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坐下，冷静冷静，听我给你慢慢说。”

艾迪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

再倔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极力平复我的情绪后，我端坐在她面前。

“孩子，好多年了，如今见到你，还是那么亲切。”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切，都要从上次那场战争说起。”

她说着，身子好像扭动了一下。

“那几年，是联邦最为难过的几年。粮食歉收，军心涣散，前排得不到充足的补给，后方的贪官污吏横行霸道，百姓屡次反抗，几乎没有几天太平日子。”

“你的描述，怎么和联邦政府的官方文献资料大相径庭？”

“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艾迪顿了顿，“这句话还可以有第二个意思，历史都是执政党写出来美化自己的。”

“也对，我本来也不相信，联邦那点战斗力，怎么可能在战场上与帝国不相上下。”

“所以，那几年，联邦的高官给我们前线的十二位博士安排了一个任务。”

“攘外安内？”

“没想到，你成长的这段日子里了解到的还挺多。”

“我好歹也是社会历史学科毕业的。”

“社会历史？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当年你的喜好还是我亲手写的，我怎么会忘了这茬。”

“笑个屁啊你？说正事。”

“差点忘了，你瞧我这记性。”安迪自嘲，“不过，继续话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对于一个国家的动荡，是攘外重要，还是安内重要？”

“应该，是安内，吧？”

“对，国基不稳，什么都是免谈。所以，安抚民心是当时最重要的问题。但怎么安抚民心呢？那就是解决他们的温饱。”

“打住！解决温饱和我的身世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粮食成精。”

“听说过一句话么？‘百姓无栗米充饥，何不食肉糜？’”

“这不是帝国古典文献中的一篇么？”

“这就是当时联邦最高领导人给我们下的命令。当时土地荒废已久，肥力因为战争断崖式流逝，根本种不出粮食。所以，上面要求我们制造人造肉。”

“人造肉？”

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任何东西都不是凭空产生的，人造肉也需要原材料，但是当时作为原材料的素食纤维已经由于粮食的短缺而稀缺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采取一种，可能，违背伦理的方法。”

“等一会儿啊，人造肉的原材料不是有两种么？动物的干细胞也可以满足的啊。”

“我该说你什么好，”艾迪的声音有些无奈，“要是有能吃的动物，百姓至于饿死？他们可是连草根都煮了的。”

“不好意思。”我有些冲动了，“那么，那个违背伦理的办法，不会是……”

“吃......”艾迪声音微弱，勉强可以看到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

虽然大致可以猜到，但我还是抖了一个寒颤。

“毕竟联邦的法律并没有明确赋予人造人的公民地位，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和畜生没有什么差别。”

“什么意思？”

“放心，你不是作为被商用者造出来的。”

“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孩子，看上去，你还没有被这个黑暗的世界腐蚀，很好，你这样活着，我感到很欣慰。”

“你，我，……”

奇怪，我怎么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母亲的气息。

“那天，是一个沉重的日子，我们十二个人坐在一起，讨论了很久，到底做不做这项任务。细说地话，哈哈哈哈，”艾迪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那会儿你的父……林夏可是非常反对这件事的，可惜呀，他寡不敌众。”

“只有他一个反对么？”

“还有我。”艾迪的声音有些减小，“有什么用呢？只能满足我们俩个心中徒劳的小家子气。”

“之后呢？”

“之后一切步入正轨，从体质优秀的士兵中抽取造血干细胞，再放到特定的培养皿中进行培养。待他们长到一段时间后，放入催熟剂，这样，可以保证养出来的肉质鲜嫩。”

“不会有寄生虫么？”

“我们考虑得很周全。”

“这……”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以此类推，一群人被逼急了，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自己的罪行。”

“没有人出来摆明公道么？”

“你想被饿死，还是螳臂当车？”

“……”

“有饭吃，比什么都强。更何况，这天下，能有几个有志有识的圣人？”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我告诉你你也应该清楚，联邦因此渡过了困难时期，国力也稍加恢复。”

“但还是打不过帝国。”

“强扭的瓜可不会甜的。”

“所以，我就是这么来的？”

“我说了，你不是作为一个被商用者产出的。军用人造人的编号为hr，可商用人造人的编号为ed，当然也存在特殊的人造人。”

“我？”

“对。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并没有给你编号。”

“等等等等等，也就是说，我是你和林夏的造血干细胞混合的产物？这在生理学上成立么？”

“我们可是博士，什么办不到呢？包括你的记忆，也是我写给你的。”

“我的，记忆？那也就是说，我这一辈子，都是假的？”

“对不起。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

“当时，我们把你造出来，只是抱着试一下的态度，看你是否可以好好活着。出乎我意料的，林夏对你的喜爱已经无法言表。为了从联邦的威胁中保护你的安全，我们从编号ed的人造人中选取一男一女编写记忆，抹除身份认证，把你过继给他们。我负责男性的安排，林夏负责女性，找好工作和新的身份后，一切都按照剧本进行。”

“……”

“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你的养父有了功勋，你的养母有了安定的生活，而你，作为他们的孩子，健康的活到现在。你养父母死的时候，我也替他们求过情，只可惜没有成功。但至少我现在还有你。”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全是笑话，哈哈哈哈哈……”

“孩子，你……”

“哈哈哈哈，艾迪，你知道林夏现在想杀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