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江哎！这也太壮观了吧！能游泳吗？你会不会游泳啊？好多船啊！”车辆行驶在松江大桥上，阿萤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张望，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松江，江水翻涌，江面上来往的船只时不时传来鸣笛声，由远而近，此起彼伏。从小在南方长大的阿萤看着车窗外不曾见过的风景，发出阵阵惊呼。

吴一帆靠在座位上侧头看着手舞足蹈的阿萤，轻声笑道:“欢迎来到我的家乡，亲爱的小陈同学。”

深思熟虑，吴一帆还是决定带着阿萤回到北方。

走出车站，站在陌生城市的街头，阿萤不由得攥紧了吴一帆的衣角，:“他们都好高啊……”

吴一帆拉着行李箱，抓住阿萤的手笑道:“也有矮的。”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随便一个都能让自己抬头仰望，阿萤小声嘀咕:“反正都比我高……”

“烤冷面！那儿还有煎饼果子！我要吃！”阿萤拉着吴一帆三步两步冲到街边的小吃摊上，两眼放光……

“嗝~”站在民宿门口的阿萤，怀里抱着大包小包吃食，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吴一帆无奈摇头，笑道:“吃饱了？几个小吃就能让你吃成这样，还打算带你吃点儿硬菜呢。”

“什么硬菜！”

“额……大饺子？大骨棒？排骨炖豆角啥的……硬吗？”

“硬！那我们晚上就去吃吧！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房间里，阿萤放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到了茶几上，坐在地毯上托着腮，认真发问:“你能把这些全吃了吗？不然晚上我们还要去吃硬菜呢，浪费了呀！”

吴一帆从浴室探出头，看着坐在地上愁容满面的阿萤，忍住笑意严肃道:“自己买的自己吃！不许浪费食物！”

松江的夏天比起安庆稍凉一些，吃饱喝足的阿萤趴在床上沉沉睡去，房间里只剩下吴一帆坐在地上，看着茶几上的吃食，陷入了沉思，本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吴一帆还是老老实实吃完了。

“嗝~”刚躺下的吴一帆打了个饱嗝，阿萤闻声皱了皱眉头哼唧了几声，翻了个身，脑袋蹭了蹭吴一帆的胳膊继续睡去。

吴一帆伸手轻拍阿萤的背，拿出手机，点开对话框给母亲发了条信息，“妈，我带着女朋友回来了，我们在市区玩儿几天，过几天回家看你们。”

一阵风吹过，飘窗上的帘子随风飘舞，吴一帆起身关了窗户，回到床上把趴在被子上的阿萤抱回被子里，拍着阿萤的背也沉沉睡去……

“嗡~嗡~”吴一帆睁开眼，窗外夜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降临，华灯初上。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阿萤，起身去阳台上接通电话。

“妈，你说。”

“你妈病了，这几天在医院呢，就在市区，她还不让我告诉你，检查结果过几天就能出来，你看有时间的话，过来看看吧。”电话那头传来继父的声音，吴一帆抬手看了看时间，“我现在过去吧，你把位置发我！”

摸着黑换了身衣服，吴一帆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还在熟睡的阿萤，不忍叫醒她，掖了掖被角，低头轻吻阿萤。

街道上车水马龙，吴一帆坐在后座，师傅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吴一帆心不在焉的随意敷衍着。

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着整个走廊，吴一帆径直走到最尽头的病房，病房里很安静，母亲躺在病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吴一帆走上前去拍了拍坐在病床边上正在打盹儿的中年男人，俩人走出病房，吴一帆开口问道:“怎么样了林叔，医生咋说？”

男人点了支烟，眼里全是红血丝，缓缓开口道:“医生说可能是乳腺癌，不过要等检查结果，你妈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

吴一帆蹲在地上挠着头，懊恼不已，早在几天前就给母亲发过信息，母亲一直没回，吴一帆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医院了。

“怎么会这样呢！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吴一帆低声怒吼。

林叔拍了拍吴一帆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现在医疗水平多发达啊！再说了人家医生也说了是可能，这不还没出结果吗……”

夜风习习，吴一帆坐在吸烟区的长椅上，看着这座久违的城市，神情复杂。

“你女朋友呢？”林叔开口打破了俩人的沉默。

吴一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九点，想着阿萤该醒了，开口道:“她不太舒服，下午睡着了，我过来的时候没醒，就没带她过来。”

林叔点了点头，拍着吴一帆的肩膀，轻声说道:“没事儿啊！这不还有我们父子俩吗，你回来就好，你妈也能天天看到你，就不用总操闲心了。”

吴一帆转头看了看林叔，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林叔的场景，那时候他眼里的林叔人高马大，英俊帅气，现如今林叔比他矮了一个头，他长大了，林叔和母亲也慢慢变老了。

吴一帆伸出手拍了拍搭在肩头上的手:“嗯，没事儿。”

林叔掏出车钥匙，递给吴一帆:“先回去吧，你女朋友刚来松江，别留她一个人，明天你妈醒了你们再一起过来吧。”

吴一帆接过钥匙点了点头:“谢谢林叔……”

地下车库灯光闪烁忽明忽暗，吴一帆掏出兜里的手机想打开手电筒，手机却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关机。

推开房门的时候，屋里黑着灯，房间角落传来抽泣声，吴一帆放下钥匙循声走去，轻声唤:“阿萤？”

“不要！不要过来！走开！走开啊！！”阿萤蹲在墙角大声怒吼，手里拿着枕头朝空气中疯狂挥舞……

“阿萤，别怕，是我呀，是哥哥呀，别怕别怕~”吴一帆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接近阿萤，生怕她情绪激动误伤自己。

“走开！走开！不要碰我！”阿萤情绪激动，带着哭腔大喊。

吴一帆摸索着找到床头柜上的台灯，按下开关，轻声安抚:“阿萤~你睁眼看看，是我呀，没事了，没事了~”

灯光照在吴一帆脸上，阿萤缓缓睁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吴一帆，放声大哭:“你怎么不接电话啊！你去哪了！他们又出现了！我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对不起啊，手机没电了，让你一个人害怕了，没事了，不怕了好不好~”吴一帆抱住阿萤，轻轻拍着阿萤的背轻声安慰。

阿萤口中的“他们”是大多数抑郁症患者都会有的幻视，幻听，吴一帆很自责，紧紧的抱住阿萤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

阿萤哭累了，从吴一帆怀里抬起头，小声说道:“好黑啊……”

抱起阿萤放到沙发上，吴一帆脱下被眼泪鼻涕浸湿的衣服，打开了灯。阿萤揉了揉眼睛，窝在沙发里盯着赤裸上半身的吴一帆吸了吸鼻子:“你刚刚去哪了？”

吴一帆边穿衣服边答:“去了趟医院，妈妈生病了，看你还睡着呢就没叫你。”

“阿姨怎么了？严重吗？你为什么不叫我？”

“不严重，结果得过几天才能出来呢，明天再带你一起过去好不好？”吴一帆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一把搂过阿萤，伸手抚去阿萤睫毛上的泪珠，轻声说道。

阿萤点了点头，噘起嘴嘟囔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不要你呢，不要谁都不能不要你啊，笨蛋。”

“你才笨蛋！”

“好好好，我笨蛋！那笨蛋带你去吃硬菜好不好？”

“好耶！”

……

江面上吹来凉爽的风，阿萤坐在副驾驶上一脸疑惑:“你有车？”

“嗯……”

“那你有房吗？”

“嗯……”

“我咋不知道！”

“你没问……”

“我不问你就不说了吗？”

“你图我钱？”

“图！”

吴一帆仔细回想，认识阿萤三年，在一起两年，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这些问题，甚至连吃饭都抢着买单，送给她的礼物也都会收到回礼，他有时候就在想，还好阿萤遇到的人是他，如果换做别人，指不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

看着眼前分量巨大的菜肴，阿萤愣了愣，拿过菜单反复确认，戳了戳吴一帆，小声问道:“你确定这个价能吃到这个分量的菜？！”

“额……这很正常，所以我刚刚让你不要点那么多……”

“北方老板真实在……”

打着饱隔的阿萤看着锅里的大排骨，叹了口气:“唉~我觉得我很没出息……”

“嗯？为什么？”吴一帆放下手中的筷子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来北方第一天就吃撑了……我感觉我脑子里全是饭……”

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房间的小冰箱里塞满了一次性餐盒……

房间里吴一帆正熟练的给阿萤吹着头发，阿萤窝在沙发里拨弄着吴一帆的衣角，吴一帆顺了顺阿萤齐腰的长发，开口道:“你又瘦了……”

阿萤抬头看了看吴一帆，伸出双手开口道:“抱~”

吴一帆放下手里的吹风机，蹲下抱住阿萤，轻声问:“还是会很累对吧……”

清爽的薄荷味涌入鼻腔，阿萤的脸紧贴着吴一帆的胸膛，沐浴露残存的味道让她十分迷恋，深吸了一口气，阿萤抬手环住吴一帆的脖子四目相对，轻声说:“我还有你呀，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很累，好多时候都想放弃了，遇到你以后我才终于觉得我不是一个人了，还有你会一直陪着我，所以，我会坚持下去的。”

揉了揉阿萤的脑袋，吴一帆有些哽咽:“没事的，累的话可以哭，可以闹，我一直都在，就在你身边陪着你，哪也不去，你要好好吃药，好好听医生的话，我们还要去爬雪山，去稻城看风景，还要去西藏呢，还有好多好多事要一起去做呢……”

阿萤眼神坚定，点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现在开始睡觉！”

……

“丛林深处住着很多小动物，小白兔最喜欢大熊了，到了丰收的季节，小白兔抱着一堆胡萝卜一路小跑，停在大熊家门前，敲开门问，大熊大熊，你喜欢吃胡萝卜吗？我家的胡萝卜可甜了……”窗外月牙高挂，月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洒在床边，吴一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睡前故事还没说完阿萤就已经睁不开眼了……

……

江面扬起的风吹过阳台，吴一帆手里的烟忽明忽灭，房间里，阿萤吃了药沉沉睡去。吴一帆就那么站着，想着阿萤的状态和母亲的病，眉头紧锁。看着远处来往的船只，有些出神，直到指尖传来痛感，低头一看烟已燃尽。

躺回床上，熟睡的阿萤依旧眉头紧锁，好像永远都在做梦，吴一帆叹了口气，伸手轻抚阿萤的眉头。吴一帆清楚的知道，他是被需要的，被这个南方女孩儿需要着，也同样被母亲需要着。他不知道的是，这种需要会在不久的将来让他难以抉择，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