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的衣服上沾了好多血，她看到周婷躺在地上，捂着身上的伤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姐姐……”周婷在喊苏染。

苏染回过了神，就地跪了下来，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抱着周婷道：“小婷，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

“我反正……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周婷靠在苏染怀里，虚弱道，“我不知道，姐姐……妈妈也是为了我好，你别怪她……”

苏染哽咽着看着怀里的人，根本说不出来话。

周婷其实说话也很艰难，但是她害怕自己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因此很费力的断续道：“对不起，姐姐……让你陷入了这样的危险……也对不起书瑶……我没想过伤害你们……是我不好……都是我……”

“小婷！”沐承泽此刻也到了周婷面前，他刚刚被人打倒在地，几乎是爬过来的，身上的高定服装全都染上了灰尘，他却连拍一下都顾不上，捧着周婷的脸道，“小婷，没事，你别怕……我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周婷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上还带着自己身体里刚刚流出来的血，温热的。

“承泽……不要伤害……我姐姐……”周婷从来没有这么看过沐承泽，几乎带着祈求的神情，“我只有她……一个姐姐……你要帮……帮我保护她……”

“好！好！我答应你！”沐承泽将周婷的手双手握在掌心里，贴在自己的脸上，不停承诺道，“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怕，小婷，别怕！”

赵芝颖此刻还僵硬在原地。

她一直守护了二十多年的公主，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可是今天，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冷刀，刺进了周婷的身体。

那比刺在她身上还痛。

她的脸色是苍白的，看起来根本不像活人，只目瞪口呆地盯着躺在苏染怀里的那个女孩儿，在心里念着：“你怎么那么傻……怎么就那么傻啊？”

仓房外面突然传来了密集的警笛声，一众人顿时回过神来，赵芝颖的人想跑，却被外面冲进来的武警全部擒拿住。

陆之言是跟武警一起进来的，他神态焦急，一进来目光就在四处搜索，当看到苏染跪在地上，身上还有血的时候，瞳孔立刻骤缩，几乎是跑过去的，扶着苏染的肩膀问：“你受伤了？”

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等再次开口的时候，陆之言的声调已经比刚才冷了很多：“是谁伤了你？！”

苏染拉着他的袖子，哭着道：“不是我，是小婷……之言，你帮我救救小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过来的……”

听说那些血不是苏染的，陆之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那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来，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周婷被送到了医院，谭青和陆之言一起主刀，苏染等人在手术室外面等着。

原本警察是想把赵芝颖带走的，在赵芝颖的苦苦哀求下，终于同意让她先来医院等消息，但是等周婷的手术结果出来之后，她还是马上要被带去警察局。

虽然如此，但是警方也派了人在手术室外面守着，免得赵芝颖逃脱。

沐承泽蹲坐在墙角，身上还有血，苏染和林书瑶坐在长椅上，时不时就往手术室里看一眼。

赵芝颖也不如在仓房的时候那么亢奋那么激动了，她现在整个人都十分安静，甚至还有些像孩子，只是坐在那儿，一双手不停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所有的担忧和害怕，都被她写在了脸上。

林书瑶握着苏染的手腕，小声地安慰着她：“别怕，陆之言和谭教授都在里面，肯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苏染怎么可能真的不怕？

周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能受刺激，而且今天，还是她把周婷叫去那儿的。

眼看着苏染又把头垂了下来，林书瑶微微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你跟周婷居然是姐妹，这么大的事，之前怎么也不告诉我？”

苏染抱歉道：“对不起，书瑶，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你说……我怕被别人知道了，会影响小婷的生活，所以没打算说出去。”

这个林书瑶倒是理解，毕竟作为艺人的家人，很多时候也会受到媒体的骚扰。

往赵芝颖那边看了一眼，林书瑶把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个人真的是你的亲妈？怎么会那么恶毒？”

古人说，虎毒还不食子呢，赵芝颖作为母亲，却想要苏染的心脏。

林书瑶完结不了。

苏染现在却已经接受良好了，苦笑道：“她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表述不对，于是摇摇头道：“也不是。如果恨也算是一种感情的话，那她对我也不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尽管苏染是用调侃的语气把这花说出来的，但是林书瑶还是觉得心疼。

她什么都不知道。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那赵芝颖之前肯定是跟苏染谈过心脏移植的事，可她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把苏染的手腕握得更紧了，林书瑶道：“对不起啊，苏染，我还一直说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染笑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连累了你，你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

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婷还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她们在这儿也实在说不出姐妹情深的话。

好在没过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谭青和陆之言并肩从手术室里面走了出来。

原本或坐或蹲的几个人仿佛接到了某种指令一样，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都往他们走了过去。

“之言，谭教授，小婷怎么样？”

“我女儿没事吧？”

“小婷她有没有生命危险？”

谭青和陆之言摘了口罩，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一番眼神交流之后，还是由谭青来宣布结果：“刀伤已经缝合好了，也没有伤到内脏，不过她流了很多血，而且本人并没有很强的生存意念，所以……”

一听这话，赵芝颖不顾谭青手腕上的血，抓着他的手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婷没有求生的意志，难道她还想死吗？是不是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目光一转，赵芝颖盯着陆之言，说得更加笃定了：“肯定是这样！陆之言，你为了保护苏染，所以想要我女儿的命，是不是？！”

陆之言的眼神冰冷，冷嘲道：“我有什么必要这么做？反正你都要被抓了，还有谁能威胁到我未婚妻的生命安全？”

停顿片刻，陆之言又道：“再说了，赵女士，我希望你记得一件事：小染也是你的女儿。”

赵芝颖从来就不承认，现在更加不会承认：“她才不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当初就是因为她，苏明强才和赵芝兰搞在一起，今天也是因为她，我的女儿就快活不成了！她就是个扫把星！”

“赵女士，我请你注意你的措辞！”陆之言把苏染往身后一挡，对赵芝颖说话的时候半点儿也不留情面，“当初你把小染生下来以后就没管过她，不客气的说，她前半生的不幸有很大一部分是你造成的，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

赵芝颖这才用心打量起陆之言来。

她以前没跟陆之言打过照面，但是也知道陆之言宠苏染。

今天看见了，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外界的传言，陆之言是真的很宠。

可是宠又怎么样？

“我说我自己的女儿，轮得到你来插嘴吗？”赵芝颖道。

反正现在周婷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说话自然也不客气。

苏染却冷笑道：“你不是说，我不是你的女儿吗？”

既然这样，那赵芝颖又有什么资格那么跟陆之言说话？

沐承泽才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头疼，终于忍不住道：“小婷现在还在昏迷，具体情况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以前因为赵芝颖是周婷的母亲，沐承泽觉得不管赵芝颖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周婷好，所以有些话他从来不说。

可是经过今天的事，他发现不说不行了：“赵姨，您就没有想过，小婷为什么不想活下去吗？”

赵芝颖被沐承泽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什么？”

沐承泽直言道：“小婷那么在乎苏染这个姐姐，可是你却要用苏染的心脏来救她，你觉得她会接受吗？”

其实这根本就不需要赵芝颖觉得，在仓房的时候，周婷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赵芝颖抿着唇不出声。

沐承泽叹道：“赵姨，您是小婷的母亲，我知道从出发点来讲，您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小婷，可是我希望您也能站在小婷的角度想想，到底什么是小婷需要的，什么不是。”

林书瑶侧目看着沐承泽，心内五味杂陈。

沐承泽是真的爱周婷，甚至愿意为了周婷考虑，放弃了苏染的心脏。

一时间，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沐承泽是个好人，可这个好人，无论如何也不属于她。

“好了，先别说了。”林书瑶道，“一会儿护士就会把周婷推出来了，我们先去准备一下吧。”

她说完也不管别人，自己就先去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