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下午，学校组织了一场学校篮球队对实习老师篮球队的友谊比赛，张强出任学校篮球队的首发组织后卫。

对于张强来说，其实这支实习老师队也算是老对手了。

最早的交手是他们刚考上师范不久，张强所在班级与他们这个班进行的一场班际友谊赛，那个时候张强仅仅是替补，因为他太热衷于个人表演，班主任觉得他的存在会影响整体发挥，所以不重用他。

事实上在那次比赛中，张强替补上场还真好好过了一番个人表演瘾，并让他认识了邱素萍，并有了那一首著名的打油诗。

如今面对这个见证过他的辉煌表现的老对手，也算是人生的一次重复了，但这次重复发生的变化太多了，多得让人感慨不过来。

他也从一个班级的替补控卫，变成这所学校代表队的首发控卫，表面上看是因为他打球明显比以前成熟了，有团队精神了，骨子里其实是他改变了表演风格，以前是热衷于秀他的上篮和过人，现在是热衷于传球，还努力传得花哨些，给人技术十分了得的假像。正好兼任主教练的校长非常喜欢技术型的人，就让他当了首发。

实习老师和所在实习班的学生都在球场边为双方加油助威，张强本来就是人来疯，很是兴奋，十分钟内，成功妙传两次，因为玩得太花传球失误三次，个人突破得分三次，反正只要他拿球，大家都知道准有好戏。

说来也颇值得玩味，张强基因组织中，运动天赋少得可怜，从父母到兄弟姐妹，就只有他一个人喜欢运动，但天赋并不归喜欢管，速度和弹跳都是他的硬伤，他能玩玩篮球并且还能玩出点花样，其实也只是因为他玩的心态，象这样的友谊比赛，为了不伤和气，大家防守的都不是格外积极，更给了他表演空间。

张强每有一个好球，都能得到热烈的掌声，这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邱素萍所站的位置，希望她也在这个氛围下给自己一点掌声，却发现她仍然是置身度外的感觉，根本无动于衷，倒是梁玉掌鼓得足够热烈。张强大失所望，心中难免失落。

实习老师中有两个校队队员，长得高大，投篮也很准，实习也不弱，双方你来我往，比分相当纠结。

又到了学校队的进攻时间，张强持球准备进攻，晃开了一个人，刚要出球，另一个对方球员赌到了他的跑位，从旁边闪出，伸手把他的球一拔，篮球被拔向一边。

对方球员伸手要拿球，张强顺手也一拔，又把球拔开，球向场外滚去，两个人都冲向那球，想把球夺住，张强冲在前面，抢先拿到球，可是这时人已快冲出界线外，他已经没办法站住，顺手把球向身后一抛，人直接冲出界外。

谁也没想到，意外出现了。

张强冲出去的地方，刚好是球场的一个角，那边距离教学大楼相当近，教学大楼四周都做了排水沟，在教学大楼正面做了封盖处理，而在其余三面，出于成本考虑，都不做任何处理，所以这三面的排水沟就这么暴露着。

本来排水沟也没什么，毕竟离球场还有点距离，可是今天张强有点兴奋过头，抢得太积极，也激起了对方球员的劲头，跟着他一起抢的时候，情急中下意识地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出场外，更糟糕的是，谁也没注意到那儿还有一张光滑的铁皮，而张强一脚刚好踩在铁皮上，顺势一滑，一下子滑进了排水沟上，姿势很不美观。

众人哄笑声中，张强爬起来，忽然觉得右脚有点不对，刚刚低头，就听到一阵惊叫声，而他也马上知道了引起惊叫声的原因，原来他的右脚上血流如注，仔细一看，流血之处，在红艳艳中间竟然看到了白色的东西，这是什么？骨头！这一摔，竟然真接被排水沟上的尖角剐掉了一块肉，直接看到了骨头。

很多人这时都注意到了，一时惊呼不断，不少女生吓得捂上了眼睛。

在摔下来的时候，张强自己感觉脚被碰了一下，并没觉得有多痛，所以也估计不到伤得这么重，一看看到了骨头，这才慌了，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用手捂住受伤部份。

大家才知道他受的伤严重，双方的队员急忙都中止比赛，先围了过来，接着校长和其他老师同学，也都跟着围拢过来。

大家看到他脚上的血在不断往外冒，都着了忙，校长说：“这样子不行，谁快去叫校医过来，告诉她张老师受伤了，得赶紧包扎止血。”

那个推了张强一把的实习老师正在内疚之中，应声说：“我去叫。”

他还没动身，就听到有人说：“校医来了，大家快让开。”

很快校医就来到张强身边，又是清洗消毒又是包扎，张强本来没感到多痛，这回才痛得直打颤，可是这么多学生和老师在紧张地看着，他还得保持风度，带着笑说：“刘医生，快点，我们得快点把比赛打完喝猪肉粥去，流了这么多血，不多喝点粥，把血补回来我不吃大亏了？”

他说得轻松，大家觉得既然这么说，估计没什么大问题了。

刘医生哭笑不得说：“你今天还想打球？我只是暂时包好止了血，你还得马上到医院，别的不说，就你这么大一个伤口，起码也要缝上十针八针，一个星期伤口能把肉长回来就不错了。打球嘛，过一个月等伤好了再说吧。”

校长对校医说：“还要去医院吗？要不要紧？”

“都是皮肉伤，目前看不是很要紧，但医院还是必须去。”

校长说：“这样吧，张老师，等一下我派人送你去附近的那个红十字医院，嗯嗯，邱老师，李老师，麻烦你们帮帮忙，送张老师去医院。”

张强心里一紧，这才注意到邱素萍和李婷也在人群中，他有点害怕邱素萍直接拒绝，所以装得很痛，头也不抬，以便在邱素萍拒绝时可以选择性耳背——幸好，邱素萍并没拒绝。

校长叫大家散开，继续打球，邱素萍和李婷和宋海在校医旁边帮忙，一会儿包扎完成，一辆的士也开进了校园。

校长跟的士司机说了几句，然后朝这边一招手，宋海扶着一瘸一拐的张强上了的士，走一步痛一下，竟然痛得掉了眼泪，真是好不丢人。

李婷坐到副驾，邱素萍也坐上了后座，校长拿出五百元给邱素萍，叮嘱几句比如一定要开发票之类的话，完毕的士慢慢开出了校园。

两年来，第一次和邱素萍并排而坐，而且是在关系这么紧张的时候，张强不免有点局促不安，为了掩饰，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痛脚上，恰好这时正好是脚上的痛感最强烈的时候，这个伤有点大，痛感非常强，奇怪的是，受伤初期痛感居然主动打了折扣，直到这时才全力以赴全面发作，痛得张强直有点发抖，汗也不断冒了出来。

邱素萍面无表情瞥了他几下，从包里拿出一卷纸巾，不冷不热说道：“擦擦汗吧。”

张强说：“谢谢。”接过纸巾，急忙擦汗。

邱素萍又拿出一个塑料袋，说：“擦汗后纸巾放在这。”

张强点点头。心下不无欣慰，这是实习以来，邱素萍第一次在非公共场合主动跟他说话，也许这可于说明，她并非真的无视他的存在。

的士司机说道：“老师，你也真够卖命的，是不是打赢了有多少奖金吗？”

李婷说：“哪有什么奖金？友谊赛而已。打了之后学校让大家一起在外面饭店吃顿饭。”

司机说道：“你们这些老师也真奇怪，没有奖金也这么拼，流那么多血，别说一顿饭了，就是吃上几个月也吃不回来。”

张强偷眼看看邱素萍，见她脸朝大街，并没有看向他，心里有些失落，他真希望她多看他一眼，表现出些许的担忧，可是邱素萍的样子似乎在提醒他，她只不过是服从校长的安排例行公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