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黎灵一身素衣短袄抱着一把大扫帚，边扫书房的院子，边打哈欠。

裴珩说了，府里不养闲人，她不尽侍妆的义务，就当他的丫鬟。

黎灵就纳闷了，自己几次进入副本，不是当服务员就是当护士，还当过两次女仆，都是侍候人的活。

好不容易当一次夫人，一天都还没结束，又成了丫鬟。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九世丫鬟怎么的？

昨夜下了一场秋雨，落叶湿乎乎地粘在青石砖上，很难清扫。

好不容易扫完了，黎灵刚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裴珩一身神清气爽地进来。

看到她立马皱了眉。

“香点了吗？茶炉子煨上了吗？鸟儿喂了吗？”

“是，我这就去弄。”

黎灵认命地去干活，当丫鬟是她自己选的，就算累也得咬牙坚持。

琐事忙完，裴珩的眉头总算松开了，黎灵溜到后面茶水间吃早餐。

早餐是清粥小菜和两个素馅包子，放了这么久早凉了。

黎灵是真饿了，哪里还顾得上凉热，几口都吃完了。

看茶炉子的老伯看着直摇头，趁下午裴珩忙完一个段落，在院子里散步的机会，陪着小心相劝。

“王爷，夫人犯了错你罚她也是应该，只是这么多活计都让她一个人做，实在……辛苦了一些。”

裴珩的生母嫁给圣上时，圣上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也不住在皇宫里。

老伯是裴珩生母的陪嫁，年轻时娶了房女人头一胎难产死了，之后就没再娶，专心替裴珩生母管理庄子、店铺。

上了年纪以后精力不济，主动提出让出主管之位，在裴珩身边当个闲差。

裴珩对老伯十分信任，有几分亲情，否则也不会放心把茶水间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他。

听他替黎灵求情，冷哼一声。

“你们一个二个地，都把那个女人当个宝，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有些话别人不敢说，老伯敢。

“夫人是您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我们都盼着您能好好成个家，早日开枝散叶。”

“您身边一直冷冷清清的，我们心疼啊。”

黎灵的身份是侍妾还是丫鬟，对裴珩都没有什么影响。

反正他看中的只是黎灵预知未来的能力，并没打算真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但是！

昨晚，黎灵竟然情愿当丫鬟，也不愿意做他的侍妾，他面子挂不住，一气之下把她降为丫鬟，还把书房整个院里的活都让她一个人干。

其实是想压着她低头，赔个不是，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黎灵累得扶腰，却不肯服软！

裴珩越想越气，连老伯的面子也不给了。

“是她自己想当丫鬟的，我只是如了她的意而已，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累。”

嫌累的话，就来求他啊，向他道歉承认错误，保证以后不敢了。

他大人不计小人过，还会与她计较不成。

黎灵累了一天，回到与丫鬟一号同住的下人房，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丫鬟一号见她走路一瘸一拐，扶她坐在床上，脱下她鞋子一看，顿时心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小姐，您的脚上都磨出水泡了，疼不疼？”

疼肯定是疼的，她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会感觉不到疼。

但是没必要向个小丫头诉苦求安慰。

黎灵笑着拍了拍丫鬟一号的头，“没事，你帮我打盆水，我泡泡脚，明天就好了。”

黎灵说得云淡风轻，丫鬟一号却还是心疼得不行。

边帮她泡脚，边掉眼泪，泪珠一颗颗砸进水盆里，黎灵心里暖暖的。

“别难过了，我今天累是累，找到了当丫鬟的乐趣。”

“你想想看啊，堆满落叶的院子，在我的打扫下变得干干净净的，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丫鬟一号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不在乎院子里有没有落叶，只心疼黎灵要做这些粗活。

“小姐怎么能做这些，我却什么都帮不到您，好没用。”

裴珩下了死命令，谁敢帮黎灵分担她的工作，就罚她不许吃饭，所以没人敢帮她。

黎灵原本不想和这个世界牵绊太深，哪天突然离开了，难免会难过。

但是丫鬟一号性格单纯善良，对她忠心耿耿。

相逢就是缘分，黎灵觉得有些话应该教她。

“没有什么人生来是为了受苦受累的，也都会遭遇顺境逆境。”

“顺境是不张扬，逆境是不抱怨，做好自己的事，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你还小，可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以后遇到什么事，想起我今天这句话，自然就明白它的道理了。”

丫鬟一号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她从小没见过父母，跟着奶奶住在叔叔家。

五岁时叔叔上山打柴时被野兽吃了，祖孙二人被婶婶赶出家门。

奶奶伤心之下一病死了，人人都说她是扫帚星，克死父母亲人。

没人愿意收着她，她只好一个人到处流浪乞讨。

几年来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委屈。

奚五儿遇到她的时候，她正被几个男乞丐压在身下。

男乞丐很脏，很臭，她当时害怕却又没那么害怕。

想的是她是扫帚星，受什么罪都是她该得的。

奚五儿的下人赶跑了那几个男人，把她救下来，

并且收留她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其实奚五儿自己的处境并不好，在奚家的地位，连有点体面的下人都不如。

丫鬟一号也跟着受了很多气。

但是丫鬟一号很知足，不在乎有没有吃的穿的，而是奚五儿是第一个知道她身世之后，还愿意主动接纳她的人。

所以她把奚五儿当主子，当亲人，当依靠，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偿还她这份恩情。

奚五儿从假山上掉下来当场摔晕过去。

她当时吓坏了，比当初被几个男人压在身下更害怕。

她害怕奚五儿死了，世上再没有愿意接纳她的人。

后来奚五儿活了过来，却性格大变。

丫鬟一号疑惑过，担心过，也联想过一些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本子上的故事。

什么狐妖，树鬼的。

她想替奚五儿报仇，可是，现在的小姐也对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