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干卿底事」

第 56 章 信中雪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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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信,寥寥几语虽少亦足以让林词兴奋好几天。

雪封了官道,不管是抄小道还是走大道都难以抵达京城,但外公说他回努力赶回来在京城待几天。

林词手紧紧拽着林老爹寄来的信,信面上写着‘吾女亲启’,这字与家里书房老爹手札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古拙而有力。

书信很厚好像把这一年的信都写完寄回来了,好像又是这一生的书信都书于此了。

林词暗了暗眼眸,还是打开了信封。

颤微的手小心翼翼拿出信纸,最上层的信纸发黄,展信看容,其行字秀丽且又虚浮,林词心中了然是嫊姐的字迹。

信内容:

云时二二零年,吾诞下爱女词儿,且因自身缘故,毒性受侵伤及爱女之身,虽毒未传之身,却害其身体羸弱。

历经两年寻访名医,爱女依旧未痊愈,心中万般滋味不是,口中泛苦却只能咽于肚。

云时二二二年,父亲边疆归来,带走词儿,养于他下,自此母女遥隔千里。

云时二二四年,词儿已四岁,吃了良药,身体已临痊愈之门,父边疆来信,词儿入军营锻炼其身,且天赋极强,见此信心中万分欣喜。

又时过五年,日夜盼望边疆来信,吾日兴夜寐只为等一封信,以平思女之欲。信封存之妆匣中,思女时再翻出浏览。

听父亲言词儿武学天赋异禀融会贯通,无比骄傲吾之女当是天之骄子。

可惜病魔缠身,无力自身陪教词儿,实在枉为人母。

......

林词看完一封又一封,眼泪不停涌出。林词不知道有多少封,却知道是嫊姐这十几年来写下的信,是写给她的信。

嫊姐说:听闻词儿爱吃鱼,于是后院养了众多鱼,待她回来她定当喜爱吧。

哪知道啊,林词以为嫊姐喜爱鱼,她便不吃鱼了。后院的鱼,她都悉心照料着,生怕它们少了个。

林老爹送她去书院那天,她见书院有鱼,是青鲤,很漂亮,烤起来应该很香,但是她没有烤。她只是装模作样让人发现,她知道林老爹送她入书院是因为他们要出远门了,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林府。

她惹祸顽皮些,爹娘便放心不下来,这样他们应该不会留她一人在府。

书院众多同窗他们皆有父母陪于身旁,而她独异。别人有爹爹日日在身边教导学识,娘亲亲手所做糕点,而她呢,只能说偶尔吧,少之可无。

她一犯浑,林老爹会斥骂,会罚她抄书,会关祠堂。

嫊姐做过糕点还有年糕,不过次数很少,少到每一次她都记得是何时。

手中的信只剩最后一封了,眼中的泪水怎么都擦不完,视线模糊了,她想看完最后一封,但是看不清。又怕泪水染了信封,生怕脏了信。

拿信的手都小心翼翼避着。另一只手擦着眼泪。

林词抬头深呼了几口气,擦走眼眶中的泪水,眼皮不知何时都被衣袖擦破了,自己都未察觉。

最后一封信的字迹不一样,是林老爹写的。

“吾女词儿,见此书时,父愿词儿勿伤,前面的信乃是汝娘所写,这年吾与夫人未曾归来,此属无奈。

远门之事乃是瞒汝,事实却是寻医治病,不坦言乃是希望汝安于无忧之中。

爹找遍了天下所有名医未果,夫人已久病成魔病入膏肓,经磨十几载,意志涣散。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未能替她承受半分。

世事难料,夫人未熬过此冬,大年三十晚便长眠了。其临终前口中念叨词儿之名,其愿词儿勿要怨之,无母之责,难陪伴词儿长大成人,心甚感伤。夫人于我言遗愿乃是未见词儿嫁人生子,寻得一个好归宿。

不知此信何时到达词儿手中,见信勿寻,至春则归至京城。

于此,爹娘当于词儿曰‘对不起’。”

对不起...

信封字迹有许多模糊了,看得出来写之人是何种心情,爹爹写信的时候很伤心吧。

林词哽咽着,“对不起,我不想听这个,词儿真的不想听这个。”想听的就是平安过来罢了。

“我没有娘亲了...”

爹娘!词儿听话,再也不犯浑了,在京城等你们回来,你们远门也好、游山玩水也罢,只要你们记得回家便好。

家书不是用来报平安的吗?

为什么这信却写着告诉我是嫊姐...死了...

我已经有一年没见到爹娘了...

林词失魂落魄走出屋门,她想去找嫊姐,想要去找爹爹问清楚,这信是不是写错了。

爹是不是不会写信啊。

不会写,没事,词儿会。

站在门外,林词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走往何处。她不知道去何处找。

林词自嘲笑起来,她真无能,嫊姐病了,她却不知道。

如此不孝,枉为人子。

细雪慢慢飘落,覆上人的青丝中,最后化成凉露,冷透到了人心。望着这世间一片白,她认为自己的前半生都是一片模糊的,那与这一片雪又有何区别,雪化了便成了水,便不再是雪,也像云一样,虚渺漂浮。

往日京城的繁华热闹又渲染而起,林词穿过嬉闹的市坊,琳琅的大街。

她似是画外人,与这彩绘阁楼车水马龙的京城名画格格不入。

赤府大门,赤子杋正准备去三叔公家拜年,欲上马车,便见街尾的影子熟悉。

认真瞧清认出是林词,马上夺过小厮手中的伞,提着袍子疾步跑了过去。

“下着细雪,不打把伞就出府,是嫌身子...”跑至林词面前,给她打着伞,破口打骂,见其脸色异常,顿时失声。

只见林词眼角通红,肉眼可见那眼底的悲伤,且眼皮都擦破了皮。

赤子杋看着心顿时一疼,是谁能她哭成这个样子。

“表姐?这是怎么了?苏先生欺负你了?”

能让表姐伤心的人不多,不能说不多,只能说这世上能人让林词哭的人寥寥无几。

林词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问:“映姐呢?”

赤子杋马上回道:“在家呢,这几日都能下床了,身子大好了,你不必担忧。”他以为林词是担忧自家娘亲的病情。

林词往赤府走去,也不管这天是个什么情况。

赤子杋马上赶上去,“哎,打伞啊,走慢点。”

门口的下人早见到了林词,早已跑进府里报道去了。

映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水,便出了屋子。

两人在正堂撞了个正着,映姐稳了稳气息:“小词?”似是惊讶又似是林词的到来感到欣喜。

但是见其脸色悲感,映姐微微蹙眉,心中不好的预感上来了。

林词看着映姐,眼中瞬间泛起了红,艰难地张开唇瓣:“爹来信了。”

映姐愣住,想不到这信这么快,面色复杂:“小词知道了啊,年前我也收到了你爹的信,说你娘病情加重,可能只有几个月好活了。我一直瞒着是怕你伤心,还希望你不要怨映姐。”

林词怔怔看着映姐,年前便已来了信。

只有几个月好活?

可是这几个月也太快了吧。

林词痛哭,“不是的,不是,我没有娘亲了。”

映姐被林词哭得有些许懵了,何时见过小词这样,还有...什么没有娘亲了??她怎么听不懂啊。

“什么意思?小词啊,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见信内容伤心过度,讲胡话了?”

赤子杋似是明白了,如雷轰顶,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

林词从胸襟中掏出信封,“嫊姐没了。”嘶喊着:“她死了。”

“我都没有看到她最后一眼。”

映姐突然反应过来,看着信。

大年三十...

未熬过此冬...

映姐摇着头,口上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年前不是说还有几个月吗?”

本就大病初愈,此时闻见此事,映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要晕了过去。

林词与赤子杋两人眼尖手快扶住了人。赤子杋顺着映姐的气。

映姐哭了起来,她们娘亲去得早,是父亲一手带大,可父亲也常年不在家,两姐妹相依为命。

说来可笑连亲生父亲都不知道她俩是谁先出生,便一个叫映姐儿,一个叫嫊姐儿。因此两人便互相唤对方为姐姐。

映姐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安家遭了什么孽啊,上天不怜惜我们。”

“未曾害人伤人,一心向善,嫊儿她却中毒数载,病毒缠身,未得一生安稳,上天你都不睁眼看看吗?”

天穹没有眼,它不可怜任何人。于天生死何其渺小,于人何其重大。

林词无声跪下,低敛着头,请求着:“他们在哪,映姐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想去接爹娘回家。”

映姐伸手想要扶起林词,“唉,我也不知道,去年中夏,我倒是知道在大蜚州,如今不知了,来的信也未曾言明。”

林词坐倒在地,苦笑着,摇着头哭诉着什么。

无能为力的感觉不过如此了吧。

逐渐的视线便模糊了,她更看不清寻爹娘归来的道路了。

突然感觉胸口一顿闷疼,一股气要从肺腑中冲出,五脏六腑被人用钉子钉了一般。

映姐看着林词口角的一抹红吓疯了,“小词!”

赤子杋惊恐的迅速抱起人,林词迷离的眼睛慢慢闭上,口角的血漫漫溢出。

赤子杋对着旁边的下人吼道:“快去请大夫!”

映姐深吸两口气,平稳着自己,这时她不能倒下。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现在只有小词的晕倒让她撑着。

跟着赤子杋后面进平时林词住的屋子里。

“好好的怎么吐血了?”赤子杋皱着眉问道。表姐可是习武之人,平日都无什么小病的。记得她上次生病还是三年前落水之时。

映姐也拿不准,“杋儿去催大夫吧,我在这看着。”

赤子杋回头看了一眼林词,迅速跑去屋外请大夫。

映姐红着眼,拿着帕子轻轻拭去林词嘴角的殷红。“你可别出事,我没了嫊儿,小词要是再出事,我这个遭罪的人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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