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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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大婚

她有些迷惑地抬起头, “怎么了吗?”

望舒嘴角抽搐,“你怀孕呢,别乱吃东西。”

要是来个栽赃陷害, 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杜婵娟有些神伤,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糕点。

她抬头打量着四周, 红烛帐暖, 珠玉玲珑,华丽的喜服挂在衣架上, 耀眼夺目。

她轻声道:“戚望舒, 我好羡慕你啊。”

望舒尚未清楚她的来意,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没有回话。

她接着说道:“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一口水噎在咽喉,不上不下, 望舒想,她不会也背着二皇子,偷人了吧……

“说出来, 你也别嫌我烦。在京城之中,我也只能同你说道说道了。”

望舒细细听着, 这种皇室密辛又岂能错过,“他, 是谁啊?”

“还能是谁,二皇子殿下呀。”

“我父亲受人连累, 无端牵扯进了一桩走私案。为了保全一家老小,我答应贵妃娘娘嫁给他当侧妃冲喜。一开始也只想利用他, 与他相敬如宾, 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就好。”

“可他对我真的很好啊。他记得我每一个禁忌和喜好, 我不喜欢吃葱,他瞧出来后,府中饭菜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时候处理公务晚了,他带着一身寒气归来,顾不上洗澡便钻进被窝。我迷迷糊糊说了句怕冷,他此后无论多忙,都会在火炉前将自己烤得暖和。”

“我怀孕期间什么都吃不下,神情恹恹,他也不嫌我矫情,找了京城中最好的厨子,说要一直做到我满意为止。”

“我双脚浮肿到难看至极,他也从不嫌弃,会小心翼翼替我裹好,免得着凉。”

“我曾经嫌他是粗鄙之人,行事过分嚣张,可这种种小意讨好,又叫我如何铁石心肠。”

望舒嗤笑:“你可真容易满足。”

“可当我渐渐沦陷,他却失去记忆,十几日,他爱上那个救起他的姑娘,甚至不顾一切要娶她进门。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说着,她眼泪便从双颊滴落。

望舒冷情冷肺,无动于衷,充当着任她诉苦的木头人。

她哭泣着说:“我哪里比你差,我又哪里比不上那个完事不懂的村姑!”

望舒嗟叹道:“怪这命运吧。”

也怪你自己。

“是啊,命运如牢笼,苦痛是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越说越越激动,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拍了拍她的肩膀,望舒安慰道:“冷静冷静,想想你还有父母兄长,还有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男人算什么,没了再找就是了。”

“要我说啊,就得好好安胎,也别胡思乱想。”望舒转身便与她的贴身丫鬟说道:“怎么回事的,还不快送皇妃回去歇息。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是。”

总归是送走了这尊大佛,她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找自己诉苦吧,当真无趣。

————

正月十八宜嫁娶,宜冠笄,宜会亲友,宜出行。

风雪停了,隆冬里升起了暖阳。

一大清早,戚府门外便响了鞭炮,锣鼓声起,丫鬟们叽叽喳喳不知道谈论着什么,一群人闹哄哄催着望舒起来。

洗漱过后,又吃了些暖粥养胃。妆娘提着一箱子胭脂水粉走了进来,一边替她梳妆,一边说着些讨喜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穿上隆重的嫁衣,望舒端坐在床榻之上。

儿时那些姐姐妹妹,邻里的三姑六婆,铆足了劲钻进她房中,一人一句害得她接不上话来。

“小姑娘漂亮呦,那三殿下也是个俊朗的,日后生个小女娃,不得叫京城中的郎君迷了眼。”

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姑姑,凑到她耳边说:“望舒娘子,我跟你讲,这男人没有一个不偷腥的,我探听了一番,三殿下还未纳妾吧。你表妹模样清秀,说话也讨人喜欢,要我说,免得日后叫她人占了便宜,不如现在就把她带在身旁,好歹是个知己的,免得日后勾心斗角。”

直到长姐吼道:“哎呀,一个两个别挤在这儿,迎亲的队伍马上就来了,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众人耸了耸肩,安静下来后,退到一边,给迎亲的人让了道。

小宫女递来遮羞的扇子,望舒接过后,拱手于胸前,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勉勉强强看清了路。

女官走在前方,望舒亦步亦趋跟着她来到门前。

晏希白看见她后,便下了马,搀扶着想送她上轿。

望舒别开扇面,回头看了眼戚府,阿娘笑着看向她,阿耶板着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大父扶着大母,笑得呵呵。

女官提醒道:“娘子请上轿,莫要坏了规矩。”

晏希白在她身旁,笑着说:“娘子今日冠绝京城。”

望舒反驳:“何时不是?”

女官急急燥燥,不断催促。

望舒最后看了眼住了十几年的戚府,叹了口气,踏上喜轿。

锣鼓吹响,冰天雪地里是十里红妆。

这是望舒走过最漫长的一条路,轿子上偷偷备了些吃食,窗帘紧锁,她饱餐一顿后照着小镜子补好口脂。

晃呀晃呀,满头的珠钗动来动去,叫人急躁。

热闹中她好像听见,晏希白轻声吩咐伙夫,“抬稳些,走慢些。”

女官却说:“殿下,不能误了吉时。”

他好像又轻飘飘说了句什么,女官彻底闭上了那讨人厌的嘴。

许久,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后。

小宫女掀开门帘,“娘子,到了,请下轿。”

她拾起团扇,又遮在面前。

下轿之时,不远处有人燃气了鞭炮,望舒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晏希白的手已经先一步覆在了他耳朵上。

两人抬眸对视,不知谁更多情。

望舒想,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干净、清澈,纤尘不染。

晏希白想,她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像三月里的桃花带露,是春意浓。

两人并肩走入皇府中,望舒打起精神,不敢低头。身旁的小宫女提醒道:“娘子,小心台阶。”

“娘子,该跨火盆了。”

天子端坐高堂,丞相百官也在一旁看着。

望舒看到了二皇子,失忆之后竟然傻愣愣的,还有大皇子,除了有些颓废,倒瞧不出其他。

拜过天地拜父母,喜娘高呼:“送入洞房——”

望舒紧张地转过身来,在小宫女引路下,正要往厢房走去。

谁料小宫女出其不意,抽出短刀,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便狠狠插入了大皇心脏。

乌黑乌黑的血从他胸膛露出。

“护驾啊护驾啊——”

侍卫连忙一拥而入。

望舒胆战心惊,想要后退,然而小宫女却紧紧拽着她的手腕。

来不及抽出短刀,小宫女便一个转身挟持住了望舒。

她掐着她的咽喉,威胁道:“别过来,都退后。”

晏希白紧张地指使侍从,“让开。”

又与那小宫女商量着说:“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质。”

老臣连忙劝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晏希白道:“听见没,我比她有用。”

小宫女未曾听信他的话,反而抽出另一把短刀,架在了望舒脖子上。

望舒手心直冒冷汗,“侠女,义士,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剑。”

小宫女调笑道:“娘子今日大婚,杀个人给你贺贺喜,可还开心?”

随后她又与晏希白说道:“你比这小娘子聪明,我玩不过你。”

“都退后,别跟过来,不然殿下年纪轻轻便要丧妻了。”

她刀剑对准望舒脖子上跳动的脉搏,带着她一路走出皇府。

望舒余光中瞟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大皇子,侍女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喊道:“还有气,传太医传太医!”

杀了人的小宫女有些鄙夷,“那刀我抹了毒,药石无医。”

望舒问:“你……你要带我去哪?”

她说道:“放心吧,小娘子,我不杀无辜之人,今晚定还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老皇帝看着这场闹剧,气急败坏,吼道:“快将这妖女速速拿下!”

“啧,这皇帝还真是铁石心肠。”

望舒感觉脖子上的刀贴在了肌肤上,“你刀拿稳啊,别抖。”

侍卫步步紧逼,晏希白说:“让她们走,别追!”

侍卫不敢动了,小宫女挟持着望舒,一路到路口转角,解了麻绳后揽着她跨上马车。

老皇帝在身后吼道:“赶紧追上去!”

骏马往前疾驰,忽然,小宫女身体一僵,口吐献血,她微抬起手,够到后背拔出了箭,又用衣袖将血抹干,骂骂咧咧:“这狗皇帝。”

眼看着天黑了,她却挟持着人质,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城门,路越来越偏僻,望舒挣扎了几下,“你快放了我。”

她说不行。

望舒有些急了,她却从怀中抽出一块浸过蒙汗药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望舒渐渐失去知觉,倒在了她的怀中。

一觉醒来,周围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不远处燃起了火堆。

打眼一瞧,是深山老林里的山洞。

望舒揉了揉酸胀的肩头,走了过去,那个小宫女正在火堆旁坐着。

她问道:“这就是你还我的洞房?”

她嗤笑道:“中途出了点意外,你得陪我在这儿住一晚了。”

第72章 她善良亦大方(双更合一)

望舒:“呵呵。”

她打了个哈欠, 找块干木顺势坐下。环顾四周,不会真要在这种湿冷的洞穴过一晚上吧……

“姑娘便是先前偷小衣栽赃大皇子那个盗贼吧,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她说道:“行走江湖从不留名,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便不用结识了。”

“那总得有个称呼。”

“洛芯柔。”

望舒:“好娇的名字, 与你一点都不搭呢。”

“对了,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她含糊道:“再说吧,等我躲过那群官兵追捕。”

望舒无言, 也不知道晏希白是不是在外头找疯了。

洛芯柔扔了一个包裹给她, “你这身嫁衣太惹眼,赶紧换了。”

她就着篝火微弱的光打开了包裹,手底下是一片粗糙。“粗布麻衣,我穿不了,会起红点。”

“别作别闹别废话, 赶紧换了。”

身处这种境地,望舒也不耐烦,她将包裹重重扔至一边, 抱着手背对着她,“你好凶。若不是你, 我如今会在山洞里过夜?”

“太冷了,明早再换。”

“唉。”望舒叹了口气, 倚在泥墙上,闭上双眼, 却迟迟睡不着。

山风习习,天这么冷蛇也懒得出来, 若是遇见饥肠辘辘的孤狼, 会不会趁她睡着, 一口一口将她吞吃下肚。

想起吃的,她便觉得有些饿,今日累了一天也未曾进食。

她翻身问道:“喂,我饿了,你把我拐出来,总得负责一日两餐吧。”

洛芯柔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吃的,啃树皮你要不要?”

望舒心一酸,想哭。

她安慰道:“明天找到歇脚点,我给你买胡饼。”

“我想吃馄饨,我想喝牛肉汤,我想啃猪蹄,我想吃水煮羊肉。”

越说越饿。

她冷声拒绝:“别想了,我没钱。”

望舒一拍脑门,“还有蒙汗药吗?你把我迷晕吧,一觉醒来记得将我送给晏希白。”

她说:“没有。”

随后低声喃喃道:“你可真像我妹妹。”

望舒想了想,问:“是被大皇子囚在身边那个吗,还活着么?”

她嗤笑道:“若是还活着,我又何必费尽心思杀了那贱畜,给她报仇雪恨。”

“节哀。”说了这句,望舒便闭上眼睛,摒弃一切杂念,沉沉睡去。

若是一觉醒来能看见晏希白便好了。

——

第二日。

“喂,醒醒。”望舒被这个粗俗的姑娘直直摇醒。

睁开眼依旧是空荡荡的山洞,外边只照进来一点微弱的光芒。

“赶紧换上衣服,跟我走了。”

她揉了揉眼睛,早起的困顿还未退去,半眯着双眼,木木的一动不动。

“别睡了,快点,不然别怪我逼你。”

“呵,你现在不就是逼我吗?”

望舒不情不愿拔下珠钗美玉,一股脑塞在了包裹里面。

褪去外衣,又穿上了她给那件灰扑扑的衣服。

洛芯柔正打算把嫁衣扔了,望舒连忙制止:“别啊,就留在山洞吧,挺珍贵的,改日我再派人来取。”

她无奈说了句矫情,最终还是应允了。

望舒依依不舍将它叠好,又怕路上没钱,忍痛将珠子扯了下来。

洛芯柔怕她半路跑了,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料,将两人的手牢牢绑在一起。

“唉,轻点轻点。别绑这么严实,我手腕都被你勒红了。”

两人出了洞门,漂亮的晨光打下来,洛芯柔看清了她洁白无瑕的脸蛋,五官明艳大方,就连上边细细的绒毛都惹人喜欢,这样骄矜的世家贵女,便是穿上粗布麻衣也不像乡野村妇。

走在路上,不知道要引多少人频频回头。

洛芯柔从地上捧起一手雪,就要往望舒脸上糊。

“你有病啊!”碰触到冷意后,望舒便躲开了。

她说解释道:“给你洗洗妆。”

“这么冷的雪,我当场裂给你看。”

洛芯柔愣愣,“娇气。”

两人行至一处山泉,望舒忍着彻骨的冷,小心翼翼用手帕擦去脸上的胭脂水粉。

洗干净之后洛芯柔还是不满意,这白花花俏生生的脸,便是女的也想香一个。她抹了把篝火余留的贪黑,左右糟蹋着望舒的脸。

望舒看着那黑不溜秋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抹,当即就不乐意了,哼哧哼哧坐在了树墩上,“这样见不了人,我不走了。”

洛芯柔不能理解,看着气势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她劝道:“熬几个时辰就好了,等我找到接头人,就派人送你回京城。”

望舒偏要跟她闹,一早上饿着肚子,吹着冷风,还要被人折腾得满身污泥,是个人都得有脾气。

她一动不动,洛芯柔正要将她提起,谁料争执之下,她倒吸一口凉气,“嘶……”

她肩膀上的箭伤裂开,鲜血渗了出来。

望舒安静下来,弱弱地问道:“有药吗,我给你上点?”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到望舒手上:“谢了。”

“还有,对不起。”

“呵。”

两人骑着马一路往前,她带着望舒来到了一个小都城。收城门的兄弟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查了文书便直接放行。

最后倒是狐疑地看向她两绑紧的手,问道:“这怎么回事呢,你不会是在拐卖小娘子吧?”

洛芯柔笑着说道:“唉,官老爷您不是不知道,我这妹妹打小痴傻,若不看牢便到处跑,小时候走丢过好几回。”

说罢,她抓了一把望舒侧腰的柔,望舒只好装作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阿姊,你看那有糖葫芦,快走吧快走吧!”

官兵消除疑虑,只好放人。

除夕那股热闹劲儿还未褪去,便是八百里边陲小镇,亦盈满了喜气。

洛芯柔左拐右拐,将她带到了一条鱼龙混杂,乱糟糟的街巷。

小摊小贩还卖着早点,闻到那股香气,两人肚子便不由自主响了起来。

望舒不由分说便走了过去,“老板,来两碗馄饨。”

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玉镯,“您看看这个能收吗?”

老板一瞧那晶莹剔透的材质,便知道是上等货。他擦了擦双手,接过镯子,笑嘻嘻道:“好嘞,我多给你加几个馄饨。”

“谢谢。”望舒拉着洛芯柔往一旁坐下。

洛芯柔嗤笑道:“还真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两碗馄饨能值几钱,你便把镯子送人了。”

望舒无奈道:“私奔在外,该花的银子还是要花的。就算去了当铺,也得被坑到血亏,还不如便宜了这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她又说道:“现在官兵没追上来,你赶紧把我放了,我自己去找官府,让他们把我送回京城。”

她摇了摇头,“你哪只眼睛知道没人追了?”

望舒狐疑地看了看四周,气氛一片死寂。

洛芯柔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自从将你挟持走,便一路有影卫跟着呢。他们只是暂时不敢动手罢了。”

“哦。”

“热腾腾的馄饨来啦——”

老板将混沌端上桌,热气扑面而来,望舒擦了擦脸,却沾了一手背的炭黑。

她扬了扬与洛芯柔绑紧的右手,问道:“可以松绑吗?我要吃馄饨。”

她说:“这不还有一只手嘛。”

望舒闻着味却吃不着,苦大仇深的盯着她,“我又不是左撇子。”

她叹了口气,“行,我是左撇子。”

她换了位置,又将望舒左手绑上。

望舒小声埋怨了句:“至于么。”

然而她也只好将就着填饱肚子,正当两人吃得差不多,洛芯柔抬头问:“还要么?”

望舒摇了摇头,她冲着老板喊道:“再来一碗!”

“得嘞——”

望舒小口小口喝着汤,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暗卫暝烟,她换了一身打扮,穿着寻常妇女的衣裳,肩上还背着一个菜篮。

暝烟佝偻着身子走过来,“来一碗馄饨。”

说罢便在望舒身旁的桌子坐下。

望舒有些紧张,她小幅度动了动被绑的左手,完了,这洛芯柔也不是个吃素的,绑的死紧死紧。

场面一度僵持,直到洛芯柔发出满足的喟叹,“真饱,痛快!”

说完她拍着肚子,打了个嗝。

望舒咳了两声,“那个……”

“怎么了吗?”

“我想如厕。”

“我也有点想。”

两厢对视,便一起哼哧哼哧找了个茅房。

“能不能先解开啊?”望舒有些故作不自在的问。

“你害羞个啥,今天都在我面前脱衣服了,一起上个茅厕怎么了?”

望舒恼道:“你羞不羞呐!”

“行行行,真拿你没辙。”她给望舒解了绑。

望舒捂住口鼻,慢悠悠进了茅厕。

很快,外边便传来了打斗声,望舒打开木栅门,正打算偷溜,洛芯柔便追了过来,喊道:“别跑——”

可紧接着,便有一大群侍卫过来,生生将她钳制住。

宿夜未眠的晏希白也出现在了望舒面前。

皮肤白净,面容姣好,眼底还有些青黑,一身衣裳倒也光鲜亮丽。

反观自己,穿了粗布麻衣,胭脂水粉洗不干净,左边红一块右边白一块,还被洛芯柔抹了满脸炭黑。

晏希白微微张开了双手,望舒向他飞奔而来,然后蹭啊蹭,把他的衣服也蹭的脏兮兮了。

“晏希白,你怎么才来啊,昨晚我在山洞睡了一整宿。”

他安慰道:“嗯,你的嫁衣我捡回来了。”

洛芯柔被真真正正套上了手铐,她平生不识大字,倒是还记得几句西楚霸王的临终诗,“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望舒悄声问道:“殿下,这人怎么处理啊?”

晏希白回道:“押回去,交由大理寺审判定罪。”

“那她是不是必死无疑?”

“她杀的是皇子,必死无疑。”

“嗯。但都说血债血偿,大皇子残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却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洛芯柔说要替天行道,杀了他,却要一命抵一命。”

晏希白打湿手帕,替她擦干净脸,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两人坐上回京的马车,望舒已经被折腾得困顿,干脆枕在晏希白怀里,想要闭眼入睡,但山路崎岖,晃得难受。

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说道:“晏希白,大婚那一天,我还想着,要不从此我们私奔吧,私奔到海角天涯。从江南水乡到湘西苗寨,从云贵高原到大漠黄沙,活了两辈子都没去过这些地方呢。”

“埋身红尘中,看天下熙熙攘攘,从此粗茶淡饭,做一对寻常夫妻。”

“可被这么挟持着走了一路,突然发现还是京都好。闲时红袖添香,舞弄风雅,吃茶下棋,喝酒观花。富贵闲人也有富贵的好,你做你的储君皇帝,我平日里捣鼓捣鼓生意,赏风赏月赏美人,若是不小心有了娃娃,我们爱他护他养好他,等到他长大了,娶妻或者嫁人,此后是儿孙满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晏希白低头替她理好凌乱的头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时,暝烟在马车外说道:“殿下,在押送途中,不小心让那女贼逃脱了,侍卫一路追击,眼睁睁看着她坠下了悬崖。三日后会在底下寻到一具女尸,尸身腐臭,面容尽毁。”

“好。”

望舒打起精神,勾着他的脖子起身,凑近了,肆意盯着他的双眼,笑道:“怎么,你放走她了啊?”

晏希白扶着她的腰,又是近到让心尖也发颤的距离,“不,她掉下悬崖死了。”

“嘴硬心软,殿下,你可真好,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弑兄仇人。”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王权之下,君不君,臣不臣,父不是父,子不是子。”

“尔虞我诈,蝇营狗苟,拉党结私互相包庇。她这种江湖人侠肝义胆,倒是少见了。”

望舒轻声叹道:“那我便自认倒霉,无端被毁了个洞房花烛夜。改日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他声音暗哑,“父皇允了婚后三日休沐,你要的洞房花烛夜,随时补上。”

“只有三日吗,不够。”车辙滚过枯木枝,轧得吖吖做响,望舒在他耳边笑得风流。

然而,望舒也是只会贫嘴,做起事情来却有心无力。

马车一路来到王府门前,望舒已经在晏希白怀中睡去。

素娥从外边掀开门帘,小声唤道:“娘子?”

晏希白却叫她噤声,随后轻声慢步将望舒抱回床榻。

刚一落榻,她便清醒过来,睁开迷糊的眼睛,双手还勾着晏希白。

眼前是红红的床幔,她后知后觉,“回来了呀?”

“嗯。”晏希白在一旁侧躺着看她,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缱绻深情。

她说:“殿下,我好饿。”

“那我去吩咐厨房做点东西,今日想吃什么?”他柔声问道。

“我要吃肉,素了这么多天,这个劳什子婚礼终于结束了,我要顿顿吃肉。”

“好。你再睡一会儿,一觉醒来就有得吃了,我先进宫述职,晚些便回来。”

“嗯嗯去吧去吧。”她真是一个体谅人的妻子。

晏希白却不满意了,“别人家的夫妻都是你侬我侬,不忍分离,娘子真不打算继续挽留一下么?”

望舒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嘟着嘴亲了亲他的脸颊,“晏希白,你怎么这么黏人啊?”

他说:“再抱一会儿。”

望舒埋在他的胸膛,听着扑通扑通的心跳,过了许久,她坐起身来,“好了,快走吧。”

晏希白走后,素娥便给她上了吃食。

“娘子舟车劳顿,在外奔波许久想必也是辛苦,我让人炖了云母粥,甜糯可口。”

“这道柠檬酸菜鱼味鲜开胃,还有炙烤羊肉,酱猪蹄子,兔羹与虾生。”

望舒看着一道道色泽香艳的美食,心情颇好,二话不说便提起碗筷。

有人在一旁说笑道:“素娥,怕是要改口叫皇妃娘娘了。”

望舒倒觉得不打紧,“一时半会儿我也不适应,之前怎么叫便怎么叫吧。”

“是。”

饭饱思淫、欲,望舒一手揉着鼓鼓囊囊的肚子,满脑却想着今晚跟晏希白躺一张床上是何光景。

房间让他一半,梳妆台让他一半,衣橱让他一半,床榻也让他一半。

她真是一个善良又大方的娘子。

以前在戚府隔着一重院落还能听到几个老爷们呼噜声震天动地。晏希白这般文雅,浑身上下都香香的,应当是不会打呼噜的吧。

望舒这人睡觉不老实,有时候一觉醒来从床头到了床尾。

到时候会不会半夜一个不小心一巴掌拍醒他。

“不行!”望舒忽然起身,“素娥,我们去外边走走,消消食。”

若是晚上他摸到了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那简直羞死人了吧。即使大周朝偏爱女子丰腴之美,玉面芙蓉,身材曲线姣好者比比皆是。

小王府着实不算气派,但与戚府一家子人比起来,又显得太过冷清,太过寂寥。

望舒坐在秋千架上,看着庭前竹柏,怪不得那些文人墨客写了这么多闺怨诗。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她喃喃道。

她似乎能想象到,那一个个高官大臣的妻子妾室,没日没夜就困在这样一个牢笼之中,上要侍奉公婆,下要照顾儿女,还得与一群妾室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一生的所有期盼都牢牢系在丈夫身上。

若丈夫是个一心一意的,吵吵闹闹中便忽已白头。若是个见异思迁的,唉,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天色渐暗,周围好像又冷了不少。

晏希白至今未归,放走了洛芯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挨打挨骂。

望舒小声问素娥,“大皇子死透了没?”

她回道:“那日扎扎实实挨了一刀,就没就回来,过几日便要下葬了。”

“恶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种人啊,活该自有天收。”

素娥满脸紧张看了看四周,“娘子,今时不同往日,这王府咱也是初来乍到,小心隔墙有耳,说话都小心些。”

“放心啦,晏希白八百个心眼子,身边的人早就摸透了,他们还能到处乱传不成?”

“那娘子有没有想过,府中都是殿下的人,你日后一举一动,他们都上赶着禀报殿下,若是哪天不合他的心意……”

望舒被这一句话哽住了。

“筹码在握,暂且不怕。”望舒说道,“对了,我昨天在山洞捱了一夜,说不定身上已经臭烘烘的,快去备上一桶热乎乎的水,我要泡久点。”

“是,娘子。”

回到房中,小侍女陆陆续续往浴桶中添水,热气腾腾,水雾缭绕。

她吩咐道:“都出去吧。”

一群人退去,素娥紧闭房门,在外边守着。

望舒将身上衣裳褪去,露出洁白细腻的肌肤。

房中烧了炭火,还算暖和。

她试了试水温,有些灼热,小心翼翼抬起脚踏入浴桶。热水一点点将周身浸润,莫大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浴桶旁的置物架放了花瓣,望舒捧了满怀,一点点撒在水中,花香袭来,玩得不亦乐乎。

门外传来声响。

素娥说道:“殿下,娘子正在里边沐浴。”

半晌后,晏希白的声音传来,“嗯,我先去书房。”

隔着一重屏风,隔着一扇紧闭的房门,望舒喊道:“殿下,你回来了呀?”

晏希白回道:“嗯,娘子先沐浴更衣,我去书房处理些公文。”

“殿下,您不是休沐么,哪来的公文?”

他一阵轻咳,“望舒,我……”

“殿下,我快洗好了,你再等会嘛。”

院落里一片寂静,月光皎洁无瑕,他本该心无旁骛,耳边却听到流水孱孱。

闭上眼,她隐隐约约的曼妙曲线浮上脑海,时有时无。

红尘杂念难以摈弃,他只能一边又一遍背着清心咒。

毫无用处,心思浮躁。

望舒却还要隔着门窗与她对话。

她的声音比蜜糖还要甜腻,她的语调比皇权富贵还要勾人,那颓靡的嗓音中好像是要引人沉沦,从此纸醉金迷。

她欣喜地说道:“殿下,我们单独辟一个浴池可好?”

“若还是要在房中洗漱,多不方便啊。”

晏希白应道:“好。”

“殿下殿下,我们换一张大点的床榻好不好?”

“到了夏天,两个人挤在一块,多闷热啊。”

别说了别说了……

晏希白应道:“好。”

望舒觉得整个人都泡得皱巴巴了,热水也逐渐冷了下来,她走出浴桶,将身上残留的水渍擦干净后,穿上了衣裳。

她忽然起了坏心思,看了眼置物架,使劲往前一推,铁盆倒地,噼里啪啦地响。

望舒娇声道:“啊!晏希白,我脚抽筋了,好痛。”

“你进来给我揉揉可好?”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小可爱看到这里~故事已经接近尾声啦,接下来是两个人互相勾引、互相拉扯的婚后日常。大家不开心了就进来嗑口糖哈,番外暂定为崽崽的女帝之路(虽然还没有崽崽出现),还有男女主现代if线,如果明天起来有空再更一章,么么哒

第73章 小人好色

晏希白听到声响后, 便忙不迭冲了进去。

素娥探着身子往里边瞧了瞧,便意识到这是自家娘子的小把戏,她识趣地给两人关上了房门。

“望舒, 你没事吧?”晏希白急急忙忙地问。

而此时,她却静静地站在屏风后, 美人出浴, 只穿了一身轻薄的里衣,眉目间还带着水雾的潮气, 她笑着看他如何焦急, 看他如何窘迫。

他无奈地松了口气,“晚来风急,多穿些衣裳。”

他将衣架上的狐裘拿下,向她走去。

走近了,身体越发紧绷, 目光闪躲,喉结滚动,声音落地是欲色难消。

望舒张开手臂, 搂住他的纤腰,他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 变得灼热。

“殿下,我脚抽筋了, 你扶我到床榻上歇息可好?”

他闷闷地应了声好,反手将望舒抱在怀中, 一路走到床榻,晏希白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在了床榻上, 两人鼻息交缠, 晏希白问道:“哪里抽筋, 我给你揉揉?”

望舒指了指左侧小腿,“方才沐浴之时坐太久了,起身后便骤然抽搐,难受死了。”

晏希白任劳任怨,埋头替她舒缓痛意,“好些了么?”

“嗯,轻点。”

望舒一边理着长发,一边轻声问道:“殿下,大婚那日本该还有结发礼,还有交杯酒,你什么时候得空补上?”

“我先去沐浴焚香。”

“好。”

待晏希白走后,她伸展腰肢,细细打量着这件新房。

许多东西是她用惯了,非得从家里带来的,相比之下,属于晏希白的确少得可怜。

望舒喜欢绮丽精致,晏希白喜欢清疏淡雅,一时之间竟有些割裂的诡异。

她下了床榻,想从书箱中找些香艳话本看,却发现又不知哪个小缺德的往里边塞了春宫图。

她走到灯下翻了翻,看得她有些心痒难耐。

晏希白却忽然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

望舒心是咯噔一跳,连忙将书合起,可光看这书封就让人脸红心跳。

两人肌肤相触,都有些灼热,晏希白头发披散开,正耷拉着脑袋,闷闷地问:“怎么看这些东西啊?”

望舒梗着脖子,强装镇定,“怎么,小人好色,君子不齿?”

“愿与卿共沉沦。”

“不是说要去沐浴焚香?”

“侍女正在准备。”说罢,他牵着望舒的手,两人一起来到梳妆镜旁,晏希白拾起剪刀,将他们头发交缠,不分彼此,随后用剪刀剪下发尾的一小撮,打好结放入了荷包。

“结发礼成,白头偕老,不复相离。”

望舒牵着他的手,问道:“听说有些高门大户,妻子还要服侍丈夫洗漱更衣,不知道在殿下这里,可还有这种规矩?”

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

半晌后,又补充道:“若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望舒手扶上他的肩膀,一路划过胸膛,拽着他的衣襟,“那殿下,我替你更衣?”

他急急忙忙覆上她的手,制止道:“别。”

“殿下,备好水了。”小丫鬟喊道。

晏希白放下手,随后转身往隔间走去。

透过一扇朦朦胧胧的屏风,望舒看见他,小心翼翼解了腰带,脱了衣裳。

她捂脸转身,不敢多看。

浴池开辟得提上日程了,不然夜夜这般,谁又遭得住春心随着水波荡漾。

眼不见心不烦,她回到床榻上,瑟缩在被窝中,却横竖都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呆呆地等着晏希白。

过了许久,他穿好衣裳,命人送来糕点佳酿。

他将酒倒好,招了招手唤望舒过来,“听说这是你父亲,从你出生那日便埋下的女儿红。那日他亲自送来,还托我日后好好照顾你。”

望舒走过来,侧着身子便坐在了他腿上,勾着脖子嗅了许久,“殿下身上是美人香。”

“你鼻子倒是挺灵。”

“是啊,若殿下日后从哪个好妹妹房里出来,可要记得洗干净了再来找我。”

晏希白将她搂紧,有些委屈地说:“净会拿我开玩笑。”

“娘子可会喝交杯酒?”

望舒提起酒杯,与他右手交缠,“你说我会不会?”

两人将酒喝下。

可酒杯刚刚离唇,晏希白便揽着她的腰,俯身亲了过来。

带着酒气的吻热烈而灼热,像是雨打芭蕉,急促得惹人心颤。

望舒目光迷离,脑中昏昏沉沉,醉了酒一般,整个人都有些软绵无力,只能靠着他,依偎着他,希望他扶稳些。

“够了,够了……”望舒将他推开后,微喘着气,眼角湿润,这种感觉,太过糟糕了。

晏希白喃喃道:“不够,不够。”

他将眼前人一路抱上床榻,抬手解开帷幔。

望舒推着他说:“晏希白,快吹灯呀。”

“娘子,亮着好不好?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她无法拒绝,无法挣脱,万里外海浪拍打着沙滩,此屋中炭火吖吖地响,香炉中传来迷人的芬芳,灯一晃便晃了整夜。

后知后觉,她沉沉欲睡,晏希白却搂着她,叫醒了守夜的宫女,“传水洗漱。”

第二日醒来,睁眼便对上了他琉璃般澄澈的双眼。

望舒内心有半分惊诧,还是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她傻憨憨地笑了笑,“晏希白,早啊。”

还有些困倦,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说道:“别吵我,我再睡会儿。”

说罢,便闭上了双眼。

晏希白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大概是,做梦才想过有这么一天。”

望舒:“嗯?做的什么梦呀,怎么不与我说道说道?”

她抬起手,在他脸上胡乱摸了摸,“小郎君长得可真好。”

他抓住望舒手腕,埋在她的肩窝,两人距离又近了些,“梦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望舒低声骂了句:“登徒子,假正经!”

“今日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备好。”

“想吃甄家的米糕。”

他说道:“好,你再睡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们进宫拜见太后,路过便给你买上。”

“好。”许是想到好吃的,心情都畅快了不少,望舒半起,覆在他身上,吧唧亲了亲他的下唇,随后翻了个身,睡个回笼觉。

晏希白轻手轻脚,披上外衣后出去寻个地方洗漱。

望舒起来后换了宫装,一群小宫女将她打扮得贵气雍容。

牵着晏希白的手,进了宫门之后,她才感到莫名的紧张。印象中的太后娘娘有些循规蹈矩,不苟言笑,望舒低声问道:“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禁忌吗?”

唉,天家就是这般,动不动罚这罚那,罚得轻些是折辱身体,罚得重些是要株连九族。

“无,望舒大可放心,太后这些年愈发信奉佛教,吃的都是素斋,更别说轻易动怒杀生了。”

望舒松了口气,“你说奇不奇怪,圣人信奉道教仙法,找了一群术士炼长生不老丹,太后娘娘又信奉佛法,参禅吃素,盼着什么轮回因果。”

回头看了眼身后低着头的宫女太监,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是不是富贵享多了,非要折腾自己。”

晏希白回道:“富贵这种东西,谁又会嫌太多呢。”

望舒了然,是怕享不够,一个期待今生,一个盼望来世。

她恶狠狠地威胁道:“晏希白,你老了以后若是也这般,我就去找别的小老头搭伙过日子。”

他握紧了她的手:“不行。”

入了太后寝宫,望舒在宫女指示下,端茶敬礼,又说了些讨巧话。

老太后和颜悦色,嘱咐他们二人相互扶持,莫要生了嫌隙。

随后送了望舒新婚贺礼,又拉着她的手寒暄几句。

没什么好笑的,但她嘴角弧度从未落下,该有的恭敬一分不少,旁人见了也得称赞一句落落大方。

太后说道:“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曾孙。瞧你这姑娘身子轻薄,过两日我让人送几服药过来补补。”

“嗯,谢过太后娘娘。”

“三郎啊,成了亲要多体贴妻子,别老是在书房里忙来忙去,朝中这么多大臣,少了你还会忙不过来不成?”她又与晏希白说道。

“是,祖母。”

两人相视,目光碰触,望舒有些想逃的意思,晏希白回忆,起身作揖,“那祖母,我们二人便先行告退,不打扰您歇息了。”

“好,去吧去吧。”

她依旧握着望舒的手,“三郎他啊,母亲去得早,这么多年身边少了个体己人,累了病了也无人关心无人照拂。你也是个好孩子,平日里多顾着他些,让他养好身子,好吗?”

这话不是寒暄,承载了太多情谊,望舒点了点头,“会的会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晏希白说道:“父皇这会儿应该下朝了,我还得去向他请安。我先派人送你回府,可好?”

望舒摇了摇头,“这御花园倒是漂亮,我在这儿逛逛,等你一会儿。”

晏希白摸了摸她的头,“好,别独自乱走,这皇宫有不少疯狗。”

他又吓唬道:“吃人的疯狗。”

晏希白走后,望舒正百无聊赖赏着花花草草,陡然间便看见了一对熟悉的人影,正式四皇子与曲萧萧。

她躲在石山后,停下了脚步,偷偷听个墙角。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四晚上更新!(我努力)

第74章 爱人相伴

望舒听见四皇子说道:“日后你离她远些, 京城中的世家贵女没有一个是善茬,全都是为了利益而活,最擅长算计人心、谋害他人。”

望舒正想细究这个“她”指的是谁, 便听到曲萧萧回道:“不会的,戚娘子素来最好, 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唉。”望舒叹了口气, 曲萧萧还是如同前世那般,与四皇子纠缠在了一起。四皇子意欲夺嫡, 日后免不了要刀剑相向、明争暗斗。

而那头的四皇子却摸了摸曲萧萧的脑袋, 笑道:“傻瓜,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为人人都如你这般单纯?”

“对了,听说你这些日子正与她合伙做生意呢。”

曲萧萧依偎在他的怀中,“对对对, 你是不知道,我们生意做得可好了,上至贵族妇人下至黎明百姓, 哪一个不是赞不绝口!”

四皇子听得随意,回得亦随意, “萧萧啊,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流落在外的可怜人了, 如今回到尚书家,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又何必出去抛头露面,若说错做错岂不是贻笑大方?”

“你是不知道, 那戚娘子声名败坏, 平日里花天酒地, 跟别人争风吃醋,还险些砸死燕国公府的殷二郎。若不是戚家势力大,我那好皇兄又怎么会跪生跪死也要娶到她?”

“你莫要与她厮混,方才不是带你去见过母妃,她说等大皇子丧期过了,便跟父皇提起我们亲事。日后有我护着你,便再也不必担心颠沛流离了。”

望舒听着听着,便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冲上前甩他一巴掌。大老爷们嘴还那么欠,街头巷尾听到的流言蜚语,硬是被他歪曲成为事实。自己心思龌龊,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曲萧萧可不是什么清纯傻子,她反驳道:“我喜欢你,但我并不想成为你的附庸,我好吃懒做,却更想自己创造价值。至于他人如何,我自有判断。”

他换了脸色,讨好地说:“知道啦知道啦,我家小娘子最最厉害,我也只是想让你多依赖着我些,你不是想做生意么,我也认识了好些个京中的富商。说到底那戚娘子也是三皇子一派的人,若是知晓了你我二人关系,又岂会给你好脸色看?”

“啧。”这话说的,可真是令人作呕,望舒故意踹了脚路上石子,闹出声响来。

还在你侬我侬的两人纷纷看了过来,在背后说人坏话被打个正着,他们一时间也是神情复杂。

曲萧萧讪笑着说:“望舒,你怎么在这儿啊?”

望舒不紧不慢地说道:“随殿下前去拜见太后她老人家。”

“我听说你大婚当日被人掳走,幸好安然无恙,也祝你新婚快乐。”

望舒浅笑低眉:“谢啦。”

二皇子被人听了墙角又当中拆穿,回忆起方才说的话,面色难堪,他对曲萧萧说道:“那你们好好聊会儿,本宫先去太后宫中请安。”

“好。”

望舒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指着一个闲亭,说:“走了几步腿有些酸,过去坐着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在石墩坐下后,一时间氛围尴尬。

她问道:“刚才的,你都听见了?”

“说这么大声,能不听见么?”望舒四处张望,好像目光被风景夺走,避免了与她对视。

她说:“我相信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你对我…真的很好。”

“知道就行,说明眼睛还没瞎。”

“他是我最好的选择了。我的亲生父母给了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但他们依旧更疼爱那个打小养大的假千金,就怕日后啊,为了攀附哪个权臣将我打晕了送到糟老头子床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不由己,将就嘛,望舒理解,只是——

“也未必非得是他,京中好儿郎那么多,你又琴棋书画样样了得,随便挑一个都不会太差。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历史上那些个皇子王孙最后什么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罢她又感叹道,“哎,你不会真的听了他的那些鬼话,要闹着和我散伙吧?”

曲萧萧急忙回道:“自然不会!男人哪比得上金钱重要!”

“倒也还算是个明白人,不过你放心,我总不会亏了你。”

说着说着,望舒抬头便看见了晏希白朝她走来,故辞别道:“三殿下过来了,改日再聊。”

说罢便朝晏希白走了过去,挽上他的臂弯,“殿下,既然今日休沐,又不急着回府,可要去哪里走走呀?”

晏希白回道:“明日送你回门,不如去市集上看看,你替我挑些随手礼?”

“要我挑啊,那今日殿下可得破费了,也不知道你那一丁点俸禄能不能养家糊口。”

“总不会要娘子拆东墙补西墙。”

“对了,王府中缺的少的还得一并买上。”

晏希白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放心,我再努力些多拿点俸禄赏赐,日后总不该亏了你。”

“所以呀,废太子殿下,你还当真喜欢别人这般称呼你啊?”

“唉,我可喜欢东宫那地儿了,够宽敞,去哪也方便。”

他应和道:“好好好,都依娘子的。”

两人出了宫门,晏希白才与她说:“刚去给父皇请安,宫殿中全是些术士老道,钦天监说,昨日夜里客星犯主,你我二人大婚那日又见了血,是为不祥之兆。父皇下令让那些老道来咋们王府做做法事,你说可不可笑?”

望舒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到也不会如此糊涂吧?”

他悄声道:“接连两个儿子,一个掉下悬崖失了记忆,一个被刺客杀死,若换做是我,也定当觉得晦气。”

“而且呀,前世父皇便是因为吃多了丹药包庇身亡,方才我看见他把丹药当饭吃,便出言劝了几句,他倒是把我训斥了一顿。客星犯主,天子垂垂老矣,这京中又要不太平了。”

是啊,不太平,倒不知这回,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还是被人扣个谋朝篡位的罪名。

思及四皇子,思及曲萧萧,望舒复又问道:“晏希白,你会不会有朝一日,想把我永远困在深宫之中,绣花逗鸟,当你端庄优雅的妃嫔,当你夜半无人时的解语花?”

晏希白挽上了她的腰,闷闷地说:“挺想的,但是你会不快乐。”

快乐这种东西是什么,是锦衣玉食、高官厚禄,是岁月静好、爱人相伴。

她问:“怎么,你想让我快乐呀?”

晏希白低下头来,望舒在他耳畔轻声说道:“我平生最爱看美人了,可这京中那么多漂亮皮囊,却硬是不及殿下万分之一。”

“我呢,恰好认识一个画师,擅最为长画美人出浴,半裸不裸,半遮不遮,什么时候殿下能陪我去拜访他一趟便好了。”

晏希白羞恼道:“怎么,我在这儿给你摸给你看你不稀罕,还得透过一张画不成?”

“自然是画上更有韵味。”

新婚头两日,当是要亲昵些,两人牵着手,在市集上挑挑拣拣,晏希白那春风满面的样子,逢人见了都得提一嘴自己的婚事。

那些商贩见他穿得富贵,嘴上的话也说得吉祥,“恭喜郎君,贺喜郎君,新婚大喜。不如看看我们新进的这批布如何,您瞧瞧这材质,这质地,上乘货!他日叫娘子给你做件好衣裳。”

晏希白被哄得开心,十分矜持地看了一眼他所说的好布,转头与望舒商议道:“娘子,赠予泰水,何如?”

望舒上手翻了翻,又听了报价,这种布一看就是专门用来坑他这种涉世未深、不是人间烟火的富贵郎君。

她皮笑肉不笑,说道:“你若是有那个闲钱,爱买不买。”

他听不懂望舒话里的意思,依旧傻愣愣地说:“好,麻烦店家替我包下。”

店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好嘞好嘞,这就给您……”

望舒瞪大了眼睛,拽着晏希白便要往外走,“今日没带银两,改日再买。”

她恶狠狠地说:“晏希白,上赶着给人送钱啊,这种以次充好还卖高价的布,除了你这种冤大头还有谁会买?”

他失落地跟她道歉,“我错了,一切都听你的。”

看到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望舒哪还能生气,“过日子呢,还得精打细算,不该花的冤枉钱属实不该花。”

“殿下日后还得是多多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哪能如现在这般不知柴米油盐究竟几钱。”

“走吧,去买些糕点便回家咯。”

回到家中时,望舒已经是筋疲力尽、周身疲惫。

她倚在床榻上看着话本,晏希白洗漱过后便将她揽入怀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望舒好像能看懂他什么意思,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叹了口气,“殿下,我累了,明日还得回门呢。”

“好,好吧。”

他走过去熄了灯,静寂的夜晚,四周都是漆黑黑的一片,他轻手轻脚爬上了床,从背后抱着望舒。

躺了许久,她满满的不自在,想要将身后人推开。

他却痴痴地说:“娘子,我想……”

困死了,望舒无奈地侧翻起身,四下摸黑对着他的脸,随意亲了亲,“别闹,睡了。”

“好……”

作者有话说:

还是非常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快完结了,但是由于下一周太多考试,只能完成榜单规定的15000字,不会弃坑的!!!

第75章 他想为爱当三

回门那天, 望舒一大早便先去拜访了母亲。

她好像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望舒不敢看,不敢看她那些斑白的头发, 不敢看她爬满眼角的皱纹,不敢看她孱弱的身姿。

母亲见他们小两口感情甚笃, 说笑逗趣也没闹红脸, 望舒忙前忙后,又是敬茶又是送礼, 晏希白手足无措想要帮忙, 却被她一番警告:“去坐着,别来帮倒忙。”

他也只好呆呆站在一旁。

母亲笑得欣慰,握着她的手,说道:“这成家了就是不一样,做事都成熟稳重了不少。”

她又接着感叹道:“望舒啊, 这些年说来是我亏欠你良多,你冤我恨我,我都认了, 但终归还是想说声对不起。”

望舒听得心酸,埋着头不说话。

“你外祖父年老体弱, 在京城住得难受,整日念叨着叶落归根, 要回洛阳。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更是一个不孝女, 前半生亏欠太多,后半生只能一点点弥补。这些天前前后后也收拾好了行囊, 过两日便要离开了。”

望舒点了点头, 有些恍惚的应道:“好, 我送你们一程。”

母亲见她心情低落,连忙安慰:“长安与洛阳相距不远,走快些也就十来日的路程,逢年过节我便回来看你。”

不知说者有心无心,望舒却是暗暗记下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哪怕母女缘浅,亲情单薄,她不怕拥有,只怕失去,“哪有让阿娘四处奔波的道理,当是我去看望您才对。”

“既然嫁入皇家,又哪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她笑着看了眼望舒的肚子,“这些年婚约一拖再拖,与你同龄的小娘子早就抱上孩子了。”

望舒呵呵笑道:“随缘,不急。”

临走时,外祖父塞了她许多草药,“这些天闲着无事跟医工学了些皮毛。”

指着一包说道:“这个是避子的,不伤身。”

他这大嗓门中气十足,吼了一声便引来众人目光,望舒皱巴着脸,“阿翁,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却满脸不在意,“嗐,别听你娘瞎说,年纪轻轻生什么孩子,又伤身体又闹腾,若是没保养好还老得快。”

望舒一听,连忙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笑着又拿出瓶瓶罐罐的膏药,说道:“喏,美容养颜的。”

“这个是清肝明目,养神泻火。”

“还有这个这个,我看你家小郎君身体孱弱,上好的党参鹿茸,得给他好好补补。”

晏希白一阵轻咳,扯了扯望舒衣袖。

紧接着回绝道:“多谢美意,不过不用了,我身体还算康健。”

望舒却接过药材一股脑塞到了他的怀中,“外祖一片好心又怎可推脱,我就先替你收下了,改日叫侍女熬汤炖药,给殿下补补身子。”

告别之后,两人便坐上马车,往戚府去。

知道望舒今日回门,戚府庭前聚集了一大家子人,晏希白给每人都送了礼。

几个平辈的堂兄妹,大婚那日没能闹洞房,如今逮着机会便调侃几句,说了些荤话,晏希白起先还能不动声色,笑着会几句,那边说得越来越过分了,他也只能扭捏着回到望舒身后,求救般喊道:“娘子……”

可望舒愣愣的,没有丝毫反应,晏希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站在角落中的江凉空。

他沉下脸来,面露不豫。

昔日戚府的小奴隶摇身一变,洗脱了满门冤案,更是官拜大理寺少卿。

他可是近年来朝中升迁最快的官员了。

晏希白想要细究她的目光与发愣究竟是为何,可得出的结果终归还是不如意。

他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娘子,看我。”

望舒回眸,见他委屈巴巴躲在身后,这才跟几个兄弟姐妹说道:“好啦好啦,一个个该干嘛干嘛去,在这里逗他作甚。”

长姐酸道:“哎呦,这才刚刚嫁出去两三日,便急着护夫了。”

晏希白听到这儿,倒是开心了,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欢快了几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多谢娘子。”

望舒又转头看了眼江凉空,问道:“江凉空,圣人不是开了恩典,将先前查封的江府赐还给你,怎么还住在戚府那小茅屋呀?”

他回道:“家破人亡,要那么大的府邸已然无用,倒还不如这小茅屋住得自在。”

长姐在一旁夸赞道:“以前还觉得他弱不禁风的,完全不抗打,没想到还有这般本事,如今飞黄腾达了依旧不忘本,惦记着你的恩情呢。”

望舒想,这哪能啊,怕是记挂着还未出嫁的戚容音。

晏希白搂紧了望舒说道:“倒不知江大人还住在府上,昨日与望舒准备回礼,一时间漏了你来,实在是抱歉。”

江凉空看着面前的一双璧人,亦是拽紧了拳头,“殿下有礼了,我自小便是娘子院里养的奴仆,自然受不了这些大礼。”

晏希白咬牙切齿,“江大人如今年岁不小,还是早日搬回江府成家立业为好。不知如今看上哪家的小娘子,本宫与望舒倒是能够替你牵桥搭线,成一桩姻缘美事。”

他拒绝道:“如今无心情爱,只想为国尽忠,在其位谋其职,荡尽天下不平事。”

“既然江大人有如此志向,还请你说到做到。”

望舒见二人剑拔弩张,只当晏希白又在乱吃飞醋,小声嘟囔道:“干嘛呢,少操心别人的。”

晏希白眉头紧锁,呵,她又在维护他。

望舒见他蹬鼻子上脸的,连忙顺毛,道:“殿下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摇了摇头,气都气饱了,还能吃什么东西。

长兄戚兰成走过来,一手重重搭在晏希白肩上:“殿下,今日营中有马球赛,不如随我一道去瞧瞧?”

晏希白讪笑着将他厚重的臂弯退下,“不必了,婚期休沐只有三日,我想好好陪着望舒。”

“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用不着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再说了,给她些时间,与小姐妹叙叙旧。”

晏希白看向望舒,满眼皆是不愿离开。

望舒笑道:“殿下闲着无事便跟去看看嘛,我还得回闺房中收拾些常用的首饰玉器,免得日后积了尘也无人问津。”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一群小郎君就簇拥着将他拉走。

望舒无奈地叹了口气,拜会了家中长辈,便回到旧时闺房歇息。

她将那些压箱底的衣物首饰,都拿出来打量了一番,最后是哪件都舍不得,可又不能全都一股脑搬空,带去王府,免得遭人口舌。

“嘟嘟嘟——”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望舒扬声问道:“谁啊,找我作甚?”

“娘子……”

“是我。”

望舒听出来了,是江凉空的声音。

好歹人家现在也是四品官员,望舒可怠慢不起,便招呼着素娥前去开门。

他进来后,向望舒作揖道:“娘子。”

望舒上下打量着来人,小奴隶相貌素来好看,张开之后更摄人心魄了,不然望舒前世也不会被他哄得晕头转向,最后狠狠背刺一刀。

他又长高了不少,望舒不想仰视,便让他在一旁坐下。

“如今我尊称你一句江少卿,或许你也该改口唤我三皇子妃了。”望舒有意无意说了这么一句。

他却僵直了身体,脸色难看,眼中神色晦涩难明,他低下头,握紧了手,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望舒问道:“对了,今日找我作甚,可有要事相商?”

他抬起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素娥,素娥识趣地走了出去,并为二人关好门窗。

他弓着身子又作了揖,“此事有关刑部尚书。”

望舒这才来了兴致,刑部尚书,可不就是曲萧萧她亲生父亲。

“说来听听。”

“我这一路调查当初父亲冤案,才发现刑部尚书与其他大臣勾结,若是有人政见不合,或者不愿招募到他们党羽之中,便一方上奏参本、构陷诬蔑,一方善用酷刑,最喜欢屈打成招,这么些年来,林林总总残害了许多清白官员。”

“如今我手中掌握了些许证据,但势力低微,尚且不敢以卵击石,但做梦都恨不得为父报仇雪恨。”

望舒回道:“既然知道是以卵击石,便收好你那些怨恨,收好你那些证据。事关党争,事关夺嫡,不到时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是,娘子。”

“既然你有心拿这些东西过来投诚,便放心吧,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对了,你好像喜欢戚容音吧?如今这种情况,让她嫁与你也不是不行。”

江凉空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奴与容音娘子全然没有男女之情,奴,心悦娘子。”

望舒内心毫无波澜,她在江凉空慌乱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江大人何必如此,既然已经平反了满门冤案,何故还说这些笑话寻我开心?”

江凉空有些激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是的,我知道您不喜欢三皇子殿下,嫁与他也是被逼无奈。若娘子愿意,奴可以一生一世侍奉娘子,不要那什么名分,只求娘子垂怜……”

“您不是素来喜欢俊俏郎君么,您看看奴,长得如何?”

第76章 他

望舒听到他这话, 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难受得要紧,连忙抽出被他紧握的手, 直接甩了他一巴掌,拿出手绢小心翼翼擦干净双手, “既然话都说完了, 还不快滚,少在这里恶心人。”

“恶心, 原来我这种人在你眼里只剩恶心。”他自嘲一笑, “昔年娘子救我于水火,只怪我不该对你动了情。”

江凉空神情落寞,见望舒半晌未曾说话,眼中又燃起了希望,“娘子, 奴这些年满心满眼皆是家仇难报,命贱身微不敢表明心意。如今官任大理寺少卿,若娘子愿意, 我将是您手中最坚韧的利剑。”

他哄着她道:“总归您与三皇子殿下没有情意,就当是施舍, 多怜爱奴几分可好?奴这一辈子,只忠于您一人, 会一辈子对娘子好……”

“哗”的一声,晏希白沉着脸推开了房门, 怒斥道:“滚!”

望舒眼皮跳了跳,暗道大事不好。

江凉空则是一副被当场抓奸的模样, 有些惧怕, 瑟缩着身子, 依依不舍看了望舒一眼,最后灰溜溜离开了房间。

晏希白定是气得不轻,急急走过来,原本想在江凉空方才的位置坐下,又万分嫌弃看了一眼,最后抱着手坐上了望舒的贵妃榻。

他背对着她,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望舒问道:“殿下,不是说去军营里看马球,怎么又回来了?”

“呵,你这么急着要把我赶走,便是想在这儿与他旧情复燃?”

望舒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头耷拉着靠在他的背上,“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与他能有什么旧情?”

他哼哧哧地说:“你喜欢他,不喜欢我。”

“啧,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啊,又在吃什么陈年旧醋。”望舒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转过身来不再理他。

半晌后,晏希白见望舒不再哄他,一瞬间急了,他赶紧下榻,走过来正对着她,“我错了,你不喜欢便不喜欢,别不理我。”

望舒气上心头,勾着他的脖子反身将他按倒在贵妃塌上,揪着他的脸说道:“我要是不喜欢你,能跟你结为夫妻,能跟你躺一张床上睡大觉?”

“你与那江凉空素昧平生,怎么就断定我喜欢他,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你这脑袋瓜一天天不去宫斗夺嫡,想这些作甚?”

他有些眼神闪躲,最后理直气壮地说:“你今天一直盯着他,你还维护他,你还与他紧闭房门,共处一室说悄悄话。”

望舒解释道:“我们是在谈正经事,他手中掌握了些四皇子一党谋害忠良的证据。谁知道后边他突然发疯,非得拉着我的手倾诉衷情。”

他气恼道:“他还拉你的手,我等会儿就提剑找他算账!”

“他的那些证据我怎么会没有,娘子,日后你不要再与他见面了好不好?”

“嗯嗯嗯,不见便不见。”

“不过,这辈子他好生奇怪,前世明明敲锣打鼓非得求娶戚容音,这会儿却说心悦我,当真可笑。”

晏希白坐起身,揽着她的腰,黏糊糊亲了亲她的唇角,“娘子别管他了,管我,那江凉空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可不就是攀附戚府么,今儿可以说心悦你,明日便能说心悦你的阿姊妹妹。”

望舒问道:“嗯,为什么?”

他目光闪躲,“若是我说了,你可千万不能与我置气。”

“嗯,不气。”

“上辈子江凉空一举平反满门冤案,深得父皇器重。京城中人人都说他是戚家二娘子从小养大的奴隶,将来是要当你上门女婿的。”

“那日正是你的寿辰,我本想上门送礼,我想说,戚娘子啊,你未嫁我未娶,门当户对又大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若你对我心存半分情意,能不能考虑和我在一起?”

“可是呢,我却看见你们二人走得亲近,他说心悦娘子,想要一辈子对你好。望舒当时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可你脸上却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终归是我晚了一步。后来他敲锣打鼓正欲前往戚家求亲,我鬼使神差便在半路将他拦截。我害怕你会答应,答应就答应吧,反正你喜欢的从来不是我,可我又害怕你最终所嫁非人,我说,江凉空,你这种卑贱之人配不上戚娘子。”

“母后素来教导我众生平等,我却第一次说出卑贱这样恶劣又伤人的话来。”

“他退却了,恶意的种子却生根发芽,我威胁道,江凉空,若你胆敢前往戚府求娶望舒,日后别说大理寺少卿,便是衙差你也做不成。”

“他黑着脸从我身旁走过,喜庆的锣鼓声中,我被衬得像个丑角。那日回到东宫,侍卫说一醉可解千愁,我说不用了,可展开书卷,浑浑噩噩,看山是你看水是你。最后呆呆站在西窗前,吹了半宿冷风。”

“后来暝烟才说,江凉空后来求娶的是戚容音,望舒娘子勃然大怒,气冲冲将他赶出戚府,大喊中山狼臭不要脸。”

说到这儿,晏希白小心翼翼看向望舒,“你会不会怪我搅和了你们亲事?”

望舒笑道:“怪你作甚,怪你替我赶走了一个贪恋权势的中山狼?”

“晏希白,别老是一惊一乍,无论前世今生,戚娘子都爱惨了你。”

“如果不止一次呢,还有城东刘郎,他找了媒婆到戚府求亲,你阿耶想让你们二人见上一面,那日我却设套让他沉迷赌庄。”

“还有那个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李郎,他与平康坊一个小花魁是老相好,你们相约一块到酒楼听书,我便花了大价钱让花魁上场,讲了一段她与李郎的风月故事。”

望舒挠着他的腰,“好啊,晏希白,若不是你上辈子我早就嫁了。”

“这么多坏心思,天天盯着我与哪个小郎君相好。”

他见望舒不生气,牵着她的手又腻歪了一阵子,“我从来都是小人,不做君子。”

“这儿是娘子闺房,我想……”

他拉着她的手想要给自己褪去衣裳。

望舒搂着他,低声问:“嗯,你想怎么?”

氛围正好,两人闹得火热,素娥在外边敲了敲门,“殿下,娘子,老爷唤你们出来用膳。”

望舒拢好衣裳正要下榻,晏希白微喘着气,急忙忙拽着她的手腕,眼中似有水光潋滟,“望舒,别……”

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素娥在外边又催得紧。

望舒狠下心来,“忍着。”

他却扬声道:“望舒一路上太困,睡下了。”

望舒瞪大了双眼,他哀求道:“娘子,就一会儿。”

两人在房中耳鬓厮磨,日落黄昏,望舒穿好衣裳,收拾了行囊准备回萧府,走到院中便遇见了阿耶,他说道:“你这孩子,好不容易回门一趟,在房中睡了一个晌午。”

她讪笑着说:“对啊,还是家中的床榻比较舒服。”

阿耶捋着胡子思索许久,“哦,想起来了,西市胡家老木匠做的,改日我让他给你再打一副。”

“好,好。”

———

晏希休沐结束后,望舒才总算意识到一个储君究竟有多忙活。

说句宵衣旰食也不为过,望舒每日睁开双眼,身边是空空如也,晏希白不愿吵醒她,动作轻柔,洗漱更衣都是到隔壁书房处理。有时候他又会省去早饭时间,特意等望舒醒来,缠着她要了个送别吻才匆匆忙忙赶去上早朝。

晚上回来得也晚,沐浴过后爬上床榻,搂着她亲了一会儿便闭上双眼。

望舒问:“晏希白,你想不想——”

“娘子,我也好想。”可话没说完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再三保证,“除夕期间堆积了太多公务,忙完这段日子我便告假回来陪你几日。”

然而等他真正告假之时,只有明晃晃几个字:“不批。”

他伤心了好一会儿,在望舒耳边将三省六部那些官员都狠狠唾弃了一遍。

平日里忙是忙了点,但一年到头,逢年过节休沐日也并不少。

望舒想起好几回忘了吃避子汤,请女医工看了看,她说脉象平稳,只是望舒体质差,不易受孕。

素娥险些急哭了,“不是啊,我家娘子从小娇养着长大,山珍海味、名贵药材一点点补着,平日里月事也准,怎么会难以受孕呢?”

望舒安慰道:“别急,这种事情都是因人而异。”

她说:“不行啊,娘子,皇家子嗣繁衍都是大事。若殿下知道,要娶妾怎么办?”

望舒哽住了,晏希白母后去得早,倒也没人在耳边催生,但这些王侯将相,哪个会嫌子嗣少?

前朝最为嚣张跋扈的公主榜下捉婿寻了个俊秀探花郎,起初恩恩爱爱,却因为一直无所出,再温柔的探花郎都纳了妾,谁料公主是个绝不容忍的,盛怒之下闹着要将两人浸猪笼。

吃软饭的尚且想着传宗接代,更何况王子皇孙。

晚间时,望舒在晏希白耳边问道:“殿下,你喜不喜欢小孩子啊?”

他喃喃道:“想要一个小公主。”

“那殿下,今晚要不要……”

他闭上眼睛,好像又睡了过去。

望舒气得将他从身上推开,“想要小公主又不努力,呵。”

皇上不急太监急,素娥却变着法想要给她食补。

望舒说道:“别没日没夜盯着我的肚子,这种事情随缘吧。”

素娥是个有上进心的,又开始盯紧晏希白和院里的丫头。

第77章 赝品

“哈哈哈哈——”

望舒倚在美人榻上, 手中捧着一卷话本,看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曲萧萧沉着脸, “笑就笑,别念出来, 给我留点脸面吧。”

望舒看了眼封皮上隽秀的楷书, 却分明写着“霸道王爷狂宠逃妻”。

她忍俊不禁:“怎么,曲萧萧, 又缺银子过不下去了, 开始重操旧业,还将自己那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编排进话本中?你的爱好可真是够独特的。”

她哭丧着脸,“不是啊,你看这作者笔名,他根本就是一个西贝货!”

望舒又仔细看了眼印章上的名字, 写的是“竹陵萧萧生”,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这就好比张家铺子与弓长家铺子, 用一样的名字,卖一样的东西, 可你就是只能闹闹脾气,到头来无计可施。”

曲萧萧拍案而起, “我气,我气死了, 这人可不就是贱,将我书中内容读透了揉碎了, 最后换个名字, 肆意拼接, 再拿出去大卖特卖,最后还要专门写一本书,明里暗里讽刺我自己!”

望舒将书盖上,放到一旁,“说不定人家压根不认识你,就如同你当初拿钱办事,不也将我与那金归叙写得缠绵,如今想来我也觉得晦气至极。”

她懊恼道:“不行啊,不能任由他再这般下去。”

“怎么,你要告到官府说他抄袭,先不说只是内容相似,根本无法定罪。其次,你们这种私印话本,都是暗地里的勾当,揭发出去,也只能是双双入狱。”

“啊不对,毕竟你父亲如今是刑部尚书,想将你捞出来还是轻而易举的。”

曲萧萧说道:“肯定不能告发呀,要是被别人发现我写过香艳话本,他们都得怎么看我呀。”

“那就派人将他抓过来,一通毒打,他便老实了。”

曲萧萧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一圈,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听起来挺解气的,但随便打人,不太好吧。”

“对了,三殿下可是秘书省兰台令,他就不能帮忙管管么?”

“殿下最近忙得很,可没空管这些小事。而且他说了,能冒着朝廷律法做这些生意,都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家,他也做不到断人生路这种程度,只要是写得不是太过分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论起律法,就要讲究公平公正、一视同仁,你们都是做过私印话本这种生意的,总归不能因为你是尚书千金,就对你法外开恩。”

曲萧萧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那就把他抓起来敲打一顿好了。”

望舒说道:“此事我权当不知,只是看个热闹,要么你自己想办法把这个宵小揪出来,要么去找你的四殿下帮忙。若是他看到这话本,也必定气得脸青吧。”

提到四皇子,曲萧萧却面露苦色,“他…唉,不说也罢,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将我贬得一无是处,哪还有当初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望舒嘴角上扬,看上去这是闹了矛盾,她怂恿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可恕我直言,你自由自在,独来独往惯了,将来若是当了皇子妃,别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得应付各种妾室,勾心斗角、惴惴不安。”

她又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说:“如同我现在一般,肚子里整日没个消息,殿下又早出晚归的,任凭我如何勾引,都坐怀不乱如同柳下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边勾搭了哪个小娘子。”

“男人都是这般,得到手了便不会珍惜,又喜新厌旧,昨儿平康坊搂着一个姐姐,明儿府上又来了个妹妹。”

“唉,我们做女人的,也就只能在深宫大院徒徒蹉跎,鸡飞狗跳中白了满头霜雪,最后满怀怨恨了此残生。”

曲萧萧听到这番话,骤然起了情绪,“长恨此身不为男,凭什么我们就不能三夫四侍!望舒,你放心,此后有我一口酒,便有你一口肉,若是觉得无法满足,我就替你掩护,去会会几个小郎君!”

“咳咳咳——”门外传来一阵巨咳,晏希白穿着一身官服,看着时辰该是刚刚下朝,他走了进来,抽搐着嘴角问道:“曲娘子今日为何在这儿?”

曲萧萧讪笑着说:“殿下,我方才与娘子在排话本呢,都是书里的台词,您可千万莫要想岔了。”

又怕他不信,她捡起话本,“您看,霸道王爷狂宠逃妻,讲的便是王妃不甘寂寞,出逃皇宫,最后被王爷抓回来各种囚禁捆绑,爱恨交织,纠缠一生的故事。”

晏希白:“呵呵,这故事当真有趣。”

他抬起眼眸,向一直低头的望舒看了过去,“是吧,娘子。”

望舒走过来抬起双手,他乖乖低下了头,任由望舒将一顶官帽摘下,“殿下喜欢便好。”

曲萧萧行了辞别礼,“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事,便不多叨扰了,臣女先行告退。”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匆匆离去。

望舒仰着头,问晏希白:“殿下今日怎回来得这般早。”

他将望舒搂入怀中,俯身与她唇齿交缠,半晌后,他闷闷的说:“想你了。”

“今日公文少,交给手下官员之后便想回来看看你。”

“可娘子好像对我颇有怨言。”

晏希白将望舒抱回了美人榻上,素娥连忙从外边关上了门。

他凑近了在望舒耳边轻声道:“我并非坐怀不乱柳下惠,也未曾在外边跟什么姐姐妹妹相好。王府大门朝外打开,娘子想去哪便去哪,但玩玩不要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就弃我而去。”

“但你想要三夫四侍,不行。”

望舒见他一本正经,笑着说道:“有你一个醋坛子就够了,还要什么三夫四侍啊?”

他声音低哑,问道:“望舒也想要小公主?”

望舒勾着他的后颈,“不,我想要你。”

他眼中亦是潮色暗涌,将望舒抵在床榻上吻得缠绵。

事后,望舒像是餍足又慵懒的猫,一边享受这晏希白的亲亲抱抱,一边唾弃自己,“啧,白日宣淫。”

———

不知曲萧萧用什么法子,没两日便绑了那个赝品“竹陵萧萧生”。甚至不嫌事大邀请她过去看了个热闹。

在小厮引路下,望舒一路上了酒楼。

包间之中,一个男子正被五花大绑绑在了柱子上,曲萧萧坐在一旁吃着茶。

望舒盯着那人看了许久,白面书生,倒也看不出是那种偷鸡摸狗之人,还写得出男女见那些缠绵悱恻、狗血淋头的恩怨情仇。

她惊讶道:“男的啊?”

曲萧萧起身,拔出了塞在他口中的布条。

他倒也未曾挣扎,只是在问:“不知二位娘子与我何仇何怨?竟然罔顾朝廷法度,公然将小生捆绑至此?”

望舒未曾理会,走到一旁安静看戏。

曲萧萧问道:“你就是竹陵萧萧生?”

他回道:“正是在下。”

“本名叫啥,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可有妻儿?”

那书生有些羞涩,说道:“娘子,若你对在下有些意思,还需过了三书六聘,不可如同这般强取豪夺。”

望舒笑道:“别想多了,人家对你可没意思。”

唇红齿白的小书生说道:“在下本名萧映竹,岭南人士,年前赴京赶考却不幸落榜,身上钱财又被客栈老板骗光,只好一直逗留在长安城中。”

“那你可认识兰陵萧萧生?”曲萧萧问道。

他停顿半晌,说道:“不瞒娘子,那是在下曾用笔名。”

“啊忒,臭不要脸的,抄袭抄到你姑奶奶身上,还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冒领!”

他厚着脸皮说:“无凭无据,你又怎么可以空口鉴抄?”

曲萧萧气红了脸,“你故意与我用一样的笔名,可不就是想要欺诈我的读者!”

他摇头晃脑,“唉,我说了我本名便唤作萧映竹,取这样一个笔名怎么了?”

“你!”曲萧萧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踩了他一脚。

“嘶。”白面书生面更白。

望舒恐吓道:“跟他理论些什么呢,直接揍一顿仍乱葬岗上。”

他拔高嗓门吼道:“来人呐,杀人啦,救命啊——”

鸦雀无声,无人理会。

曲萧萧怒斥道:“把我几个故事男女主角换了名字,乱凑一对,故事情节又东剪一段西剪一断套在一块儿,遣词造句还非得学我,你还有没有点读书人的气节?”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我不过是摸清楚了你那些套路走向,写点东西凑够回家的盘缠罢了。”

“唉,少时凌云壮志,便是希望做屈原贾谊,谁料京城之中达官贵人世家贵女都爱看这种话本,写的诗赋摆在书肆门前却无人问津,这种见不得人的话本却被横扫一空。”

“唉。”他又谈了口气。

望舒却嗤之以鼻,“少在那里瞎解释,有人爱阳春白雪,自然也有人爱下里巴人。你诗词歌赋写不到第一流,无人问津亦是寻常。有些小聪明,却不用在正道上,被人揭穿还要强词夺理,可真是蛮好笑的。”

曲萧萧问:“盘缠赚够了没?”

他点了点头,“可真别说,赚得还挺多的。”

“赚够了就赶紧滚出长安,写张罪己诏挂在各大书肆外边,承认你抄袭并蓄意假冒兰陵萧萧生,从此再也不能模仿我写那种话本!”

作者有话说:

嗷嗷嗷下一章周二晚上更新(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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