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吃完那一顿晚饭的，跟着司马燚离开将军府之前，杜夫人忽然将她拉到一旁耳语。杜若一听，顿时忍不住急红了脸喊出声来，“您说什么呢娘！我跟他没有……”

“好了好了，娘懂！”杜夫人不停地冲她使着眼色，“好好记着娘的话！去吧去吧！”

杜若耳根也红了，急得直跺脚，“娘，我真和他还没……”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出了这个门娘也管不了你那么多。”杜夫人摇头叹气，“娘都是为了你好，知道么？”

“娘……”杜若还想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跺着脚说，“我这还没嫁呢！谁说我就一定要嫁给他了？我还可以……”

“你还可以什么？”司马燚在她身后凉飕飕地问。

杜若还来不及回话，后颈一凉，人就被那位爷给拎了过去。

“啊！好痛！救命啊！”杜若声势浩大地喊叫。

司马燚却适时朝杜预署夫妇微微颔首，“将军，夫人，多谢款待，先告辞了。”说完直接拎着杜若往外走。

这不是……公然掳人么？

杜大将军见状，条件反射地想要上前帮自家闺女，却被杜夫人一把拽住，“他们小两口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杜大将军压低声音，“我这不是怕咱们闺女受欺负么？”

杜夫人显然并不认同，“她哪里会受欺负？她那是欠教训！都跟五爷到了这一步了，她居然还想不嫁，你看看你闺女都说的是些什么话？”

“不想嫁就不嫁，难不成咱们将军府还养不起她？”在此事上杜将军显然与杜夫人难以达成一致，“管它什么流言蜚语？大不了我带着她回南疆！”

杜夫人连忙拍了一下杜预署，“胡说些什么呢！陛下的密旨都下了，你还敢抗旨不遵不成？而且五爷也跟咱们保证过会处理好此事，你总得给人家时间啊！”

杜夫人继续说，“方才饭桌上你还没瞧见么？五爷一个劲地给若儿夹菜，而且样样都是她爱吃的。证明人家确实是把你闺女放在了心上的。你这个当爹的，记得自己闺女爱吃啥？”

“我怎么不记得？”杜预署不悦地说，“我就记得若儿从来不吃鱼！方才睿阳王还往她碗里头夹了鱼呢！”

“我就说你这个当爹的，对女儿一点也不上心！若儿后来出事以后就开始吃鱼了，还特别爱吃小鱼仔弄成的零嘴！”杜夫人望着走远的二人，“能早点生个孩子，这丫头兴许就不会再闹腾了！”

杜预署闻言差点跳起来，“你胡说些什么呢！若儿都还没正式过门呢，怎么能有孩子呢！如何也得等睿阳王把南巫的事儿摆平，两人正式大婚之后才能……”

说到此处，杜大将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指了指杜夫人，“我你刚不会是让女儿……”杜大将军跺脚，“哎，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让你劝着她，你怎么还……”

杜大将军气得不行，话都说不下去了，直接挥袖转身，气冲冲地进了门。

杜夫人小碎步跟了上去，“将军，将军您别生气啊，我也是为了女儿的将来打算啊！这男人心海底针，谁知哪天会变，还是有子嗣才靠得住啊！”

……

被公然强行掳走的杜若，憋着一肚子的火。在发现司马燚并没有带着她直接回睿阳王府的时候，她便趁势发作，“喂！司马燚，你放开我！这不是回睿阳王府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不是不肯嫁给爷，不是还有无限可能么？”司马燚毫无感情地冷冷说着，“既然如此，爷还要你回睿阳王府做甚？”

“那你不要让回睿阳王府也放开我啊！”杜若刚想挣脱，忽然眼前一黑直接被司马燚捂上了双眼。

杜若心里一慌，连忙口不择言地说，“喂！司马燚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爹娘可是把我交到你手上的，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爹肯定不会放过你！”

“别吵！”司马燚轻声喝道，“再吵就把你丢河里去！”

“又来？”杜若气愤极了，“司马燚你有没有良心？那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蠢死了！那回是司马彰暗中使诈，让人割断了抬箱子的绳子，才会让你意外地滚下河中。爷要扔你下河，还能让你活着回来？定然是绑上石头直接沉底，保管你泡都不会冒一个！”

杜若听着他这话，愣着安静了一瞬，立马又开始激烈地反应起来，“那你现在要干嘛？快放开我啊！”

司马燚冷冷地威胁着她，“安静点，再吵吵嚷嚷爷就当真把你丢进河里洗个冷水澡！反正你也一时半会儿冻不死！”

“你敢！”杜若忽然反手将身后的人抱紧，“你敢丢我下水，我肯定带着你一起下去！看咱俩究竟谁先冻死谁先淹死！”

杜若的话刚落音，忽然一声巨响在不远处炸开，把她惊得猛然一缩，抱着司马燚的手下意识地将他环得更紧了。

身后面无表情的司马燚忽然唇角勾了勾，松开了捂住她双眼的手，顺势将她护在怀中。

很快，又是一阵炸裂的声响在不远处响起，杜若再度被响声惊的一颤，却发现有火光映在了司马燚的脸上。

她连忙抬头去看夜空，惊诧地发现那炸开的声响竟是来自夜空中绚烂的烟花。

她不由惊叹，“啊！是有人放烟花啊！”

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炸裂的声响在周围响起，五颜六色的火光照亮了夜空，映在脸上，落在眼底，最终在消失的刹那将最绚烂和壮烈的火花存于心间。

一阵喧闹过后，世界彻底寂静了下来。两个一直相互依偎紧拥的人，陡然间心跳与呼吸都变得格外清晰起来。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烟花燃放后的味道，可这二人嗅到的却尽是彼此的气息。

心跳忽然开始加速，越来越快，渐渐地连呼吸都越发不受控制。一时间，杜若全然想不起来她之前跟司马燚正闹着不知所谓的别扭，此时只觉口干舌燥，耳根发烫。

她赶忙打破沉默，慌慌张张地说了一句，“真想不到这时候能见着这么漂亮的烟花。”

“好看吗？”司马燚盯着她问。

杜若由衷赞叹，“好看，跟我们家乡的烟花一样漂亮。”

“那还不赶紧向爷表示感谢！”司马燚唇角翘起下巴微扬。

杜若倏尔睁大眼睛，“烟花是你放的？”

“不然呢？”司马燚忍不住鄙视地瞥了她一眼，“你以为谁会有爷这本事？”

“这不是过年么？”杜若理所当然，全然不知在这个时代烟花是多么稀有之物，“过年家家户户放烟花不是很正常么？”

“家家户户放烟花？”司马燚不由骇然，“所以你从前经常放？”

杜若这才意识到不对，她真没具体了解过此时有没有烟花存世。只晓得司马祁已经先把火药弄了出来，她就先入为主地觉得烟花这玩意存在也是合理的。

可谁曾想，烟花这玩意儿此时还是个稀罕玩意儿。若不是她醉后那一句要燃满城烟花，司马燚也不会临时抓了司马祁来捣鼓这玩意儿。

烟花爆竹这些小玩意儿其实这个时代确实已经有了，只是如此绚丽多彩的烟花，司马燚自己此生都是第二回得见。至于司马燚头一回见到这壮观震撼的景象，还是在今儿早晨，司马祁在地下城首次向他展示成品之际。

当时司马燚的期望值远低于此，因为杜若只是醉后胡言，说是要燃尽满城烟花。所以司马燚最初的预想是让对火药有研究的司马祁在短时间内迅速制造出大量的小烟花来布满整条长街。

可司马燚却没料到司马祁会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这让他越发坚定了他对司马祁身份的认可。当初他那个才华横溢的小皇叔如果还活着，或许也能造出如此惊世之物。

也许是心里暗示起了作用，所以经过此事之后，司马燚越看司马祁，越觉得那小子与他那过世的小皇叔相像。而实际他那小皇叔究竟长何样，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其实早已经模糊于了司马燚的记忆中。

话说回眼下，杜若的言语显然已经引起了司马燚的怀疑。若说她曾经见过这烟花他信，毕竟明面上她与司马祁算是师姐弟的关系，而这玩意儿又是司马祁捣鼓出来的，故而杜若事先有接触过也情有可原。

然而偏偏杜若说得理所当然，这烟花她虽喜欢，却不稀奇，是她家乡百姓都能燃放的寻常之物，这就非常可疑了。

无论杜若的家乡在何处，都绝无可能有北原京都如此繁华。连京都百姓都瞧着稀罕的东西，如何成了杜若家乡的寻常之物？

杜若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急着补救，“我们那儿的烟花不是这种，我们不是南边儿么？没这么冷，过年的时候各种鲜花儿盛开的热闹，跟京都春天一样。”

“于是呢，家家户户过年门口都会放着鲜花。过年不是要燃香祭祖么？香烟萦绕着那些花儿，于是就管那些年花叫烟花。”

终于把话圆回去了，杜若长吁一口气。再看司马燚将信将疑的模样，怕他再深究，于是卯着胆子踮脚主动在他脸颊之上啄了一口，“谢谢爷让我今夜看到了不一样的烟花，我很喜欢。”

果然她这主动一亲，让司马燚再无心思追究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