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没有去接司马赫的话，而是冲着门外的李太医喊着，“大人最后一次见西垚少主是在什么时候？”

李太医看杜若和司马赫都在里头，也只能掩着口鼻应着头皮钻进了闷热的蒸屋之内，“最后一次见西垚少主是在昨儿亥时，我见西垚少主情况稳定，就先回去休息了。”

“年纪大了睡眠不怎么好，我一般寅时就醒了，照例早早来看下西垚少主的情况，以便及时调整今日的用药。可谁曾想，一推门进来就是这样了，屋子里头空空的，人也不知了去向。”

李太医看了司马赫一眼，“原本出了这么大的事，是应该第一时间禀告陛下的，可当时我这个老糊涂已经是六神无主，幸得四殿下帮忙先行稳住了太医院的慌乱局面。”

说到此处李太医恭敬地拱手低头，朝司马赫行了个礼，“若非四殿下在，此时太医院中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殿下值夜宫中，一夜未眠，为了太医院的事儿，又耽误了殿下出宫休息的时辰，下官实在是心中有愧。”

司马赫立在药气熏蒸热气腾腾的屋内，却全然不似杜若与李太医这样又是掩鼻又是遮面的，他依旧一副风度翩翩的谦谦君子模样，丝毫不受屋中环境的影响。

“李大人客气了。大人都这把年纪了，还为了宁和郡主的伤势来回奔波。这些年在宫中，李大人为了给母妃调养身子，也是煞费苦心。如今李大人遇到了难处，本王岂能坐视不理？”

大约是屋内的药气终究有影响，司马赫说到这里停了下，轻咳一声继续说，“而且本王原本就负责统领宫中禁卫，太医院出了这样的事本王也有责任将此事查清并上禀父皇。不过父皇日理万机，此事有眉目之前，本王觉得还是暂且不要搅扰父皇，徒增父皇烦忧。”

李太医十分赞同，连忙颔首恭敬道，“四殿下言之有理！下官也觉得此时不便惊扰陛下，应该以陛下的龙体为要。”

李太医这话明显带有一些私心，因为这事情如果直接捅到皇帝面前去，皇帝必定勃然大怒，从而怪罪于他。

如果能够查出西垚少主失踪的原因，然后再上禀，就算皇帝再生气，也不会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在李太医一个人身上。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西垚少主失踪李太医确实责无旁贷，毕竟人是在他们太医院给丢的。然则太医院也确实无辜，他们只是治病救人的医者，又并非负责看管犯人的狱卒，谁能想到一个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还能自己跑了？

此时说再多都于事无补，人已经丢了，正如司马赫所言，他们眼下只能尽快想办法查出西垚少主失踪的原因，才好向上面交代。

李太医的心思不好明说，司马赫也是明眼人看破不说破。而杜若却与这各怀心思的二人不同，此时她一门心思地在这间密闭的药蒸室里，满脑子都是西垚少主为何会忽然失踪。

之前看过的那些密室杀人的剧本以及那些有关于密室案件的各种剧情都飞快一幕幕地在脑中闪现。她反复分析着李太医对于现场的描述，一遍又一遍的分析着当时李太医可能遇到的情况。

“这确实是个密室无疑，西垚少主也确实是个活死人无疑，他绝不可能自己忽然回光返照地起来走出这间密室，而且一旦他离开这间密室，离开这些药物的维系，他基本上就只能是个死人。”

杜若自言自语地说着，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往药蒸室正中央的那张竹床上望去。

为了让蒸气充分地覆盖并渗透西垚少主的全身，这张所谓的竹床已经完全不像一张床，而是被做成了镂空的形状，完全就是一个可以躺人的竹架子。

由于整张床都是镂空的，所以床下面也是镂空的，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竹床下面有些什么。

由于竹床下面根本藏不了东西，所以也没有人去动那个搜它的心思。可杜若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几乎是直觉驱使着她向那张镂空的竹床靠近。

“若若，里面温度太高，容易被烫伤，你务必当心！”司马赫看杜若忽然往里走，情急之下赶上去拽住了杜若的手腕。

杜若没有防备，被司马赫猛地一拽，顿时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一仰直接跌进了司马赫的怀中。

她霎时间如芒在背整，个人都觉得无比的不安，几乎条件反射地立马想要从司马赫的怀中挣脱。由于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司马赫也没有打算强留。

一顿兵荒马乱，杜若总算是与司马赫成功分开，可不幸的是杜若却不慎崴了脚。

“若若，你没事吧？”

司马赫刚蹲下身去想帮她看看脚，杜若却一边咳嗽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没事，多谢恭亲王殿下。”

李太医看出了杜若对于司马赫排斥她的态度几乎都不能算是刻意避嫌，而是很明显有些抗拒。

不明所以的李太医既要感司马赫此次替他拦下此事的恩，又要谢杜若多次奋不顾身出手相帮之情，看这二人之间如此别扭，他不由左右为难。

“哎呀，杜小姐怎么如此不小心，我看你这脚伤的也不轻，赶紧出去，老夫给你上些药。”李太医打着圆场，“四殿下说的对，这屋子里面也不能久待，温度实在太高，咱们正常人可受不了。”

“正常人受不了？”杜若忽然跟魔怔一样，直接。一瘸一拐的飞快往屋外奔去。

李太医跟在后面喊着，“哎，杜小姐，你这是忽然要去哪儿？你脚上的伤……”

杜若跑了一阵又停住了脚步，也不知道是因为脚上的伤跑不动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她就那样定定的站着，看着这间太医院中临时搭建的药蒸室出神。

“杜小姐可是想到了什么？”李太医好奇地循着杜若的目光也回头看，却并未看出什么名堂来。他收回目光转而看看杜若刚才还一瘸一拐的脚，心道若再不处理，这脚踝一定会肿成馒头。

出于医者的本能，李太医刚想蹲下替杜若看看脚伤，却不料一动不动的杜若忽然有些呼吸不稳地对他说，“大人，我有急事要马上回去一趟。恭亲王殿下智勇无双，这里有他帮忙追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实在抱歉大人，我必须得马上走了！”

杜若说完，也顾不上自己脚上的伤，继续一瘸一拐地飞奔出了太医院，直接朝宫门而去。

司马赫。看杜若那一瘸一拐火急火燎的模样，既于心不忍又放心不下。也顾不上那么多，急匆匆地牵马跟上了杜若，“若若，你要去哪儿？四哥送你。”

杜若却拒绝的非常彻底，“不劳四哥，睿阳王府的马车就候在宫门外。殿下既然应下了替李大人追查，就该说到做到。赶紧想法子解李大人的燃眉之急才是殿下的当务之急。”

“殿下，您曾是我心中的朗朗清月，是那雪山之巅最圣洁的雪莲。您对每一个人都谦和有礼，就像春日暖阳，夏日爽雨，秋日和风，冬日炉火。”说到这里杜若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殿下你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了的，对不对？”

司马赫难得见到杜若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话，也不由怔住，他有些踌躇和犹疑，“若若，本王是不是让你失望了？如今你竟都不肯再叫四哥，而是如此生分地唤着殿下。若你都对本王失望，那本王就算不负天下人又有何意义？”

杜若凉凉一笑，“殿下想太多了，原本我这一声四哥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殿下能够不负天下，那殿下依旧是我心中最圣洁的存在。如有机会，我愿意名正言顺地唤殿下一声四哥。”

“殿下赶紧回去吧，李大人还等着殿下救他于水火之中呢。李大人年事已高，经不起这般提心吊胆，还望殿下”体恤。杜若说完，朝司马赫微微颔首行过一礼，“臣女告辞。”

杜若说完，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宫门外走。司马赫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良久之后，他忽然低低一叹，“若若，怕是本王终究还是要让你失望了。”言毕，他翻身上马，与杜若南辕北辙地策马奔回了太医院。

杜若出了宫门直接上了马车，快语吩咐着赶车的车夫，“快，马上回府，越快越好！”

车夫不敢懈怠，策马扬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睿阳王府。

杜若虽然一瘸一拐，却速度极快，连迎上去的管家都险些被她撞了个人仰马翻。

“小姐回来了，宫里的事情这么快就办妥了吗？”

杜若却冷着一张脸并不跟管家搭话，脚步不停的直奔临渊阁后头的温泉池。

管家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想要阻止，可话还没开口就被堵了回去，“你别想再拦我！这些日子温泉池根本没有任何损毁，也没有进行过修缮。那些进府的工匠都是在温泉池旁边偷偷搭建那个暖阁！”

管家面色惊白，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杜小姐怎么会……知道那个……暖阁？”

杜若忽然情绪有些收不住，忽然大声地冲着管家吼了一句，“你们这些日子一个个究竟都在瞒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