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飞残月天」

第五节:狮堂闻乱 明使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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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雄狮堂时已是暮色沉沉。

远远地只见雄狮堂外已高挑起白色幔帐大门两侧高墙也全用白布围起里里外外进出的仆役均是身着孝衣想必那罗雪亭的“死讯”早已传到了建康。

莫愁大咧咧地上前通报姓名。那两个身着白衣的雄狮堂弟子听得眼前这胖子竟是丐帮帮主之子忙要进去禀报。莫愁摆手道:“咱们跟方老三都多年的交情啦这大忙的当口何必来这一套!”领着两人大步走入。

转过大门后的影壁墙却见当中宽阔的甬道两侧全张起了灵幡白幔数十个麻衣孝帽的雄狮堂弟子钉子似地戳在两旁满面肃穆一言不。大厅外却围拢着不少人衣着打扮各自不同全是闻讯赶来吊唁的江湖豪客。

忽听有人低声叫道:“他娘的这不是莫大少吗?几日不见可又胖了半圈儿!”一个身穿宝蓝绸缎的精瘦汉子迈步过来攥住了莫愁的手。莫愁满面喜色低声道:“你姥姥的邱泥鳅!上回在得月楼说好你个贼泥鳅做东你却溜之乎也让小弟破费了不少银子!”

卓南雁见这精瘦汉子的形貌料得此人便是江湖上有“泥鳅”之称的邱两指暗道:“这邱两指自号神偷却是名声不善不想莫愁跟这等人也是称兄道弟。”忽又哂然一笑“江南武林都道我卓南雁死心塌地投靠了龙骧楼更算计死了罗堂主我卓南雁在江湖上的声名更加得不善难得这胖乎乎的莫愁照旧跟我称兄道弟!”眼见四周尽是武林人物便将头上的斗笠拉低。

唐晚菊是世家子弟一时也有熟人前来招呼。但相形之下莫愁更显得交游广阔左顾右盼之间双手连拱已跟数十位朋友打了招呼厅外这些豪客竟似没一个不认得他的。

莫愁眼见这些江湖朋友虽是口中寒暄但脸上神色都是有些古怪更有人眼中隐现兴奋之色便拉了那邱两指低声询问才知道罗雪亭“死讯”传来江南武林震动雄狮堂内更是乱得翻了天。四处前来吊唁和打探消息的武林大豪、帮派朋友乃至官府要员络绎不绝。更有许多江湖豪客也上门哭诉恳求雄狮堂出马擒杀这滥杀无辜的金国奸细“卓南雁”。原来在数月之前这“卓南雁”竟连杀了沧浪阁等多家武林帮派的要人物。

卓南雁越听越怒暗道:“当真乱七八糟!老子一直在龙骧楼中卧底哪里有功夫来江南杀了这么多的武林人物?”

莫愁觑了卓南雁一眼干笑道:“是嘛这倒是麻烦得紧!”邱两指嘿嘿一笑低声道:“麻烦的还不止这个!听说罗堂主号称陶朱公再世这些年来为了他***劳什子抗金大业开镖局弄酒楼可是赚来了大笔钱财。罗老头子又没个一儿半女这一大笔家业自然便会全撇给这信任的雄狮堂主了。呵呵说来罗堂主最看重的弟子该是方残歌早就内定了方老三作堂主但老头子这下不明不白地死在大金国的燕京没留下只言片语方老三那两个师兄便即串通一气要篡夺这堂主大权啦!”说着眼中光芒闪烁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卓南雁更是暗自摇头斜眼往堂内瞧去却见那轩敝的大厅已摆了两排大椅坐满了前来吊唁的宾朋这些人想必都是身份显赫之人除了武林大豪更有文质彬彬的儒生和官吏夹杂其中。罗雪亭的四个弟子翁残风、孙残镜、方残歌和何残雪赫然在座皆是披麻戴孝满面肃穆。只是这时堂中诸人均是一言不气氛显得有些压抑阴沉。忽听得堂中有人一声咳嗽朗声道:“大伙儿话也说得够了但眼下咱们江南武林群龙无还是先选出雄狮堂主以定人心!”说话的这人白萧然少说也有六七十岁的年纪了但中气充沛显见修为不俗。莫愁低声嘀咕道:“嘿嘿这老头儿是建康真武镖局的老龙头韦伏虎乃是此地武林的地头蛇听说跟罗堂主的大弟子翁残风交情不赖!”

他话音才落方残歌身旁便有一位满身孝衣的少年挺身而起叫道:“韦总镖头说得是雄狮堂素来是我三师兄方残歌打点这堂主之位自然非他莫属!”正是罗雪亭的四弟子何残雪。这人当年上庐山给清虚道长下书卓南雁曾出手教训过他知道此人对方残歌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话便不对了!”二弟子孙残镜却冷哼一声缓缓道“当日师兄在时是瞧着方师弟年轻识浅须得多多历练才让他打点雄狮堂事务。说到见识高远老成忠耿自然还是咱们的大师兄。只有大师兄执掌雄狮堂他日才能重振我雄狮堂威风!”他貌似木讷说话也是慢吞吞的词锋却是犀利至极。方残歌脸上红光一闪却不言语。

何残雪怒道:“二师兄说的是什么话?当日师父在时便曾说过论武功论才学哪样都是三师兄出类拔萃!”孙残镜森然道:“在你眼中素来便只有三师兄哪里有什么大师兄、二师兄!嘿嘿无故废长立幼却是自古大忌!”何残雪冷笑道:“废长立幼你当这是皇帝老子挑太子吗?咱们武林中人自然要以才干贤能为先哪里管他什么废长立幼的狗屁规矩!”罗雪亭性子放诞对弟子甚少长幼尊卑的约束这何残雪年轻气盛说哈咄咄逼人果然丝毫不将翁残风、孙残镜两位师兄放在眼中。众人听了均是暗自摇头。

卓南雁瞧那大师兄翁残风始终木巴巴地坐在那里面上便若泥塑般地不见一丝喜怒之色暗道:“当日却没瞧出来这翁残风倒是个厉害角色。”

“是啊杨柳春风江南岸谁人不识方公子!”孙残镜却拖长了腔调慢悠悠地道“呵呵师尊素来也对方师弟看重得紧。可是当初挑战龙骧楼又是谁半途而废将师尊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了燕京那龙潭虎穴?若是换作忠心耿耿的大师兄拼了一死也会护得师尊周全!”何残雪面色一僵便如被一根利针刺中哑穴登时张口结舌。

方残歌却霍地挺身而起反掌重重拍在那把太师椅上“咔嚓”一响那大椅登时碎作十几段。众人眼见他这一章声势惊人心中都是一凛。孙残镜却道:“三师弟好手段啊!你功夫这么高怎地不留在燕京去跟沧海龙腾比划比划?”方残歌脸色惨白冷冷道:“我方残歌但有一口气在也要杀了卓南雁那奸贼!若是不能给师尊报这大仇便如此椅!”

韦伏虎呵呵一笑:“难得方贤侄如此深明大义既然如此这堂主之位还是翁贤侄来担当!”何残雪脸色煞白怒道:“韦镖头咱们练武的不是考状元中举人这般文绉绉的胡乱议论也没个了结。不如请翁师兄和方师兄切磋一二谁强谁弱立见分晓!”

堂外拥着的百十条江湖豪客多是年少气盛颇好热闹闻言轰然叫好:“是啊直来直去胜了的自然做堂主!”“空口白舌地有何意思还是手底下见真章这法子又公平又好看!”堂主端坐的却多是老成持重之人听了这话暗自摇头。方残歌脸上却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咬牙不语。

翁残风忽地摆了摆手沉声道:“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推选堂主!”这雄狮堂的大弟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登时将四下乱糟糟的声音压了下去。众人想不到他竟会忽然出口推却这堂主之尊均是一愣。

“师尊尸骨未寒我们做弟子的便比武较量传扬出去岂不有损雄狮堂声名!”翁残风环顾众人眼见自己两句话说得众人鸦雀无声才缓缓道“适才方师弟说得是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擒拿那奸贼卓南雁给师尊报仇雪恨给江南武林除去一个害群之马!在此之前我们四兄弟一同执掌雄狮堂!”众人听他说得正气凛然不由纷纷点头。

卓南雁微一皱眉却已心中了然:“这翁残风城府好深他料得比武胜不得方残歌便即说出四人共同执掌。嘿嘿四人之中他是大师兄这堂主终究还是他的。”

翁残风又道:“师尊神功无敌修为早到了天元境界完颜亨那鞑子怎是师尊对手?但若是卓南雁这小贼埋伏在旁出其不意地暗中偷袭师尊又对他全无戒心只怕才会惨遭毒手!”堂中立起一个高大魁梧的锦衣汉子叫道:“翁大哥说得是卓南雁那天杀的小贼阴险毒辣数月之前忽施恶手偷袭了我沧浪阁掌门曾阁主!我沧浪阁与这小贼不共戴天定要抓了来千刀万剐!”

卓南雁听他大骂自己心中暗恼。又听有人愤声叫道:“卓南雁这小子惯用偷袭的手段我巨鲸帮深受其害葛老帮主便死在他的辟魔剑下!”跟着不断有人出声附和卓南雁暗自一数竟有沧浪阁掌门、巨鲸帮主、扬州两淮镖局的副总镖头乃至江南六派中最为与世无争的峨嵋派旁支虚静门中一位隐居襄阳的长老尽皆死在“自己”剑下。

今日雄狮堂会聚群豪沧浪阁、巨鲸帮、两淮镖局和峨嵋派虚静门尽皆派了人来。先前死在五通庙底的峨嵋道士余观海竟是素来不问世事的峨嵋掌门乐无忧遣来给虚静门助阵的。

卓南雁心下疑惑:“是什么人给我栽赃陷害杀了黑白两道的这么多高手却全算在老子头上?怪不得当日方残歌去龙骧楼下战书时见到我便即咬牙切齿说我在江南乱杀无辜。而跟罗堂主分手之际他也说江南武林对我误会已深!”

原来那时龙骧楼主完颜亨为了断绝卓南雁回归江南之路更要历练余孤天的胆魄曾让余孤天易容成他的模样持了那把辟魔神剑在江南龙须的安排下刺杀了多名江南高手。被杀的人中既有德高望重的沧浪阁掌门又有与世无争的峨嵋派长老也有财大气粗的镖局总镖头和雄霸一方的黑道枭雄让他黑白两道尽数得罪再没有一丝退路。

卓南雁自然不知其中缘故忽然间听得许多素不相识的人对自己破口大骂他既觉疑惑又有些恼怒隐隐地更觉得几分可笑。一旁的莫愁见他石雕般地伫立不语皱着眉低声道:“老弟我早说了这地方你本不该来!”

忽听又有人叫道:“卓南雁这小贼当初盗马盗剑也就罢了可叛宋投敌乱杀无辜那才是罪不容诛!”“操他够娘的这小子最是贪花好色听说当日便是给个金国的狐狸精郡主迷住了魂!”卓南雁听他们辱及自己父母又开始痛骂完颜亨心头登时涌起一团怒火。

孙残镜得意洋洋扬声笑道:“谅那完颜亨一个金国鞑子有什么能耐若不是卓南雁这小贼暗中偷袭完颜亨又怎能挡得住师尊的三招两式!”卓南雁心下悲愤郁怒听了这话更觉滑稽无比一股热气自胸口直涌上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声鼓荡犹如春雷乍响滚滚传入堂中众人耳中都是一震乱糟糟的骂声登时被笑声掩盖。堂内堂外的群豪尽皆心头震荡百十道目光全向他望来。眼见出这骇人笑声的竟是个头戴斗笠的陌生汉子除了唐晚菊、莫愁之外众人均不知这内功惊人的少年是何许人也。一时之间院内陡然静寂下来。

方残歌却依稀觉得这笑声有几分耳熟挺身喝道:“尊驾是谁?今日雄狮堂正自吊祭恩师阁下何故笑?”

卓南雁仰头大笑胸中却满是郁愤之气正待脱口说出“罗堂主活得好端端的谈什么吊祭”但随即想到这时若径自说出罗堂主未死这些蠢材未必相信。正自寻思该当如何解说清楚忽听一声长哭远远地自府外直撞进来:“罗老头儿你走得好早啊……”哭声便似一条游龙穿庭过院倏地钻入堂中。

那扇紧闭的大门随声震开猛听得“砰砰”两响两个守候在外的雄狮堂弟子高手大叫腾云驾雾一般地飞跌进院。院中伫立的雄狮堂弟子见这两人大呼小叫地飞跌进来忙要抢上去搀扶。又听“砰砰”几声那两个弟子却双足落地退出几步稳稳地站在地上茫然若失。

与此同时一个青袍文士踉跄而入只口连哭带骂:“两个小子不知好歹若不是看在罗老头儿的面上好歹跌折了你们的狗腿!罗老头儿啊……”众人见他竟然闯入雄狮堂均是脸上变色。卓南雁也是心头一凛:“震飞这两个弟子原也不难但又要让他们不受损伤劲力拿捏可就高妙得紧啦。”

那青袍文士已经蹿入堂中青影闪动之间众人均闻到他身上出的一股浓烈冲鼻的酒气。何残雪眼见他旁若无人地闯上灵堂心头恼怒斜身抢来喝道:“站住!”反手向青袍文士脉门扣去。忽觉眼前一花青袍文士身子东倒西歪地一转竟在他腋下一钻而入晃着手中的酒壶骂道:“贼后生要抢老夫酒喝吗?”

方残歌和孙残镜眼见这人口中疯癫身法武功却均是高明无比当下齐齐变色正待上前阻挡这人却已抢到灵前忽地一头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方残歌等人眼见他哭得痛楚心中怒意顿减均想:“这人虽然疯癫无礼但终究是来吊唁师尊!”

只见这青袍文士在灵前以头抢地哭得涕泪横流口中更是念念有词只是语声含混谁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翁残风竭力思索也想不起来这人是师尊的哪位故交眼见他长哭不休似乎毫无止息之意只得咳嗽一声上前施礼哽咽道:“师尊已经驾鹤西归先生敬请节哀还没有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青袍文士却又大哭三声才挺身站起朗声道:“在下明教曲流觞!奉教主之命来此下书哪位是眼下的雄狮堂主便请接书!”他片刻之前还哭得昏天黑地这时忽地立起已是神色傲然地判若两人。

众人心头均是一震:“原来是明教的降魔明使。这人嗜武成癖为人狂傲但数十年来神出鬼没号称神龙见不见尾怪不得咱们谁也不识!”卓南雁想起少年时初上明教大云岛便听人说这位明教净风五子中武功最高的降魔明使曲流觞因犯了戒酒令给教主林逸烟罚到孤岛上思过一直到自己离开大云岛也没跟他会过面。这时他凝神细瞧却见曲流觞身量高挺眉目清俊虽是醺醺微醉青色布袍上也满是酒渍油腻却掩不住一股倜傥洒脱之态。

其时明教教主林逸烟虎视江南隐隐有操控黑道帮派对抗江南白道武林领袖雄狮堂之势雄狮堂众弟子听得曲流觞竟是奉命前来下书更是心底疑惑。孙残镜踏上一步道:“眼下雄狮堂还没有堂主堂主事务暂由大师兄处置!”方残歌和何残雪听了这话各自冷哼一声却也不便出口辩驳。

“你是罗雪亭的大弟子?”曲流觞嘿嘿冷笑泛着血丝的眸子精光冷电般扫了翁残风一眼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递到他手中朗声道:“半月之后本教在池州齐山行圣女登坛大典敬请贵派光临观典!”

“圣女登坛?”卓南雁心中骤然一震暗道“小月儿中就要当圣女啦!”心中隐隐地有一种说不出得失落之感。

翁残风接书在手却不拆看只淡淡道:“贵教圣女登坛想必请了不少江湖朋友吧?”曲流觞道:“不错江南各大门派帮会都送了请帖雄狮堂这边曲某便亲自先来一步!”翁残风知道净风五子在明教之中地位极高听得曲流觞亲自来送请帖显是对雄狮堂极为看重心下得意缓缓笑道:“好!林教主盛意难却只是敝堂近日大丧若是届时得空必会造访。”

“如此多谢了!”曲流觞退开两步随即挺直身躯向翁残风傲然拱手道“明教曲流觞领教雄狮堂高招!”声音清朗堂中众人听得真真切切。群豪登时一愣跟着轰然议论。

翁残风更是淡眉微皱沉声道:“曲先生今日原是来登门赐教来着!”曲流觞仰头哈哈一笑:“曲某平生快意恩仇却从未失信于人!十年之前在黄山脚下曾得缘与罗堂主切磋一番蒙他老人家指教了几招曲某受益不尽。那时曲某便曾跟罗堂主定下今日之约!哈哈罗老头儿是我平生最佩服的几人之一他虽然故去曲某却不能失信!”

群豪才知十年之前罗雪亭便曾跟这曲流觞切磋武功曲流觞所说的“蒙他老人家指教了几招”想必是败在了罗雪亭掌下当时便定下了今日之约。只是曲流觞今日赶来赴约终究让人觉得有些乘人之危。

曲流觞眼见翁残风面色如铁当下大袖一摆昂然道:“曲某可不是落井下石的小人。我今日赶来只是应了罗老头儿当日之约。但罗老头儿既死你们这些做徒弟的若不愿顶账应战此约便算作废。江湖中人都知我曲流觞不是食言之辈也就是了!”

“他娘亲老子的!”莫愁向卓南雁低笑道“这曲流觞好大名头行事却是颠三倒四说来说去却只是怕江湖中人说他食言惧战!”卓南雁点头笑道:“嘿嘿他这等人将名声视得重如泰山正是古人所说的狂狷之流但好歹也算个磊落洒脱的大丈夫!”

翁残风暗自松一口气正要说“今日敝堂大丧不宜动武也不算曲先生食言”将他应付过去哪知何残雪嘿嘿冷笑道:“你这老糊涂只当我师尊驾鹤西归便欺我雄狮堂无人了吗?哼哼我大师兄武功尽得师尊真传你这老匹夫最好不要自取其辱。”众人均是一愣。翁残风更是脸色僵狠狠扫了何残雪一眼。何残雪满面得色嘿嘿不语。

曲流觞哪里料得到这里他们师兄弟间的勾心斗角狂怒之下仰天长笑:“曲某平生好酒好武自取其辱也是一好!”退出几步在轩敝的大厅当中昂然挺立身若古松矫立滚滚的笑声却震扰得数丈外的灵前白烛光焰突突跳动。

方残歌眼见翁残风犹豫畏缩心头火起冷冷道:“在下方残歌愿代先师领教曲先生高招!”翁残风知道今日难免一战若是任由方残歌应战便是在江南群豪跟前承认方残歌为堂主只得硬着头皮向方残歌一挥手道:“曲流觞既是挑战雄狮堂翁某不才也只得代师应战。”斜斜踏上一步双掌斜分正是罗雪亭当日驰名江湖的拿手武功餐金缺玉拳的起手式“江山如画”。

曲流觞乜斜着眼略略一扫冷笑道:“也还不错!”大袖疾飞倏地向翁残风顶门挥去出手迅猛丝毫没有客套谦让之意。铁袖上带起猎猎劲风拥在厅近前的几个豪客被余风扫到均觉脸上丝丝生痛。

翁残风面色更冷左掌翻起屈指成爪一招“只手擎天”便向他袖上抓去。他武功上的悟性虽不及方残歌但坚忍刻苦掌指上的劲道更胜一筹。这时眼见曲流觞以长袖拂来便想以刚破柔用铁指撕下他半幅衣袖。但五指甫触到曲流觞那污秽油腻的大袖却觉袖上传来一股柔柔的劲力将他指力轻易卸去。

便在翁残风一凛之间那大袖游鱼般地自他手心滑走骤然跳起向他左耳扫来。翁残风先机顿失拼力使出一招“龙游千川”身形斜飞但闪避之间耳根仍被曲流觞大袖卷起的袖风扫了一下耳朵嗡嗡作响。

这两下其快无比厅内厅外观战的群豪大多没瞧出是谁占了上风只觉两人霍进霍退动如浪飞静如山峙不由齐声喝彩。

曲流觞弹指之间将翁残风逼退却不乘胜追击翻起白眼扫了一眼方残歌傲然道:“你便是罗老的得意弟子方残歌吗?老夫好歹大了你们半辈不妨一起上吧!”方残歌白脸上红光乍闪森然道:“雄狮堂决不会倚多为胜!”

陡然间黑影乍闪却是翁残风乘着曲流觞开口说话之机合身扑上倏拳倏掌“山河破碎”、“北望家国”、“金戈铁马”连环三招快若狂风骤雨疾向曲流觞攻来。曲流觞左臂大袖轻舞如青龙盘旋将翁残风这几招轻松挡开只觉逸兴横飞蓦地大喝一声右掌骤翻铁袖鼓荡神龙摆尾一般向方残歌脖颈缠来口中笑道:“老夫只求打个痛快哪有这许多臭规矩!”

方残歌眼见翁残风黑面潮红捉襟见肘知道曲流觞武功还在自己之上此时事关师门荣辱若不合力胜了曲流觞雄狮堂今日不免威风尽折当下一声轻啸:“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展开“千古风流”的招式左掌柔如秋雨连绵化开大袖右掌如箭疾攻曲流觞心口。

“好拳法!”曲流觞低赞一声“不想今日再睹‘千古风流’!”方残歌出手这几招正是欧阳修《秋声赋》中化来的拳意使得悲慨深沉意境清远。曲流觞看得心痒难搔双袖缭绕犹如凤翥九天龙翔四海矫捷身形在方残歌、翁残风两人之间穿来插去还不忘时时顺口指点:“嗯方老三这招使得妙只是有些刚猛外露!”“翁秃头残金缺玉拳要有玉石俱焚之心才能得尽其妙你又有点勇气不足啦!”

群豪眼见他在雄狮堂两大高手夹攻之下兀自游刃有余心下骇异喝彩之声此起彼伏。何残雪眼见两位师兄斗得吃力才知这醉鬼老头儿武功惊人心中好生后悔适才出言轻狂。

片刻工夫三人已折了十余招曲流觞看出方残歌武功精奇大半心思全放在他这边铁袖荡起阵阵罡风不住压来。翁残风乐得方残歌作中流砥柱身法飘忽施展小巧招式只在外围缠斗。方残歌自然瞧出翁残风的用意但他素来好强此战又关乎雄狮堂荣辱仍是竭尽全力拼死抢攻。

又战数招曲流觞铁袖上的招式和劲气忽刚忽柔抽丝剥茧般地将方残歌和翁残风紧紧缚住口中大笑道:“哈哈罗老头儿你是英雄好汉却不能慧眼识才教的弟子如此不济可惜可惜!”方残歌听他贬及师尊胸中怒火升腾猛地钢牙一错忽使险招竟不管曲流觞拦腰扫到的大袖左掌一招:“山岳崩颓”凌厉无比地撞向曲流觞心口。

曲流觞原只想施展神功让“罗老头儿”的这两个弟子知难而退出手未免有些托大但见方残歌铤而走险陡然大惊:“这小子当真不容小觑!”好胜之心陡增左掌轻拂将翁残风逼退拦腰扫向方残歌腰间的右手忽地探出大袖屈指疾弹几缕劲风直向方残歌手臂射去正是平生得意武功“弹指神通”。

方残歌手臂给指风扫中面色惨白忽觉经脉酸胀胸口甜。原来他当日远赴龙骧楼下战书曾被卓南雁失手打伤这时内伤初愈激战之下便有些力不从心。但他知道此战事关雄狮堂荣辱拼力咬牙铁掌仍是向曲流觞当胸疾拍过去。

曲流觞双眉骤扬胸口陡然塌陷三寸堪堪避开方残歌的全力一击反掌斜斜劈向对方脖颈。这时生死相搏已顾不得什么手下留情了。方残歌此时内息不畅眼见掌到却觉一阵无能为力。

堂主群豪齐声惊呼陡然间青影骤闪方残歌只觉脖领一紧已给人凌空提起硬生生向后拉出数尺。一股怒涛般的劲力带着方残歌倒飞数尺直到他稳稳落在地上才瞧见出手救下自己的正是先前那放声狂笑的陌生汉子。

“好功夫!”曲流觞心内本不愿与雄狮堂多结仇怨但适才生死之际又不得不施展辣手眼见方残歌竟然无恙心内倒是一阵惊喜却见这头戴斗笠的汉子静如山岳般地立在方残歌身前虽是一言不却如刀仞高崖自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晨浑气势。

这时方残歌心魂稍定本想上前谢过救命之恩但想此刻只要说了一个谢字这一仗便算雄狮堂大败亏输脸上阵红阵白始终犹豫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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