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纪」

44. 第二十九章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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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邑。

濁山姮看着萧条的街道,叹了口气。

尽管没有在天下大乱时跟着乱成一锅粥,但濁山国受到的冲击并不小。

濁山国两大支柱,一是农,二是桑蚕,后者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前者,商税一直是濁山国国库的大头。

每岁都有无以计数的商贾来到濁山国采购丝绸,这期间商贾也要吃喝拉撒,因此不仅能让桑农织女赚到钱,各行各业都能赚到钱。

但丝绸是奢物,只有贵族才可以穿,当然,氓庶想穿也穿不起。丝绸易褪色,过水一次就会不好看,只有贵族才能做到丝衣穿一次就扔掉。

辛国灭亡后的混乱中,死贵族就跟死虫豸一样,随处可见,比比皆是。

消费丝绸的顾客都这处境了,自然不会有心思考虑衣着,濁山国的丝绸贸易之惨淡可想而知。

市井都萧条了。

濁山姮叹了口气,在街上一家贩狗肉的摊位上坐下。

正在烹饪狗肉的彭祖见到濁山姮,笑问:“老样子?”

“嗯。”濁山姮点头。

彭祖马上给濁山姮端上一盆白灼狗肉与一碗酱。

濁山姮露出讶异之色,虽然彭祖之前每天都会预估时间给自己留一份白灼狗肉,但最近两个月自己忙水患忙得不可开交,没再出来,怎么还能坐下就有狗肉?

“你专门留的?”

“是啊。”彭祖道。“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严格来说,我不是喜欢狗肉,我是喜欢和你相处的感觉,很轻松很放松,濁山姮心想。“可我这两个月都没来。”

“你没来我就自己吃呗。”彭祖理所当然道。“不会浪费。”

濁山姮哭笑不得,跟自己这几年见到的那一堆鯈比,彭祖是真的不会哄人。

执箸吃了起来,彭祖的厨艺甚佳,白灼狗肉蘸酱后送进嘴里,香得舌头都要吞下。

贵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濁山姮最近这些年已经无所谓了,虽然天幕已经改变了历史,但改变的只是人,而非天,该来的天灾一样都没少,自己能不能活到另一个世界的寿命都是问题。

一边吃一边同彭祖聊天。

宁州多水患。

人对环境的影响太小了,凡有河流流经的地方都无法避免水患,没办法,虽有河道,但河流很少老老实实从河道流,而是东南西北的漫溢。

据说远古时宁州如今的平原地区全是沼泽湿地,直到白帝修建漓水水利,用堤坝将漓水束缚起来,再排掉沼泽之地的水,宁州这才好起来。

但受限于人力物力,白帝只给漓水主干修了堤,支流没有,再加上随着王权与神权式微,再没人能组织起对整个漓水水利的大型修葺,诸国平时维护水利都是各扫门前雪,国力衰弱得甚至连门前雪都不扫。但漓水水利是一个整体,并不会因为你扫了自己的门前雪它就可以千秋万载的用下去。

水患本来就很烦,再赶上小冰期,简直是雪上加霜。

“我这段时间没干别的,都在忙活水患。”濁山姮道。“但我都忙成这样了,那些氓庶却一点都不感激。”

彭祖一边给新客人烹饪狗肉一边同濁山姮道:“怎么可能,不管怎样你都救了他们,没理由不感激你,最多就是没那么感激。”

“是啊,所以更气人啊?”

彭祖道:“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天幕这一年天天放赤帝救灾与治理民生的内容,他们看着赤帝治下之民的生活,免不了与自己进行比较,而将自己与赤帝之民做比较,自然会将濁山国同赤帝做比较...只要濁山侯能比赤帝做得更好,他们一定会更感激你,再也不惦记赤帝。”

芸芸众生都是现实的,惦记根本没见过的赤帝,本质上是馋赤帝能带来的生活,若有人能做得更好,世人抛弃赤帝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濁山姮的表情瞬间无比沧桑。

道理是这样,但让横征暴敛惯了,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贱民天生就该为自己牺牲奉献的贵族低头为氓庶服务,可能吗?

生存的压力是无穷的,为了生存,贵族还真能学会考虑氓庶的感受。但是,这不妨碍贵族一边考虑氓庶的感受一边出人出钱攻打辛国,在辛国灭亡,赤帝却一直没出现,赤帝已死的流言传遍天下后固态萌发,以一种补偿心态将自己这些年讨好氓庶的憋屈连本带利讨还。

该死的贱民,这几年给你脸,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现在是还债时间。

当然,如此连本带利向氓庶讨债的后果也很统一:底层暴/动。

解决不了债务,解决债主还不容易?

也有债主比较理智,憋屈的当债务不存在,不去刺激底层,但这种债主的比例不足半成。倒不是说剩下九成半的贵族蠢,而是长久的三观认知无法靠自律掰过来。

濁山姮属于第三种,因为自己是诸侯,所以濁山姮从未想过自己能成为人王,但看了赤帝的操作后,她改变了想法。

她想成为这个世界的赤帝,成为那个统治整个人族,被传颂三千年的千古一帝。

她也很努力,但不论怎么努力她都能感觉到氓庶对自己的态度与看天幕时对赤帝的态度不同。

有感激,但没那么感激。

这本来也不算大问题,辛筝已经死了,再怎么没那么感激,都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的君侯。

但她治理好水患时收到一则消息,赤帝没死,她这几年一直在盗趾军,目前是盗趾军二把手。

濁山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前不久还对自己充满感激的氓庶们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充满了庆幸与欢喜,庆幸辛筝活着,欢喜辛筝活着。

哪怕天幕所言的未来里,辛筝在未来灭了濁山国。

讽刺的是因为辛筝死了而开始跟她唱反调的贵族——天幕所言的历史里,她对宁州贵族进行了大规模屠杀——开始改变态度,对她热情起来。

濁山姮很容易猜到贵族们的想法,唱反调半是因为君臣只能有一方强,君强臣必弱,削弱君王权柄是贵族的传统;半是看到天幕里自己未来被濁山姮卖了全族,多少有些不开心。

这种强势君侯,能换则换。

热情起来则是因为有能力与赤帝切磋得有来有往的人实在没几个,哪怕濁山姮前世输了,但谁也不能保证这辈子换个濁山侯,新君能赢赤帝,说不定输得更快,总得来说换人的风险太大,还不如让已经知道未来的濁山姮与赤帝继续切磋。

讽刺荒诞得濁山姮无言。

“他们以为赤帝有多在意他们?”濁山姮愤愤道。“三岁以来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赤帝难道一无所知,但她就不是冒头,因为她期盼天下大乱,只有天下大乱,才不会有人顾及她。”

辛筝也如愿了,虽然她自爆了身份,虽然她比辛国灭亡前更危险,但已经没有贵族能再次组织起联军灭她。

三年来此起彼伏的底层暴/动让人族不论贵族还是氓庶的人口都暴跌,两败俱伤,再没人有余力收拾此时跳出来的赤帝。

“这个应该不算污点。”彭祖道。“天幕都说了,史书上明确记载,赤帝亲口说爱氓庶如猎人爱良弓走狗,如农人爱铁犁耕牛,没人期待她将自己当人。”

“却期待她。”

“草芥没有任何价值,工具有价值。”彭祖道。“世人对统治者的要求真的很低。”都不期盼统治者将自己当人,当工具都能心满意足。

当然,这不是犯贱,赤帝很烂,见众生如见工具,但赤帝的同行连赤帝都不如,见众生如草芥。

某种意义上,赤帝向所有人证明了一个真理:我很烂,但只要我的同行比我更烂,我就最好的。

而且,哪怕是彭祖也没法说赤帝很烂。

天幕最近一年多的内容都是赤帝救灾与治民。

结束了战乱的赤帝并未迎来轻松享乐的人生赢家生活,相反,她过得更苦逼了。

旱蝗雨雹水患海啸地震....各种天灾轮着来,没哪年是消停的。

你见过夏日飞雪吗?

赤帝见过,还不止一次。

就算这样,她治下也仍是一片海晏河清,氓庶安居。

当然,赤帝本人是暴躁的,每次天灾都会抓阄掷骰子选定人选,提供抄家砍头流放一条龙服务,在别人被斩首时还会跑刑场欣赏杀头,生怕别人死得瞑目。

这种将有钱人当肥羊,需要时就宰一批的做法很理智,毕竟国库确实没钱,救灾需要钱,不吃绝户还能怎样?

但被绝户的人群也不会束手待缚,不止一次试图干掉赤帝,然后每次都是钓鱼执法——就算是赤帝也不能随便杀人甚至扩大杀伤范围,但别人试图干掉王就两说,都想杀王了,还有谁不能杀?如此恶劣的行径必须大诛特诛,七大姑八大姨亲朋好友只要够肥,都别想跑。

彭祖安慰道:“其实濁山国也不差,宁州诸国,只濁山国仍旧一片安居乐业,别的方国都乱得跟一锅粥似的,可以说濁山国已超过九成九的地方。”

但我想赢的不是那些废物,而是北方那个突然诈尸的家伙,濁山姮心说。

见濁山姮仍旧心情低落,彭祖只能换了个话题。“这段时间又有几个鯈找濁山姮自荐?”

“两个。”濁山姮无语道,自打天幕说她未来会看上一个叫鯈的流氓,这些年就没有名字叫鯈的男性被送到她面前,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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