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听到灵宝仙人问候，眼睛动也不动，摆了摆手，随意招呼道：“嗯，来了？”

灵宝仙人也是好脾气，见灵霄无暇理会他，他便转身去忙自己的事。

飞升是大事，飞升上仙更是求而不得的机缘，灵宝仙人拿出仙人册又从袖中摸出一只自带千年墨的紫毫，一笔一划的记载上今日的年历。

灵霄拥有他人无法比拟的神识，远远便将灵宝仙人手下的字看了个清楚。

“灵宝老头，今日飞升的仙人可要去见天主？”

天庭之内，天主最大，其次是宫主、仙君、仙人、侍仙、仙子，而飞升的人至少也是侍仙的阶位，若是稍有背景的坐上仙人的位置也是不无可能的。

灵霄选人从不在乎他是谁，更不在乎他背后有没有人为他撑腰，只要她看上的人那就一定是她的。

当然，若是有人阻拦，除了大宫主也就是天主了，现下天主闭关，那这天界可不就是她说了算。

灵宝仙人闻声回道：“回二宫主，封魔印愈合后天主就已经闭关，无事咱们做小仙的也避免叨扰天主修炼，今日自然是不会前往凌霄殿的。”

于是便好。

“既然如此，灵宝可愿为我寻得一位称心的侍仙？”

说着，灵霄飞身落下，得意的笑意早已掩饰不住。

“嗯......”，想着天主闭关，二宫主自然是有权过问飞升一事的，灵宝便笑回道：“自然可以，二宫主若是觉得哪位飞升的仙人合自己眼缘，小仙便将他记在二宫主名下。”

灵霄拍手叫好，“那我便在此与你一起等着这些飞升的仙人。”

按常理来说，百年之内飞升的人数少说也该有十几二十人，可今日灵宝与灵霄在南天门等候了几个时辰却也未见一人飞升。

灵霄不懂飞升是要靠天地间特有的机缘，等候久了抱怨也就有了，她两手摊开一屁股坐在灵宝脚下，哀呼道：“灵宝啊，你不会看错天历了吧？”

百年飞升是何等大事，灵宝就算记错自身生辰也不会将此等大事记错，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小仙岂敢，或许此次飞升确实是少了些机缘。”

“机缘？若是靠机缘，那还要修为做甚？”

灵霄最是恨绝了一些吹捧运气之类的话，因为这六界靠着最大运气的人就是她自己。

灵宝知晓自己在灵霄面前说错了话，神色猝然慌张，拱手就要行礼认错却被灵霄挡了回去。

灵霄不屑地瞥了眼灵宝，翘着二郎腿，抖弄着自己的赤足，摇头道：“千万别认错，本宫主虽然有幸飞升为神位，可也是有真本事的，比不上大宫主那样的武将，但也至少在这天庭为天主减了些许烦恼，灵宝仙人还是不要太拘束的好。”

众人皆知大宫主盼霄为人处世沉稳，说话更是谦逊有礼，提起与之相反行为涣散的二宫主，谁人不背后多说几句不好听的。

灵宝听到灵霄说自己为天主减了些许烦恼，心中不免为之冷眼。

别说减烦恼，就是不惹祸已经是好事了。

“二宫主说得对，天主喜爱您也是众仙看在眼里的。”

灵宝说出这假话，心中不免犯虚，看着灵霄的眼神都有些恍惚。

灵霄也懒得跟他计较，拍了拍衣裙便起身准备离去。

“灵宝啊，你这神仙做的当真是有眼力，本宫主就不陪你在这里等了，若是有人飞升直接带去松声殿。”

说罢，不远处鹊桥之外一束银光乍现，伴随着鹊桥上的云雾亦随着翻转。

灵霄闻声驻足，瞧见灵宝嘴角有了笑意，她也清楚这可能是有人飞升上天了。

飞升之后银光消逝，一个白衣少年逐渐浮现眼前。

这少年长得着实俊俏，只是眉骨间似是带有些许焦虑。灵宝走去询问此少年名讳年纪，灵霄却无心再去听这些，因为“飞升”的还有一个老头。

灵霄仔细看去，直到那老人家抬眸朝她微笑，她才恍然记起了些什么。

灵宝自是也看见了那老人家，稍稍怔住继而行礼参见。

“惜才殿灵宝仙人见过青丘子。”

灵霄恍然大悟，当年她尚未修成人身时，神树下有位参禅的老道士，她好奇老道士会在神树下做些什么，便叼了果子砸在了老道士的头顶，没想那老道士竟夸她有灵气帮她修了真身。

现下看见青丘子，她这才想起那老道士的面容。

灵霄身为松声殿二宫主，不知青丘子身处何位，只得静静站在鹊桥下等候着他们三人往这边走来。

青丘子乃五云阁长老，且是六界公认的天道夫子，灵霄自是听说过，但却从未亲眼见过。

看着缓缓走来的青丘子一身犹如袅袅炊烟随云动的烟青色长袍，身后跟着一个绝世少年，灵霄竟从未觉得这世上还有比神仙还神仙的人。

灵宝见灵霄未走便引荐了青丘子，“夫子这位女神仙正是松声殿二宫主。”

青丘子银发高束，精神矍铄，一双慧眼早已认出了灵霄，抬眸和蔼一笑，朝着灵霄走去。

“二宫主别来无恙啊。”

此话一出，少年与青丘子皆为之瞠目。

灵霄身为神位按理是在青丘子之上，但她心念多年前的提携之恩也很是懂事的行了女礼，自称名讳道：“灵霄见过夫子。”

那少年眼见灵霄与自家夫子熟识便开口问道：“夫子认识这位二宫主？”

青丘子点头解释道：“有缘见过。”

灵霄这才转眼再次看向这位少年，“你就是方才飞升的仙人？”

嘴上是这么说的，灵霄心里却早已想要将这美少年掳回去做自己的侍仙，若非青丘子在此她可早就这么干了。

灵宝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灵霄话一出，他只觉不妙，抬眼看了灵霄便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青丘子引荐道：“这是我的门生，阿慕。”

这阿慕也是个懂礼的，对着灵霄行了礼也不忘提醒青丘子自己飞升后该去往何处。

灵宝说道：“若是这位小仙人愿意，松声殿可好？”

灵霄瞬间眼睛冒光，连声道：“是是是，我的松声殿寻常也是无事，阿慕若是去了也好与我作伴，更何况我与青丘子也算有缘分。”

此时阿慕听到“松声殿”三字，瞬间铁青的面色早已说明一切，他不光不愿意去，他甚至不想与这位大名鼎鼎的二宫主有任何牵扯。

青丘子看了眼阿慕，即便阿慕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但他也不好开口阻了灵霄。

他撵须想了想，回道：“松声殿也好，可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需亲自面见天主，阿慕前往松声殿一事还望二宫主等我见过天主之后再做打算，可好？”

灵宝看出了青丘子的推辞，灵霄却似是不知世事一般憨笑点头，“说的也是，夫子先去忙正事吧，松声殿一事可以之后再议。”

“那老夫先行告退了。”

青丘子随着灵宝前往凌霄殿，路上也提醒了青丘子天主闭关一事。

青丘子却轻笑而过，面见天主之姿似是胸有成竹一般，灵宝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阿慕师承五云阁，又是天道夫子的门生，自然不会被安排在松声殿，但方才灵霄即开口要他，这倒是让他为难得紧。

六界皆知，这位第二神位的二宫主素来行事鲁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便她与自家恩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愿与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青丘子知晓自己徒儿并非有意于松声殿，未免灵宝偷听了去，只得用心法与阿慕隔空传音道：“阿慕，为何不愿去松声殿？”

阿慕抬眼看向眼前并未看向自己的青丘子，传音道：“阿慕志在凌霄。”

凌霄。灵霄？

青丘子觉得这名字甚是有趣，也说不定这志在凌霄就是“志在灵霄”呢。

“既然飞升上仙，此事为师不多说什么，一切看你的造化。”

“是。”

阿慕并非消遣时光之人，自然与灵霄志不同道不合，有了青丘子方才的话，他拒了灵霄也不算驳了青丘子的面子。

凌霄殿外四处无人，殿内也只有太白金星一人侍奉，如枯兰又是一个将六界政事看作自身性命的人，即便面无血色，灵力溃散也不会将政务落下。

灵宝引着青丘子来到凌霄殿外，几日封锁的结界似是有意识地逐渐化解，灵宝也心知这是天主知晓青丘子来访特意收了结界。

青丘子面色从容谢过灵宝便领着阿慕踏殿去拜见天主。

如枯兰负手立在殿内，青丘子按礼拜见。

“小仙五云阁青丘子携门生姬云凛见过天主。”

枯如兰默不作声，久久背着他，忽而沉声问道：“本尊窥见天日，近来天道轮回，万物俱变，不知夫子是何看法？”

在阿慕飞升前不久，青丘子得到消息称天主灵力有散，这才随着阿慕飞升一同来到天庭，可眼下天主精神看似无恙，只是天主的话他却不知是为何意。

阿慕亦感受到这天主的神威压制着自己恩师，好奇心下微微抬头偷看着这从未有幸见过的六界至尊。

青丘子道：“小仙只知天道有轮回乃是常事。”

此话即答了如枯兰的问话，又以另一种境界告诉枯如兰，生死有命，无关于天。

如枯兰参透了这句话，回眸凝望着他。

青丘子这才察觉天主面色泛黑，周身的仙气也在不断地流失。

阿慕从未见过天主，可这一见也让他看出了一位神仙油尽灯枯的骇然一面。

青丘子沉沉叹气，手下掐指暗自算着所谓的“天命”，眉间的愁色愈来愈重。

太白金星与太上老君是最早知晓此事的人，但也因为知晓此事的事关重大，所以选择设下结界声称天主闭关。

青丘子也清楚了自己被请来的目的，他参禅悟道，算得了天命，算得了天下万物，除了算不出自己，其余只要他愿意他就能算出个八九不离十，所为天道也正是如此。

如枯兰上前扶起青丘子，见他愁容不展，眉头紧皱也就明白她时日无久，“夫子之意，枯兰清楚了。”

青丘子眼看万物，最是意难平的也不过六界不安，妖界作祟，魔界被封，他无力平乱六界，但却见一代代天主毁身于六界，他既无奈亦是遗憾。

太白金星在十几万年前出身于五云阁是青丘子的同门师兄弟，他早早料到会是这般结局，但最要紧的是天主不久若真的殉身，新的六界之主又会是谁？

太白金星开口询问道：“师兄，六界如今不甚太平，以仇鳌为首的妖族不断作乱，搅得人、冥、魅灵三界祸事不断，若此时天主......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怕是......”

青丘子忙言道：“我这徒儿为人正直，心思淳厚，自然我是放心他的，至于天主。”

青丘子说着又将目光投向如枯兰，“一切自有神树做主。”

太白金星只知如枯兰乃神树所生，却不知里面的联系，又道：“这与神树有何关联？”

神树乃天地之母，上顶天，下立地，吸取天地精华才有了长久不衰，日渐繁盛的生命力，它万年开花万年结果，才有了前几代幻化人形的神位天主。

青丘子在六万年前对神树有了些许疑问，才坐在神树下参禅，这才悟出了神树之灵力，乃生万物之根本，他不过短短坐在树下几百年就得到了寻常人上千年的灵力，这才有了他点化灵霄幻化人形的本事。

青丘子为太白金星解释道：“天主尊身源自神树，神位至尊乃六界乃六界之栋梁，唯有神位者才可位坐天主。”

太白金星忽而想到了什么，似懂非懂，“那也就是说，只有修为在神位的人才能成为天主，而神树所生皆是神位。”

“不错。”

“这不可能！”

青丘子肃声反问道：“你也是老神仙了，这事乃是六界常理，你如何能不知？”

太白金星不知如何说出自己的疑问，转头又看向枯如兰，低声道：“小仙并非不知师兄所言，只是......只是现如今天界还有一人也在神位啊。”

灵霄！！！

太白金星此话一出，青丘子与如枯兰面色瞬间僵硬，头脑浮现的尽是灵霄的“可怕”面容。

太白金星又道：“再者，神树万年开花万年结果，可自天主继位以来神树再无开花迹象，而这几万年里松声殿二宫主却飞升神位，这......”

这也就是说明，灵霄是神树所选的下一位天主！

四人皆想到了这一点，如枯兰面色凝重，青丘子与太白金星亦是愁容见深。

阿慕意识到方才的二宫主很有可能继位天主，默默回忆了方才自己有无得罪她的地方，听闻这二宫主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任谁都对她毕恭毕敬，哪怕是现如今的天主如枯兰都对她毫无办法，他可不能刚飞升上仙就被栽了跟头。

青丘子犹豫不决，暗中又将灵霄的命运掐指算着，天道不似寻常道法，此道是无法卜出算卦之人的命途的，五行之内，八卦之下，阴阳之和，几番过后皆为“空”。

这是何意？青丘子大为吃惊，暗自腹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