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语气颇为严厉，婉莹吓得脸色发白，再不敢隐瞒，连忙叩首道：“真人恕罪，他说以后是否愿意收我为徒，全凭真人心念，是小女子耍了心计，想跟随真人左右，聆听道训，以期得见大道。”

这才是老道士的作风，他从不将自己意愿强加于人，面临抉择时，都会教导弟子遵从心愿。

婉莹确实耍了点小聪明，任谁在这坟山游魂百年，受鬼王淫威，心境都会发生巨大变化，而婉莹则依旧存有善念，实属难能可贵。

或许真是与道家有缘。

“修行之路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是我，何时得证大道也无把握。不如轮回投胎，再世为人，你无孽债缠身，入奈何桥倒也不难。”

不想婉莹对轮回投胎并没有多大兴致，面露苦笑，说道：“人世多苦，我体会了一遭，再不愿牵涉其中，还望真人收留，做不成弟子，做个端茶倒水的仆人，婉莹也愿意。”

陈然望向她，眼神明亮，语气卑微，但柔弱中却自有一分倔强。

未在多劝，陈然将天师剑插回剑鞘，一指点在婉莹眉心，施以点化神通，祛除了她阴魂上沾染的斑驳怨气，淬炼她的神魂，还圆满了她神魂上不完整的道印。

“我传你茅山《太上修罗经》，乃正道鬼修功法，你需勤加练习，有不懂的地方，可随时问我，平日需遵守我天师道戒律，如有违背，我会亲自出手将你诛杀。”

婉莹呆滞片刻，终于明白自己成了陈然的徒弟，顿时欣喜不已，泪光莹然。

而经陈然点化，她的阴魂更为纯净，加上有道蕴萦绕，竟透出一丝神圣之感。

陈然笑了笑，将她扶起，连自己都未想到，下山后收的第一个徒弟居然是一只女鬼，当真命运不可测。

“你目前神魂弱小，明日为师会用槐木替你雕刻神牌，以后你白天可居住在神牌中修炼，只是这坟山上槐木虽多，却都经受了雷罚，成为了雷击木，你要用它们修行，前期可少不了吃苦头，如不愿意，明日我重新在其他地方为你寻神牌木料。”

“师尊，不用这么麻烦，就用雷击木便好，婉莹虽识字不多，但也信奉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于修行有益，婉莹都能经受。”

“你可想好了？”

陈然心有不忍，雷击木蕴含雷电之力，寻常阴魂唯恐避之不及，婉莹有道门功法护佑，自然伤不了她，只是在雷击木中修行，无时无刻不受雷电淬炼，宛如凌迟酷刑。但跨过了这关，对她日后的修行将是一大机缘。

“弟子愿以雷击槐木为神牌，于中修行，往师尊成全。”

回答时，语气坚定，不见丝毫退让。

陈然微笑点头，对她的态度十分满意。

连寻了几十棵槐树，终于找到一根不错的雷击木，陈然握在手上，感受着上面的雷电流转。

“就这根了，你现在还不能白日现身，神牌做好前，在我袖袍中避上一避。”

“是，师尊。”

婉莹进入袖中后，陈然望着天空露出来的那一丝鱼肚白，没有急着下山。

刚点化婉莹，又收取了一点信徒值。

但陈然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而是望着逐渐亮开的天壁出神，婉莹与老道士的渊源使陈然第一次有些迷茫。

他的印象中，老道士的境界也在炼气化神阶段，会一点幻术，那又是如何算到自己会来坟山的？

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发现，自己对老道士并不真正了解。

能算到未来这么远的事，必然精通推演之术，这也算道门的一个分支，只是推演术乃泄露天机的神通，天道难容，因此，算命者大多犯五弊三缺，晚年难安。

“这或许也是老道士未将推演术传给我的原因吧。”

“他能算到我来坟山，肯定也算到了灵气复苏。”

陈然想起老道士临死前的情形，护体紫光尽散，道根溃烂，像是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除了天谴，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

忍不住苦笑。

“他把兴盛道门的重任放在了我身上，偏偏又从不提起，直到死前都还是让我自己抉择，就像他常说的，但凭心愿。”

“论修为神通，我已超越他，可论对道的理解，我还差了一截。”

“这次传道之路，亦是我的红尘历练。”

“能否过关，最终也在我之心意。”

陈然半倚在一棵断树旁，在回忆中对道的理解变得更为深入，身上气息也愈加隐晦，就算不刻意隐匿，也很难看出他的修为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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