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前。

百官伏阙。

天子御驾被拦。

这在大周三百年历史上也是极少之事。

那伏地衮衮朝中诸公的服色，从位极人臣的朱紫至初入官场的天青，在玄武门前校场如长蛇般排开，场面非常之壮观。

围观百姓都不太敢看，又想看热闹又不敢看，待得百官跪拜的时候，在他们心中宛如天塌了，也不由自主的跪下来，甚至有百姓哭出声来，好像天子要崩、大周将亡一样。

衙役们觉得他们吵，开始拿棍子殴打他们，把他们赶得远一点，即使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些百姓仍然只是哭的小声了一点，却不愿稍稍远离。

他们虽是百姓，也要与大周同存亡啊！

在圣儒心中。

当今天子带着一个妖妃去大周的根基之地祖神殿，就是大周将亡之兆。

百官为首的吏部太宰虢，在圣驾最前方，膝虽跪，身却笔直，凝视眼前被重重帷幔遮掩的车驾，双手持笏再次朗声言道：“圣上，为大周国祚，请诛妖女妲己！”

“为大周国祚，请诛妖女妲己！”

“为大周国祚，请诛妖女妲己！”

“为大周国祚，请诛妖女妲己！”

百官齐声言道。

声浪滚滚。

似能刺破王城三百年幽幽碧空，直抵先祖先贤耳畔一般。

被百官伏阙而止的，是一驾三十六乘的天子之辇，虽有最精锐的兽形虎贲相随，但这些大周朝的最精锐勇猛之师，当然不敢对圣儒们对手。

车驾内静谧无声，让人惊恐。

天子，百官，相峙。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个是大周的天，一个是大周的地，天地若塌，百姓何存？

那对峙气氛之可怕，让哭泣的百姓们都不敢大声哭了，一阵阵惶恐与绝望在他们心中蔓延。

即便被衙役们揍得更狠了，但百姓们却哭得更伤心了。

这时，百官之尾，张四皓却在往前蛄蛹。

是蛄蛹。

就是跪着蠕动。

大家都跪着，但中间有缝隙，张四皓就从缝隙里挤过去，钟会就跪在他身边，正满心悲戚，身边有人蠕动，抬头就看到了张四皓的屁股。

“你去哪！”钟会一把薅住张四皓的袍子尾巴。

“我去康康。”张四皓把袍子夺回来。

再往前蛄蛹。

挤过稍前一点的花白头发圣儒。

“傅暇，你要做甚？”

“叫我张四皓。你是哪位？”

“鸿胪寺主簿王旦，你的主官！”

“久仰久仰，让让让让。”

张四皓继续往前蛄蛹。

蛄蛹过礼部大大小小官员，从十字蒙儒、百字生儒一直到千字正儒。

终于蛄蛹到了最前面，礼部大鸿胪桥玄身边。

大鸿胪在礼部官员之中排名第二，仅次于阳虎的大宗伯之职，实际上由于主管的是礼仪与外交等，不太重要，所以在朝中排位就更要靠后一些。

阳虎既去，宗伯之位空悬，桥玄就是礼部代言人。

本该是他拦天子驾的，不过虢相一向霸道，大家都习惯了。

此刻桥玄见一个八品小官挤到自己身边，愣了一下。

千字正儒耳清目明，能顾八方，但在这种时刻，注意力都在天子车驾上，也不觉除车驾外，会有什么状况发生，所以还是吓了一跳。

“让让让让。”张四皓则挤开桥玄，继续往天子车驾蛄蛹。

……

车驾中。

帘中天子本在与盈说话。

盈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凤九在近伺候。

苏仪则更远，足有十米之外，这三十六乘之御辇就像一座移动房子，金为辕玉为顶，富丽堂皇至极，由墨宗能匠所作，是正抵着玄武门大小而制的，否则还可以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