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尴尬地将就与夏侯莞一道用了早膳，又替她换了药，这才等来了李太医。

李太医休息了一夜，精神头已经好了很多，可脸色却不大好。

杜若打着呵欠问，“李大人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又出什么事了吗？”

李太医拧眉，“哎，西垚少主又不大好了，可昨儿刚走过金针又下了猛药，今儿要是再走上一回，怕是过犹不及，适得其反啊！”

“确实是这个理。”杜若点头，“可若是完全不用药，恐怕也不行吧？”

“可不是么？若不用药，怕是都熬不过今日。”李太医花白的胡须都快拧秃了，“哎！真是愁煞老夫了！”

杜若倒是没想到西垚少主会如此严重，“都熬不过今日？那可如何是好？怕是不跟好陛下交待啊！”

“是啊是啊！西垚少主要这口气真没了，陛下肯定得追究。”李太医苦着脸，“我这头皮都快挠破了，也没想出合适的方子，真是愁都愁死了。”

杜若看李太医愁成那样，知道他也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主动说，“大人方便带我去看看西垚少主吗？”

“这……”李太医有些犹豫，“杜小姐昨儿守着宁和郡主一夜未眠，可还熬得住？”

“没事，我年轻，熬得住。”杜若拍了拍胸脯，“昨夜也不是完全没睡，我也眯了一阵的，大人放心。”

“如此，那就辛苦杜小姐了。”李太医喜出望外，杜若能主动帮忙他简直是求之不得啊！

西垚少主所在之处看守严密，经过重重关卡杜若才见到了那个随时要断气的活死人。

如果之前杜若见到的西垚少主是一副活动的骨架，而今的西垚少主就真是一具只剩一口气的骷颅了。

见到西垚少主这副样子，杜若当真觉得，皇帝坚持吊着他的这一口气当真是残忍至极。西垚少主这样，还真不如彻底死了好。

可如今，再残忍也得继续想法子吊着西垚少主这口气，总不能让李太医为难。和李太医也算是忘年之交，杜若肯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太医因此事而受连累。

西垚少主这幅尊荣让人极度不舒适，胆子小的怕是都不敢靠近。杜若也是忍着恶心上前查看，仔细研究了半天，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李大人，反正西垚少主这副身子骨已经无用，咱们何不试试药蒸？”杜若与李太医半开玩笑地说，“若是寻常人肯然受不了药蒸的高温，可这西垚少主反正不死不活的，也没啥感觉，真要救不活给蒸熟了，咱们就给陛下下酒。”

李太医惊得差点跳起来，“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这孩子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真把西垚少主这口气给折腾没了，陛下肯定让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还敢把这蒸熟的骨头给陛下下酒，你真是不想活了？”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李大人还当真了？”杜若指了指床上那副不死不活的骷髅，“你看看他这样，咱们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还是大人能够在一日之内找到岩火籽与蓬莱烟？”

李太医不假思索地说，“老夫要是能找到岩火籽与蓬莱烟两味奇药，又岂能将药浪费在这活死人的身上？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那不就是了？就算找到了奇药，也不可能用在西垚少主的身上。”杜若摊摊手，“所以咱们就干脆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能吊一天是一天。”

李太医想想，觉得杜若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同意了她的提议。因昨日才对西垚少主金针走穴又下过猛药，如今担心他这副破身子受不住，通过药蒸将药从皮肤缓慢注入，或许是个可行之法。

很快这间屋子就被改造成了一个药蒸室，杜若与李太医研究了一下，定下了药蒸的方子，就开始将西垚少主架在巨大的药盆之上跟蒸包子似的蒸了起来。

当然，西垚少主这副骷颅骨架，是没法子像包子一样发起来，还是一副皮包骨的模样，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药蒸之后，他原本干瘪的皮肤倒是显得滋润了不少。

“李大人，里头闷热您就别进去了。”杜若刚想进去看看情况，忽然被人一把拽住。她头也不回地说，“李大人放心吧，我年轻，就进去一会儿没事的。”

可身后的人缺依旧不肯松手，紧紧地拽着她，直接不由分说地把人给拖了出来。

杜若回头一瞧，身后拽着她的人哪里是什么李大人？李太医早已经退到了远处，此时在她身后的人是司马燚。

“司马燚？你什么时候来的？”杜若歪头看他，“欸，你拽着我干嘛？”

那位爷的脸色不大好，冷飕飕地说，“你年轻进去没事？”

“难道不是么？”杜若不由反问，“难道我不够年轻？”

“一个年轻姑娘进到一个不着寸缕的男人屋子里，那叫没事？”司马燚皱眉，“你觉得合适？”

杜若顿时就火了，“喂！司马燚你说什么呢！那不过是个病人，还是个活死人，人都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而且在医者眼中，只有治病救人，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分！你的思想未免也太龌龊了吧？”

“龌龊？”司马燚的语调越发寒凉，“杜若，你再说一次试试？”

“我……我为什么要再说一次？”杜若顶嘴，“你让我说我就得说？你做梦吧！”

这下连李太医都看不下去了，他急忙上前打着圆场，“五殿下说得不错，杜小姐一个姑娘家，确实不方便进去。刚五殿不来，下官也肯定会阻止杜小姐进去。”

“杜小姐已经帮到了这一步，老夫已是感激不尽。”李太医朝杜若道谢，“这里交由老夫就好，杜小姐放心随五殿下回去休息吧！”

“李大人，你这么大年纪了，屋内又闷又热怎么受得了？”杜若放不下心，生怕李太医出事，到时候太医院群熊无首，岂不是要变得乌泱泱的？

说不定皇帝找不到人，把她抓来先顶着也说不定啊！杜若越想越觉得不行，她得留下！

“李太医，你们太医院的人是不是都死绝了？”司马燚显然已经不爽了，“杜若不过就在太医院挂了个名，连正式的职位都没有。爷记得昨儿你开口让陛下请她进宫也是为了宁和郡主的事情，如今宁和郡主已醒，暂时并无大碍，她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西垚少主的事，似乎和她扯不上什么关系吧？”

“是是是。”李太医频频点头，“五殿下说的是，西垚少主是由太医院照看，却并非杜小姐分内之事。杜小姐也是出于情分，这才来帮下官。下官实在感激不尽！”

李太医又转向杜若，朝她鞠了一躬，“杜小姐，你放心，老夫要是受不了会让人来接替的。杜小姐只管随五殿下回去休息，辛苦杜小姐了！”

“李大人客气了！”杜若连忙回礼，“这可使不得！你这么大年纪了，我一个小辈怎能受大人的礼？”

李太医诚心诚意地说，“不不不，杜小姐受的起，杜小姐可是帮了老夫大忙。杜小姐是五殿下身边的人，日后怕是老夫向小姐行礼的日子还多着呢！”

李太医这番话倒是让司马燚听着顺耳，他的面色稍稍转好了一些，显得没之前那么瘆人，可整个人瞧上去依旧是冷冰冰的。

他也不待杜若再开口，直接跟拎小猫儿似的提着衣领把人给拎走了。

杜若被扔上马车时一路叫唤，司马燚关上车门，冷冷地望着她，“叫，继续叫，再大声一点。爷让你叫个痛快！”

你让我叫我偏不！杜若闭好嘴，双手环在胸前一声不吭。

“怎么？不叫了？”司马燚盯着她，“难得你也晓得什么叫难为情。”

“我才没有难为情，凭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我偏不！”杜若拧巴着，“司马燚，你实在太不讲道理了！”

“爷不讲道理？”司马燚情绪莫测地背靠车厢，“好，那爷就跟你讲讲道理。你说，你要怎样？”

杜若气鼓鼓地说，“人家李太医那么大年纪了，药蒸的点子本又是我出的，你现在把我带走，把那个摊子留给他，这合适吗？”

司马燚依旧面色不改地盯着她，“然后呢？”

“还有，你把我直接拎走，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杜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你这样我还有脸在宫里头行走么？”

“就这些？”司马燚的表情忽然松了些，“李太医乃太医院院判，他受命全盘负责主持太医院事务，救治西垚少主本就是他份内之事。不存在你说的什么把摊子甩给他，因为那摊子事原本就是他的。”

“至于你说的爷当众把你拎走有损你脸面……”司马燚微微沉呤，“此事确实是爷做得有些欠妥。”

司马燚说完，忽然起身靠近杜若。杜若条件反射地双手抱膝在车厢角落里缩成一团，“司马燚你要干嘛？”

司马燚眯了眯眼，“你不是觉得爷损了你颜面么？爷今儿就给足你脸。”

“你到底要干嘛？”杜若警惕地又往角落里蜷缩了一下，“这可是宫里头，你可别乱来！”

司马燚无所畏惧，“宫里又如何？爷刚替父皇分忧又解决了一桩大事，爷此时就算在宫里放肆一下，谁又能奈爷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