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山是本宫的了」

第041章 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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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渐行从外面进来就看到阿喜端着装菜的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几步赶上去,低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阿喜抬头,看见他,就笑道,阿兄,你回来啦!我今日在后厨帮忙,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呢,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告诉你。

高渐行早猜到她是在帮忙,也不惊讶,只是问,在后厨帮忙,怎么又出来上菜了?

阿喜低头一看,笑道,不是上菜。她压低声音,狡黠一笑,这是厨房分给我的。都是用剩下的边角料做的,说是不能卖给客人,我瞧跟卖出去的也看不出什么分别。阿兄,我多拿了一个馒头,咱们一块儿吃。

高渐行一贯知道,她在省钱过日子上天分惊人,却也没想到,她头一回到京城,只是住个店,就能在别人的厨房里如鱼得水。但想到这是阿喜,又不觉得惊奇了。

当初他们遭了难,从家里逃出来,身上什么都没有,高渐行这个大少爷又什么都不懂,全靠阿喜一个人操持,这才能在泽州安顿下来。

高渐行经常觉得,阿喜实在比自己强多了,若是个男子,将来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成就。这种话,他以前从来不说,因为说了也没有意义,徒增烦恼,最近倒是常常挂在嘴边了,因为阿喜现在也有出路了。

这会儿他就笑道,你比我强,我出门一趟,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营生,想来想去,除了抄书我竟什么都不会。

阿兄的字写得好,抄出来的书总能比旁人多卖几文,这还不够好吗?阿喜抿唇一笑,问道,咱们上楼去吃,还是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高渐行左右看了看,道,也听听旁人在说些什么。

他们初来乍到,对京城什么都不了解,自然是要多听多看多想。

两人就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吃饭的人说话。可惜住在这里的都是路上同来的书生,话题还是那些老生常谈,并无新意。

高渐行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有用的,便问阿喜,你方才说在后厨打听到了消息,怎么

阿喜往前凑了凑,小声说,我打听到了,附近这一片的房屋,确实都是新修的,专为接待入京赶考的士子,咱们是头一批入住的。厨房里的人说,他们的东家是从庆州来的大商人——其他几家也是。

高渐行若有所思,我在外头也打听到一个消息,听说去年西北打仗,粮饷国库一分钱都没出,全都是商人们运过去的,也是庆州商人起的头。

看来咱们殿下,在庆州颇有声望。阿喜笑道。

高渐行的眉宇间却没有半点喜色,轻轻摇头道,反过来说,除了庆州,殿下在京中似乎没有别的势力支持。

要不然,京中那么多房屋,有的是法子把他们安顿下来,不必庆商特意在这里买地建房。

都说朝堂局势在皇后的掌控之中,但高渐行却觉得,独木难支,若没有别的转机,皇后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不过,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一力坚持要改革科举了,想必是希望这些塞门士子们能为她所用?

不过,他们就算今年考完了入仕,要在朝中说得上话,也不知要等多久。

阿喜对朝堂的了解不多,见他担忧,心下也微微一沉。但她很快又笑道,殿下天纵英才,咱们能想到的,她一定早就想到了,说不定已经在设法解决了呢。

也是。高渐行叹了一口气,可惜我在京城连个打探消息的都没有,普通百姓不知道朝堂上的事,知道的人又不知去哪里找.…..

所以今天出门一趟,打听到的只有一条早已过期的消息。

正嗟叹时,身后忽然有人笑道,兄台想打听什么消息?我这里都有。

高渐行微微一惊,转头看去,见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着装的士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心下不由懊悔,虽然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但也太不小心了。

想是这些日子过得太轻松,这才得意忘形,不似从前警醒了。

他想着自己的事,视线就在对方身上听得久了一些。贺子越见他盯着自己看,就笑着拍了拍胸口,兄台放心,在下外号&039;&039;京城包打听&039;&039;,什么都能打听,保证不会有错。&039;&039;

阿喜觉得他有趣,就多看了一眼。高渐行立刻板起脸,多谢兄台,不过我们出不起钱。

啊…….这话太直白了,贺子越尴尬地挠了挠耳朵,但没被难住,无妨,你也可以用别的消息来换。

你是&039;&039;京城包打听&039;&039;,,我们什么消息,是你不知道的?阿喜好奇地问。

贺子越就朝她笑道,你们兄妹二人的消息,我就不知道。

阿喜不说话了。

高渐行道,兄台请吧,我们兄妹要用饭了。你的消息我们没兴趣。

不可能!贺子越一拍桌子,表情严肃地道,这样吧,我友情奉送一个消息,如果我说完了,你还是不感兴趣,那我立刻就走。要是你感兴趣,那就要跟我交换消息,如何?

高渐行握紧筷子,你说。

贺子越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今年获得资格,入京考试的士子,有三百六十七人。

高渐行面色一肃,惊疑地抬头看着他。

贺子越嘻嘻一笑,怎么样?服不服?

你是世家子弟?高渐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个消息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用,也不值得保密,可实际上,能打探到的,绝非普通人。

贺子越不慌不忙,拉开凳子在他身边坐下,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夹菜,一边无所谓地笑道,你看我像世家子弟吗?

夹菜的动作被高渐行挡住了,我们兄妹囊中羞涩,请不起客,兄台还是自己点菜吧。&039;&039;

倒是信了他并非世家出身了。世家子弟既不会来做什么京城包打听,更不可能这么无赖地坐下来跟他们同桌吃饭。

这么小气。贺子越嘟囔了一声,只好放下筷子。

这时,旁边那桌的人忽然转过头来,朝他笑道,这位……&039;&039;京城包打听&039;&039;兄台,你这里当真什么消息都有?若有我想听的,我请你吃饭。

好说好说。贺子越看见他,眼睛一亮,站起身来,长腿一跨就坐到了他身边,眉开眼笑地问,我一看兄台便知你绝非池中之物,果然爽快!不知你想打听什么?

听说今年的考试移交礼部,不知还有些什么变动?陆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问出来的话却十分犀利。

就连高渐行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可就多了,你应该问还有什么没改的。贺子越说着,还回头看了高渐行一眼,听了我的消息,记得用你自己的交换。

高渐行这回没有拒绝,而是道,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039;&039;

周围竖起耳朵准备偷听的人,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陆谏笑了起来,也好,我们到楼上去要个雅间,坐下来慢慢谈,如何?又特意朝高渐行道,这位兄台请务必同来。

几人上楼的时候,正好迎面遇上了一个人。这人一身利落的黑衣装扮,袖口和裤脚都特意扎起来,一看就是为了方便行动,腰间还挂着一柄匕首,兼之他身材高大,看着更像是个武人。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这两个地方,自然是醒目至极,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贺子越又是眼睛一亮,穆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吃饭。穆柯简洁地回答完,停下来,侧身给他们让路。

贺子越给其他人介绍道,这位穆兄,是从嘉连关来的。西北大捷之后,京城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有,师将军押送俘虏回京的队伍至今还在路上,所以也没个确切的说法。我对西北的消息十分感兴趣,可惜穆兄还没答应跟我交换消息。

他说着,目视陆谏,示意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陆谏温和地笑道,兄台不愧是&039;&039;包打听&039;&039;,这才多久,已经认识了不少人了。

好说好说。

陆谏又对穆柯道,我们正要听这位&039;&039;包打听&039;&039;说礼部此次科举改革的种种变动,穆兄若是感兴趣,不如同来?

穆柯下楼的脚步迈不动了。

贺子越说得热情,好像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似的,其实只是昨天见过一次。贺子越一上来就问他是不是西北来的,穆柯看他像个骗子,根本没有理会,自然更不会和他交换什么消息。

这么想着,他就看向贺子越,问,你不是骗子?

贺子越炸了,我哪里看起来像骗子?

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贺子越∶.…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我爹一模一样?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穆柯说。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反而更好笑了。阿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立刻红了脸,连忙道,我们不要站在这里说话吧,免得挡了路。

楼上有雅间,上去坐下来说吧。陆谏也笑着道,穆兄也一同来吧。

穆柯微微蹙眉,有些迟疑。

贺子越笑着说,雅间不单独收费,只是有最低消费标准。贵是贵了些,但我们五个人平摊一下,也没比楼下贵多少。

穆柯立刻转身,跟上了他们。

陆谏不由转头看了贺子越一眼。他有老师的消息渠道,初考结束之后,各地最出色的寒门子弟的名单,已经送到了他手上。很巧,眼前这几个人,都在名单上。这包打听也不知道是真材实料,还是跟自己一样拿到了名单。

但最让陆谏不解的是,他想不出贺子越能对上名单上的哪一个。

这样一个人,绝不可能籍籍无名。如果他不在名单上,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京城果真是个人才辈出之地啊!

重新落座之后,几人少不得自我介绍一番。

轮到贺子越时,陆谏忍不住问,你姓贺?如今皇后摄政,她的姓可要比国姓袁更受人瞩目。

是啊,,跟皇后殿下是本家。贺子越笑着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出去做生意,人家听到我的姓,都肯多给几分面子。

贺子越道,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你们要是去过庆州就会知道,商业才是整合资源、积累财富的不二法门。

阿喜忍不住附和道,我阿兄有个朋友,家里也是经商的,消息十分灵通。这回寒门士子可以科举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阿兄的。

陆谏本来觉得贺子越可疑,听她这么说,反倒释然了。

这人或许就是个商人子弟,去过庆州,对皇后也十分推崇。如果是他想的那个身份,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是这副模样?

还是来说说礼部的改革吧。他这般想着,便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贺子越说,改革的地方很多,不过大部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两点∶第一,考试不在京兆的公房,还是分三场,但不像之前那样每一场黜落一批人,而是三场结束之后,取综合成绩排名;第二,这次考试会糊名阅卷,也就是说,在成绩出来之前,考官们也不知道哪一份是谁的卷子!

糊名阅卷?高渐行双手扣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急切地问。

他最担心的,无非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打个招呼就能让他被黜落。可是如果糊名,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全凭本事。只要最后的成绩递到皇后面前,纵然有人想对付自己,也不可能了。

而旁边的穆柯关注的却是第一条。他是偏科生,本来觉得自己估计考不上,但若是不逐场黜落,取综合成绩,那说不定还有机会。

陆谏虽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也依旧为这两条改革而心潮澎湃。

他看着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由笑道,看来皇后殿下的确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话怎么贺子越很感兴趣地问。

陆谏道,以前的科举考试,是世家的天下。这固然是因为只有世家子弟才能应考,寒门子弟数量稀少,但更是因为科举的结果操纵与世家权贵之手。他们随便递一张条子,就可能会改变最终结果。

众人听得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但改革之后,世家权贵便无法再插手科举的结果。陆谏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可以说,以前的科举,虽然选出来的是朝廷的官,可是背后却各有势力,只为自己背后的人办事。而现在的科举,选出来的就是朝廷的官。

放在当下,也可以说,选出来的是皇后的官。

这也就难怪皇后要下定决心改革科举,让寒门士子参加考试了。

因为只有他们的背景是干净的,能够真正为她所用,而不用担心背后有其他势力在操纵。

这份决断和魄力,陆速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依旧还是忍不住心生钦佩。并不是每个人处在那个位置,都能迈出这一步的,她有很多种选择,这或许是最难的一种。

陆谏想起老师对这位殿下的评价∶雄才大略,野心勃勃。

只有在这样的掌权者手下,才能够尽情地施展自己的才华,因为她比所有的臣子更有决断、更有野心,她不受各种规矩所限制,更不会让手下的人被限制。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但每个人心里都各有思量。

穆柯看向贺子越,你不是想知道西北的消息吗?不过,我也只能说我看到的,知道的。

贺子越把凳子挪近了一些,你说。

穆柯就从胡人的小股队伍来袭开始,一直讲到在师将军的安排下,大家如何与胡人作战,取得最终的胜利。他虽然谦虚了一句,说自己所知有限,但其实看到的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多了,因为他一直在思考,而且还得到过向师无命请教的机会。

最后,他连自己弃文从军的打算都说出来了,后来听说朝廷改革科举,寒门士子也可以参加考试,我还是想来试试。来的路上遇到师将军,他也支持我。

你竟然见过师将军!贺子越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我当时也想去西北,但我爹不许。

那也是伯父一片爱护之意。陆谏安慰他。

贺子越悲愤道,他才不是担心我的安危,只是觉得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必是个扯后腿的,叫我不要去捣乱。这回科举也是,叫我再多读几年书,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那你怎么还是来了?阿喜问。

贺子越义正言辞地道,我跟他说,正因为这一次科举菁英云集、人才辈出,所以我才一定要来看看。就算自己考不上,多结识几个好朋友,沾一沾诸位的文气也好呀!

结果你跑到这里做生意来了。穆柯一板一眼地道。

贺子越叹气,唉,那还不是因为见到了诸位之后,我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了,知道这回科举确实没什么把握,不如趁机多了解一些各地的消息。

那你不考试了吗?阿喜有些可惜地问。

贺子越笑道,考还是要考的,名都已经报了。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木牌来,放在手上晃了晃,唉,只希望不要考得太差,能勉强过得去,不让我爹有机会借题发挥。

阿喜盯着他手里的牌子,看得目不转睛。

贺子越注意到了,就直接递了过来,给你玩。&039;&039;

怎么能说玩呢?这么重要的东西。阿喜说,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接了过来,捧在手心里翻看。

高渐行看到这一幕,不由暗自懊恼。他的木牌报名之后就妥善地收起来了,生怕遗失,却忘了妹妹可能也会想看一看。阿喜一直都是这样,想要的东西从来不说,倒是处处替他设想周到。

他连忙把自己的那一块也掏了出来,我的也给你玩。

穆柯见状,默默把自己的也递了过来。

陆谏左右看看,摇头失笑,也递出了自己的。

阿喜呆呆地看着手里四块牌子,心里有些发酸,但是又忍不住高兴。

高渐行以前在泽州也有几个朋友,但阿喜从来不与他们接触,一是因为要忙着赚钱养家,二是怕他们嫌弃自己。这回进京,她心中也不无忐忑。没想到,阿兄的朋友们会对她如此友善。

好像就是从知道阿兄可以参加科举那一天起,日子就越来越好了,好得不可思议,让人不敢置信。

啊!贺子越突然惨叫一声,失声喊道,牌子都混在一起了,回头怎么知道哪一个是谁的?

众人本来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看向阿喜手中的牌子,都不由静默了—www.youxs.org……好像确实是个难题,因为木牌都长得一样,上面虽然有标志,但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估计下发的人也没想过,还会有混在一起分不清楚的事情发生吧?

要不,去礼部找人问问?最后,贺子越说。

阿喜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为了宽慰自己,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牌子,不是很确定地说,其实,或许是分得出来的。

怎么贺子越很感兴趣地问。

阿喜道,我觉得…这上面的标志应该不是花纹,而是一种文字。

文字?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地看过来。

阿喜立刻踌躇了,我也不确定,但我觉得是这样的。等我研究一下,或许能找到其中的规律,这样就不用去麻烦别人了。

不急,距离开考还有很久呢。贺子越说。

他又拍了拍阿喜的肩膀,十分感慨地道,果然,女孩子就是聪明,脑子比我们好用多了!

阿喜涨红了脸,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因为羞愧而烧起来了,这是什么胡话?我………你们才是天下英才,我只不过认得几个字,喜欢瞎琢磨罢了。

虽然高渐行也经常夸她,但阿喜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现在刚刚认识的人也这样说,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世人都知道,男子才能建功立业,女人只能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做些针凿女红,年纪到了就生儿育女,一辈子一眼就看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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