,渐渐地,她似察觉到身下有什么粘稠落下,那一阵阵的疼,逼得她发慌!

荣粹殿乱起来时,太和殿中恰是热闹,顾晗和周嫔坐在一起,她余光觑见一个奴才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和刘安说了什么。

刘安脸色稍变,很快就凑近皇上,低语了几句,皇上皱了皱眉,似情绪有些不好。

刘安心中叫骂了声,许是先前余才人做的事叫人对她有了一个固有印象,荣粹殿的消息一传来,刘安心中就升起一个念头——余才人又要闹什么?!

今日可是小皇子的洗三礼!她是小皇子的生母!

就算要折腾,也得分时候!

不止他,饶是陆煜也有一刹间升起了这个念头,但很快,又被他按了下去,他觑了眼被多福嬷嬷抱着的小皇子,只冷声吩咐了句:

“让太医过去。”

陆煜这边的动静很小,但也被许多人注意到,众人眼神稍闪,仪式继续进行着,但有多少人心思还在洗三礼上就不得而知了。

等洗三礼结束,陆煜倏然沉下脸,皇后也得了荣粹殿的消息,一时似颇有些无奈地抚额:

“荣粹殿出了事,本宫和皇上先过去看看。”

皇后和皇上都去了,其余妃嫔自不会落下,一时间,所有人都朝荣粹殿赶去,等她们到达荣粹殿时,所有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

荣粹殿中只有奴才低哀的抽泣声,太医跪在一旁,额头冷汗涔出,余才人瘫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床顶,哪怕皇上进来,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浓郁的血腥味染得殿内人人心有不安。

陆煜脚步一顿,意识到不对劲,他转眸看向太医:

“怎么回事?!”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道:“皇上,余才人月间凉意入体,致使产后出血,这身子骨损了,日后怕是会子嗣艰难。”

话音甫落,所有人呼吸都停顿了一刹,殿中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甚至有人向淑妃看去,视线刚移过去,就忙忙收了回来,不敢再肆意打量。

顾晗几不可察地低垂下眼睑,不作声响。

余才人刚诞下皇子,就遭了这种变故,哪怕陆煜厌了她,也不喜旁人使用这种手段,他冷下脸,震怒:

“你家主子怎么会凉意入体?”

夏巧恨恨地看向宫殿中一个宫婢,那个宫婢吓得瑟瑟发抖,她哭得凄惨,害怕得不行: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是主子说太热太闷,身子黏糊得不舒服,奴婢才会打井水给她擦身子,奴婢不知井水不可用啊!求皇上明鉴!”

陆煜听得一知半解,井水擦身怎么了?

太医解释道:

“皇上有所不知,这女子产后最好不得用生水,哪怕是要擦身子,热水也不可兑,只能等开水放凉,这井水比旁水都要凉,余才人常用井水擦身,偶尔还饮着,虽贪了一时凉快,但坏了的却是来日根骨。”

众人惊愕,仅仅是用水疏忽,就会造成这种惨剧?

有人立即将这点记在心中,生怕日后自己也着了道。

皇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后宫害人的手段真的防不胜防,她可不信这荣粹殿中会无端用起井水来,也不知是谁,做得这么悄无声息。

那宫婢头都磕破了,哭得可怜:

“是主子吩咐,奴婢才会照做的,否则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私自作主啊!”

陆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余才人可怜吗?落成这副模样,当然可怜。

但偏偏这些吩咐是她亲自下的,哪怕有人给了她暗示,她也该知晓坐月子时,万分小心都是应该的,这般轻易就着了人的道,可有曾将自己的身子放在心上?

陆煜抬头看向余才人,她躺在那里,麻木地睁着双眼,全身看不见一点生气,刚进宫时她清丽冷傲,还不到一年光景,就已然渐渐枯哀。

陆煜停顿了好久,他最终只是收回视线,对太医交代了一句:

“好好照顾余才人的身子。”

话落,他转身离开。

一直未曾有动静的余才人,在他踏出荣粹殿时,倏然悄无声息地落了两行清泪,她身子抖了几下,众人察觉不对,朝她看去。

已经快要走出殿门的陆煜,忽然听见一声从里面传来悲哀凄凉声:

“皇上——”

陆煜脚步一顿,他回头,可这一声似乎用尽了余才人全部的力气,久久陆煜不曾听见她再说话,只隐约从殿内传来压抑的哭声。

刘安缩了缩脑袋,偷瞧了眼皇上。

陆煜敛眉,眸中神情有一刹的晦暗,他没有再停留,径直出了荣粹殿。

刘安跟着他一同出来,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荣粹殿的牌匾,他知道,如果余才人调整不过来,这荣粹殿,皇上应该不会再来了。

而小皇子的去处,皇上也做好了打算。

殿中,余才人压抑的哭声传来,叫众人面面相觑,淑妃顿了下,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细眉,才移开视线,她倏然看了眼顾晗。

顾晗有所察觉,抬眸和她对视,似有不解,她轻拢了下细眉。

淑妃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她就轻声道:“小皇子还在翊安宫,臣妾就先回宫了。”

她不想待在荣粹殿中,余才人的惨状让她想起曾经的自己,而且小皇子还在她那里,她在面对余才人时,总有一种抢了她东西的心虚感。

哪怕小皇子只是暂居翊安宫。

皇后瞥了她一眼,这个时候提起小皇子,真不知淑妃在打击余才人,还是在刺激余才人想叫她振作。

小皇子的去处一日不落实,皇后心中就一日不踏实,她也不想浪费时间,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余才人和宫人的哭声一同涌入顾晗耳中,可她眉眼都未曾抬一下,许是她太小心眼,她不会对敌人有任何的同情和怜惜。

在她转身后,皇后仿若不经意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今日一事是谁做的,哪怕没有证据,她心中也有猜测。

余才人失了恩宠,小皇子也被抱走,害了她有何好处?

甚至因小皇子之故,导致皇上震怒,得不偿失,所以,对余才人出手的人,只会是和她有仇的人。

这宫中谁和余才人有龃龉?

只不过,有一点叫皇后想不通,顾晗入宫时间不长,哪来这般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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