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

第230章 两仪殿六骏成画 太极殿新贵安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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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脸色此时有些难看,他微眯缝双眼沉思片刻,又问李元昌道:“元昌,你与太子年龄相若,与太子一起不可嬉戏太过。朕听说,侯君集这一段时间往东宫跑动得挺勤,你们莫非让侯君集教导游戏搏击之法吗?”

李元昌答道:“臣弟与太子倾慕皇上的辉煌武功,也想学些战场本事。太子之师中多为文臣,无能教授行军之道,遂请侯君集入东宫教授一二。”

李世民哼了一声,斥道:“偃武修文方是治国的道理,太子尚未将治国的道理融会贯通,何谈其他?且国家久安之后,领兵征讨四方为将帅之事,你为储君,知道选贤任能即可,不用你自己披挂上阵!你们告诉侯君集,让他今后不许再往东宫跑了。”

李承乾每每见到严父之面,不敢多言一声,现在遭到父皇训斥,顿时变得诚惶诚恐,遂唯唯诺诺答应。

两人见已达到此行的目的,生怕节外生枝,就躬身告退。

李世民余怒未息,唤人去传杜正伦立刻进宫觐见。

杜正伦入殿之后向李世民行礼未毕,即遭到李世民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杜正伦,朕让你教导太子,是想让你以圣哲大道匡正储君,以期成就中庸之道。你倒好,仅会拿朕之言来压太子。朕问你,朕当初教你之言何故要泄露给太子?”

杜正伦不敢起身,抬头答道:“臣以圣哲道理教导太子,奈何太子不听。臣又不敢将太子此行向陛下诉说,只好拿陛下之言来警示太子,希冀太子由此收敛并改正。”

李世民大怒,斥道:“魏征在日,荐你有相者之才,朕听其言拔擢你专典机密。你却失之中庸,在朝堂之上言说封德彝之劣行。此事为真,然你穷索以往,以刻薄之言咒已逝之人,是不是失之敦厚呢?你现在官至中书侍郎,为朝野钦敬的重臣,如今又泄露朕语,是不是已失了为人臣的庄重呢?”

杜正伦遭到李世民这番如连珠炮似的诘问,吓得将头低在地面上,不敢争辩一句。

李世民接着斥道:“魏征说你有相才,哼,朕看未必,你连起码的为臣之道都不具备,如何有相才呢?你这个中书侍郎,还有太子右庶子,朕看都不用做了。你退回去收拾行装,去交州都督任上吧。”

中书侍郎为正三品,而交州都督为从四品。杜正伦因一言之失,一下子被连贬三级,可谓天有不测风云。

李承乾、李元昌得知杜正伦被贬,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讨厌的家伙,不免弹冠相庆,置酒祝贺。

李世民将杜正伦逐出京城,又想起凌烟阁所绘功臣大多已逝去,贞观初年形成的重臣把持要位的格局显得七零八落,就有心整治一番。这日,他让人把房玄龄、长孙无忌、高士廉、萧瑀四人唤入太极殿西暖阁内,一同商议此事。

长孙无忌此时任司徒,房玄龄任司空兼尚书左仆射,高士廉以开府仪同三司兼任尚书右仆射,萧瑀为特进,列文散官一品。

四人入阁后,李世民让他们围坐身边,说道:“朕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议一议授任官员之事。”他环视四人,忽然失声笑道:“你们四人在朝中官至极品,为朕最信赖之人。可是呀,四人中有三人为朕至亲,一人为朕故旧,外人说起,定会责朕任人唯亲了。”

长孙无忌为李世民的妻兄,高士廉为李世民的妻舅,萧瑀为李渊母亲的娘家女婿,房玄龄为李世民的故旧之臣。

众人知道李世民在说笑,遂一笑了之。李世民取得天下大治,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就是任贤致治。世谓知人难,用人尤难,而李世民明白知人要兼明善恶,用人要舍短取长的道理,其知人善任的能力,超越了前代所有君主。贞观初年至今,李世民采取兼收并蓄、才德并重,区别情况、分别对待的原则,广纳五湖四海人物,所以贤才毕集。其大臣来源主要有四类:一是秦王府属,如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褚亮等人;二是隐太子李建成手下的有识之士,如魏征、王珪、韦挺等人;三是没有深厚根基的寒门吏士,如马周、刘洎、戴胄等人;四是高祖在位时遗留下来的股肱重臣,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等人。这四类人物中,代表了唐初各阶层的不同派别,如关陇集团、山东集团、庶族地主、士族地主等。比较而言,李世民对一、二、三类人物采取了倾心信用的方针,形成朝廷议政、施政的核心力量。贞观十余年来,朝野之人皆知当今皇帝对下属推诚相待,知人善任,所以李世民笑谈自己任人唯亲,那是当不得真的。

李世民接着说道:“自从魏征逝后,朕心智大乱,没有心思再想朝中大事,只好忙一些凌烟阁功臣图形以及六骏图赞的事。昨日杜正伦因罪被贬,方使朕惕然警觉,觉得该理一理授任官员的事了。”

长孙无忌说道:“朝中之事井井有条,臣未见任何乱象呀。”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朕昨晚又将魏征的《十渐疏》翻出来看了一遍,深悟施政之事,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朕十八岁举兵之时,你们或正当壮年,或为少壮之时,二十多年过去,我们年龄渐长,总觉少了昔日的一些锐气。萧公,朕这样说话,你不会有其他思虑吧?”

萧瑀现在以特进之身,李世民准其参与朝政,然他近来对朝政之事过问得不多,有点颐养天年的味道。他见李世民问询自己,遂答道:“人之寿命有限,年轻时锐气十足,老年时不免暮气沉沉,这是没有法子的事。陛下,江水后浪推前浪,病树前头万木春,以此喻官员授任之事亦很恰切,为了使朝政保持青春,须及时推出新人。”

“好呀,萧公能说出此语,足见你心中锐气不减当年。”李世民闻言大喜,急忙赞道。

四人见李世民说出此话,明白今日议举新人为正题。房玄龄说道:“陛下聪明神武,拔人物不私于党,人尽其才,所以昔日仇敌亦愿意倾心尽忠,无名寒士而卒委均衡,有唐之盛,斯实赖焉。”

李世民不愿意听房玄龄如此文绉绉的颂扬之词,说道:“玄龄,你一直跟随朕收罗人才,以你眼光,目前朝中有谁可为相才?”

房玄龄揣测李世民的意思,知道此次选拔新人非是简单拔擢一级,而是要将他们放在宰相职上任用,遂斟酌说道:“臣以为马周、褚遂良二人磨练日久,可堪为用。”

李世民点点头,又问其他三人道:“你们看还有他人吗?”

高士廉说道:“岑文本、刘洎多年来历经磨练,现在崭露头角,臣以为可加重用。”

李世民点头道:“岑文本沉静理政,竭尽全力,有如晦之风;刘洎才思敏捷,忠直为政,颇有魏征之风。这二人不错,你们的眼光与朕相同。”

萧瑀说道:“许敬宗昔为十八学士之一,贞观以来兢兢业业,办事颇为干练,臣以为也可以重用。”

长孙无忌附和道:“秦府十八学士如今已亡大半,许敬宗有才气会办事,该是用他的时候了。”

李世民摇头道:“朕观此人华而不实,难当大用。其确实有才,然他做的两件事,朕始终难以释怀。一是隋末之时宇文化及弑君,还杀掉虞世基和许善心,虞世南当时要慷慨代兄而死,而许敬宗却不顾杀父之仇,向宇文化及匍匐乞命;另一件,即是皇后丧礼之时,他却狂放大笑欧阳询穿丧服的样子。”

萧瑀接话道:“许善心被杀之时,许敬宗毕竟年轻,另其失礼狂笑,毕竟为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呢?人之志节发乎天成,许敬宗如此怕死,说明其少了一些傲骨。这样的人,一遇环境变化,亦会随之变化。朕未亲眼目睹其狂笑的样儿,然心中可以想象他的那副嘴脸,皇后之贤,天下之人共知,其所以狂笑,实在是彰显了其不以为然的心性。且从此可以看出,他之前悲痛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李世民心爱长孙嘉敏,别人若对她不敬,李世民定会恼怒非常。

房玄龄平时也不喜许敬宗,总觉得此人心机颇深,心思灵动。大凡人与人交往,起初讲究一个“缘”字,若志气相投,方可交往下去。房玄龄起初曾与许敬宗深谈数次,然许敬宗言语中逢迎之词甚多,实实在在的话太少,为房玄龄所不喜,此后二人也不再多话。房玄龄深知,人之性中有恶性善性,恶性多善性少者为恶人,善性多恶性少者为善人。人生在世,张扬本性时须受他人及道德约束。以封德彝为例,其在隋炀帝时,交结虞世基办了不少坏事,然到了贞观年代,尽敛其恶性办了不少好事。在当今清明政治之世风下,许敬宗能深敛其性,紧紧地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露出一点原形,然李世民百年之后,焉知许敬宗会不会再有变化呢?房玄龄想到这里,说道:“林深则鸟栖,水广则鱼游,仁义积则物自归之。许敬宗固然心思灵动,然在我朝清明政治世风下,相信他还能做出一些有益之事。”

李世民不想再谈论许敬宗,遂摆手止住此话题。他闭目凝思了一会儿,然后睁目说道:“这样吧,朕欲授马周为中书令,岑文本为秘书监,刘洎为侍中,褚遂良为谏议大夫兼知起居注,参与朝政,你们以为如何?”

四人皆称诺。

第二日的朝会上,李世民让人宣读了授任此四人的诏令。

马周、岑文本、褚遂良、刘洎出班谢恩。

李世民让其平身,说道:“朕初即位之时,定下了‘抚民以静’的国策,玄龄、如晦又向朕献了四条措施。遂良,你现在兼知起居注,应该知道这四条措施为何?”

褚遂良朗声答道:“此四条措施,一曰去奢省费,二曰轻徭薄赋,三曰选用良吏,四曰使民衣食有余。”

“嗯,不错。你还知道此四条中何者为首吗?”

“臣以为四条不分轻重,缺一不可。”

“应该这样说,然朕以为,选用良吏为其首要。须知天下之事由人来施行的道理。朕之下为百官,百官之下为千千万万的官吏。官吏守土一方,上对朝廷尽心,下对庶民负责,兴国与丧邦之关键系于其手。当初陈君宾为邓州刺史,能使邓州兴旺,盖缘于此也。朕今日旧话重提,是想告诉你们居于庙堂之高,勿忘肩头所担职责。”

“臣等谨记陛下教训,当鞠躬尽瘁,不敢稍许懈怠。”

“马周,中书省掌军国之政令,佐朕执大政,你为中书令,当知肩头所重。”李世民又转对马周道。

马周躬身答道:“臣以布衣之身,而今列身宰辅,唯得陛下信任方有今日。臣今为中书令,定当竭尽心力,裁处周密,不敢让陛下多劳心。”

“嗯,朕相信你的本事,好好做吧。你不让朕劳心,当知中书省处中枢之位,一政一令,不敢有差。近来官员参差,这政事堂议政的事,该是理一理的时候了。”政事堂是宰相议事的地方,例设在中书省。当温彦博为中书令的时候,政事堂议事的时候还算频繁。温彦博之后,政事堂的作用稍有降低,不能按常例坚持议事。

“臣遵旨。”马周答应后不再说话,躬身退回班中。

李世民办完了这件事,问群臣道:“众卿还有事要奏吗?”

鸿胪卿唐俭出班奏道:“臣有事要奏。”

李世民看到唐俭,说道:“唐卿,你把所奏的事先放一放。朕问你,你为二十四功臣之一,多年来一直在鸿胪卿的位置上,至今未列身宰辅,心中可有委屈否?”

唐俭一愣,答道:“陛下何问此话?臣名列公卿之班,总觉得自己日常所办的事太少,犹得皇上如此眷顾,委屈又从何处说起?”

“朕知道你会如此回答,因有此问。朕想通过你告诉众卿:谨守本职,忠心办事,即为朕与庶民的福音。唐卿,朕这些年来所以让你固守本位,缘于你在这个位子做得很好。边疆四邻之事,须靠德化,有时亦须镇抚,更须平日里密切联络,周旋通好。目前除了你,朕还想不起有何人能代替你。”

“谢陛下称赞。”唐俭躬身拜道。

“朕还要赞你。朕即位之后,股肱之臣罄帷幄之谋,小吏竭熊罴之力,大家协德同心,以致天下大治。你居鸿胪卿一任十余年,不求闻达,不思勋功,勤谨办好本职之事。这份德行,堪为天下人之楷模。”

李世民如此盛赞唐俭,实缘于今日擢拜马周等人为相,而心有所感。

唐俭又拜道:“陛下如此说,令臣万分羞愧。已故去的杜如晦、戴胄为理政事,皆虔恭夙夜,尽心竭节,不欲一物得失。马周、褚遂良等夙夜勤力,躬自料配,竭其力用。其他能臣无不竭其智、尽其能、毕其力。大家所以这样做,皆因陛下知人善任,事臣以礼的缘故。臣恭逢盛世,能为国家尽一分心力,已然幸甚,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李世民见唐俭神色诚恳,语意真诚,颜色中又透出一分焦急,知道自己今日当堂夸赞他,已引起他的不安,遂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也罢,朕的话发乎真诚,望你细加体会。你刚才说要奏事,说吧。”

“营州都督张俭派人来报,上月,高丽西部大人盖苏文设计杀掉百余名大臣,又驰入王宫,亲手杀死高丽王建武,自立为莫离支,从此号令远近,国事。”

“哦,这盖苏文平时为人如何?”

“盖苏文状貌雄伟,常常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视。其性格凶暴,动辄欺凌他人,引起高丽王建武及大臣的不安,正计议诛之。奈何事行不密,被盖苏文得悉,所以先下手为强。”

“这样的人主政高丽,则辽东那里永无宁日了。”

辽东有三个鼎足而立的国家:高丽、新罗和百济。高丽与大唐接壤,其东南为百济,东北为新罗。武德初年,这三国均遣使朝贡于唐。然三国之间经常发生冲突,攻伐不断。武德九年,新罗、百济派遣使者入长安告称:高丽屡屡侵略,又闭其道路,阻碍入朝。贞观初年,高丽、百济同伐新罗,联兵数年不退,新罗女王贞德遣使告急。当时,李世民秉承“抚民以静”之方略,不愿出兵排解,只好派使者在三国之间进行调停使之和解。此后,李世民又忙于平定东突厥及西北军情事务,无暇顾及辽东之事。这三国中,以高丽国势力最强,且渐有抗击唐廷之心。高丽王惧怕大唐伐其国,举国修筑长城,其东北自扶余城,西南至海修建了千余里长城以备唐。然高丽王建武毕竟畏惧大唐国势,不敢公然翻脸,每年皆来朝贡示好。

高丽王建武性格比较内敛,现在换了凶暴的盖苏文来主政,则辽东的变数又增加了不少。李世民先问盖苏文性格,可见他深谙这个道理。

“陛下,张俭请问下步行止。”

李世民沉吟道:“盖苏文弑其君而专国政,诚不可忍。以今日兵力,取之不难,然朕又不欲劳民伤财。”他将李世唤出班来,问道:“李卿,若兵发高丽,一万兵难当其效吧?”

李世答道:“高丽为苦寒之地,若我国派兵去讨,粮道太远不易转运,万一攻伐不顺误了时日,到了严寒天气,我军攻伐困难。高丽国深沟高垒,不似漠北那样一马平川,极难攻取,一万兵断断不行。”

“若依卿所言,攻取高丽须用何策呢?”

“臣以为,若攻取高丽须胜兵五万自陆地进发,高丽国必倾全国之力来抗拒,造成其后方空虚;此时,陛下另遣舟师出东海,自海道趋平壤,这样水陆合势,前后夹击,取之不难。只是……”

“只是什么?”

“陛下多次说过,要抚民以静,不轻易对外用兵。高丽国畏惧我国,断然不敢侵扰边境,其仅取守势而已。陛下若发十万余大兵,势必枉费钱财,且粮道太远,长途转运粮草又需十余万民夫,于国十分不利。臣以为,可以派使前去安抚,使他们勿相侵扰即可。”

“嗯,李卿所言,甚合朕意。眼下四周安静,仅辽北这里有些**,然不足为虑,还是以不出兵为好。唐卿,你可转告张俭,让他密切注意盖苏文的举动,一有动静,立刻奏报。”

李世、唐俭躬身答应后退回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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