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伪暗

锋利的刀刃，刺破‘胸’膛。

漆黑而冰冷。

陌生却又熟悉。

卫宫切嗣低下头，呆呆望着‘胸’前透体而出的半截刀刃。

因为见过，所以知道。

那是，第四次圣杯战争之中，Caster所使用的宝具。

发动Ex级的大魔术，引领百鬼夜行的凭证与钥匙。

‘阴’阳师所打造的退魔刀，人与妖合作的证据，其真名为，弥弥切丸。

但是，这样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自己家妻子手里？并且，原本华丽如同月光一般的刀身，又是为何，变成了如今这污秽的模样……

不理解，难以置信。

卫宫切嗣整个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要远离那不祥的刀刃，但是，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英灵的身体，本没有人类那般脆弱。

但是，有什么东西，渗了出来。

就如同蛇咬中猎物后注‘射’毒液一样，伴随着贯穿，黑‘色’的恶意倾泻而出，将身体完全麻痹。

那是，如同天敌一般的东西。

短短瞬间，就将卫宫切嗣反抗的能力夺取，如同野兽般，由内部开始啃噬。

无声的恐怖，肆虐着每一根神经，如同无数的冤魂在哭诉一般。

不，不是什么错觉。

仿佛时光流转，又回到了从前。

布吉岛上，父亲躺在血泊中，用直勾勾的眼神望着自己。

中东的战场，被机枪扫‘射’的残骸根本分辨不出生前的模样。

战争一场又一场，如同诅咒，永无休止。

在过往的时间里，自己究竟杀过多少的人，早已不记得了。

但是，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权衡利弊，以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结束战争，尽可能的避免死亡，想要做到这点，部分的牺牲是必须的！

“嗯，原来如此，不愧是英雄呢！”熟悉却又久远的话语出现在身后。

那是，本不应该在存在的，父亲的话语。

卫宫切嗣慌忙转身，然而却仿佛时光扭转一般。

温暖的海岛，朴素的小木屋，父亲卫宫矩贤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面带清浅的微笑，夏丽则在一旁忙碌着，洁白的‘花’朵安静盛放，与世无争……

“怎……”

怎么会这样，别开玩笑了！

因为父亲的研究，夏丽变成了死徒，整个岛都被感染，然后被里世界的退魔师跟教会歼灭，而最后，抓到要逃亡的父亲并且杀死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别开玩笑了，你们是谁？！”

惯用的冲锋枪出现在手中，卫宫切嗣厉声质问着。

“说什么呢，我们就是我们啊！”少‘女’嗔怪的抱怨着，放下手头的工作就要走来。

但是，面对昔日的青梅竹马，卫宫切嗣却绷紧神经仿佛下一刻就会扣动扳机一样。

“别骗我！夏丽早就死了……你们究竟是谁！”

咬牙切齿的问着。

少‘女’本想冲过来理论，不过还好，卫宫矩贤轻轻挥手示意了一下。

“还是我来解释吧。夏丽和我，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掉了，这是没错的。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并不是如此简单就能斩断的。这里，是你心中的世界。而我们，是存在于你心中的记忆。是卫宫切嗣心中的夏丽，和卫宫切嗣心中的卫宫矩贤。这样解释，你应该就明白了吧。”

下意识的退后，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不安与莫名的恐惧驱使着卫宫切嗣，在不自觉间便扣下了扳机。

但是，没有用——

如同时间凝固一般，哒哒哒‘射’出的子弹在接触到两人之前便定格在了空中，保持着某一瞬间的姿态，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没有用的哟，虽然比起实战派，我更像是一名研究者，但是，无论是怎样的研究者，在被协会追杀二十余年之后，也会积累一些小手段的吧！”卫宫矩贤，那个人温柔微笑着说道。

卫宫家的第四代，在极年轻的时代便将家传的魔术升华至封印指定领域的天才，这样的他，根本不是这种正面‘射’出的子弹能够击倒的。

理所当然的吧！

毕竟，在固有时制御五倍加速的情况下，就算是卫宫切嗣也能躲过这些迎面而来的子弹，而在魔术方面，卫宫矩贤的造诣和卫宫切嗣相比，就像是专家跟文盲一样。

“不过也真是没想到啊，在逃亡之中抚养长大的孩子，一直都乖巧，惹人喜爱的孩子，竟然会从背后向我发出致命的攻击，真是，到死也没有想到呢——”

“切嗣，你就，真的那么恨我吗？”

画面转换，卫宫矩贤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大睁着眼睛，而年幼的自己则紧紧握着手枪，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一个声音在心中问道。

不，并不后悔！如果不是父亲的研究，灾难就不会发生！大家的死，必须有人负责！那个人，必须为此负责！

理所当然的啊！自己只不过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不杀了的话，那个人一定会逃到别的地方，灾难就可能会再次发生！

我也不想的啊！但是，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也，不想这个样子的啊……但是，没办法的啊……

“为了拯救更多的人，部分的牺牲是必须的……是这样吗？”

父亲的话语突然出现在身后。

四周一片黑暗，头顶‘射’下的光柱如同审讯室的灯光一样刺眼。

啊，确实是这样呢！如果那个时候不杀掉眼前这人的话，就会有更多的人陷入那天的灾难！为此，除掉他是必须的！自己的行动并没有错！错的并非是自己，而是卫宫矩贤！是这个有灾难存在的该死的世界！

“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了拯救绝大多数人的‘性’命而采取行动，并且，完成了协会二十多年来拼尽全力却无法完成的事情。切嗣，难怪，你会成为英雄呢！”

英雄？自己吗？

是呢，所谓英灵，不论善恶，都是英雄。也只有完成过超出凡人壮举的英雄，才会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记录，才能成为英灵！

真是搞笑！什么时候起，像自己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机器也成了英雄了呢？！

“但是，那个时候你并没有问我啊！”

“因为你母亲的死，我变得不再关注周围的事物，但是，既然是我的研究引起的事件，说不定，我也会有解决的方法呢！”

解决的方法？

那个时候，因为研究而变成死徒的夏丽，以及被感染而失去理智袭击其它生物的岛上的居民，其解决方法……是某种抑制这一状况甚至将其逆转的解‘药’吗？

不可能！

“骗人！那个时候你说过，现在的状况已经无法挽回了！你不是那个人，你究竟是谁！”

“是啊，那个时候教会和协会的追兵已经追了过来，如果不逃走的话，就会爆发更大规模的战斗，确实无法挽回了！但是，我的能力是‘操’纵时间的固有结界，在加速时间的状态下，只需百余年便可看到世界的终结，以及随后出现的根源。所以，如果你向我请求的话，以我的能力，在逃走之前拯救一些人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种事情……

“但是，你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嘭——的一下，简简单单的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原本可能会得救的人们便也死在了那里。”

那种事情……自己明明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采取的行动，最终却导致原本应该得救的人就此死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不，那种事情……

往昔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从眼前划过。

在得知那天的灾难对于世界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幕，在世界的不同角落，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之后，他，卫宫切嗣便踏上了征程。

跟随者亦师亦友的那个人，行走在战场之间。

杀过无数的人，同样也救过无数的人。

为了更多人的‘性’命，将原本应该得救的某些人杀死，这样的事情他再清楚不错了！

所以……

夏丽也好，岛上的大家也好，可能拯救大家的父亲也好。

“为了避免更多的灾难，那样的牺牲是必须的！”卫宫切嗣坚定的说着。

“为了可能的灾难，即使能拯救的人也不去拯救么？”卫宫矩贤担忧的问着。

画面流转，转眼就到了海上。

那是，抚养自己长大，亦师亦友的那个人，执行

猎杀有“魔蜂使者”之称的魔术师奥德·‘波’尔扎克。

虽然，在客机上她杀死了奥德·‘波’尔扎克，然而没有人想到的是，那个家伙竟然将藏在了自己体内。

随着魔术师的死去，大量的从尸体中涌现，被叮咬，客机上熟睡的旅客瞬间就会变为死徒！几乎是在转眼睛，巨型客舱就变成了死徒横行的活地狱！

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旅客们，没有谁能幸免。

即使是娜塔丽雅尽在驾驶舱与卫宫切嗣进行

在那之后，负责地面配合的卫宫切嗣跑遍了大半个纽约的黑市搞到了地对空导弹。

“没事的！”

“我会帮你导航！”

“一定会安全着陆的！”

在通讯联络之中，一边这样安慰着，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一边瞄准了机翼下方的油箱。连同那个人一起，在飞机降落在机场前轰进了大西洋。

所有人，都死了。

避免了飞机降落之后，死徒的肆虐。避免了更多的可能的死亡。

“以一人的死，换取机场可能发生的灾难，这样的行为，会被称为英雄也不奇怪呢！”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周围又回到了一片黑暗，只有头顶的光柱依旧刺眼，照耀着光柱下的卫宫切嗣。

英雄……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混’蛋!!”

握着余温渐渐冷却下来的火箭筒，切嗣大声呐喊着。

自己并不想要名誉和感恩。只想再一次见到那个人的面容。想要当着她的面，叫她一次“母亲”。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这只是正确的判断而已。毫无办法，毫无反驳的余地。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把非死不可的人抹杀，拯救那些没有理由死亡的人。这不是“正义”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吗？”

是啊！正义不是这又会是什么？！

“和那个时候一样，如果去努力的话，在飞机降落之后也可能会将那人救下，并且将死徒的肆虐成功避免。死徒是被困在客舱中的，即使在降落后这点短时间内也不会改变，而那个人却可以打破玻璃从驾驶室逃出来。”

“别开玩笑了！谁知道客舱内破损成了什么样！谁知道客机会不会安全降落！一旦中间出现任何问题，死徒就会在机场肆虐！人流那样密集的地方，会有上千人上万人受到威胁！”

“但是，你却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才不是，你想拿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开玩笑嘛‘混’蛋！”

“所以你就逃避了么？因为那样的选择难度过高，害怕自己的行动可能失败而采取最开始，我以为你的差错出在常识的欠缺上，但是我错了。从一开始你所考虑的就并非拯救任何人，而是避免可能的灾难。你所渴望的，并非是谁得到拯救，而是自己的行动避免了灾难的发生这件事本身。一直耿耿于怀岛上发生的事情，一直对夏丽的死而愧疚自责着，为了弥补在她那里犯过的错误而积极行动，避免类似的灾难。通过这种方式弥补内心的缺憾，”

“胡说！绝不是这样！我所渴求的绝非正义！”

“是呢。虽然曾经是向往，但那份憧憬在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了，最后变的像是在一样，被这样的思想限制着。不肯承认现实，因为醒悟到自身的罪孽而无法停止，一味的如同机器一般走下去……这样的事情，你也应该隐约明白了吧？”

“才不是这样，给我闭嘴！”

“但是，圣杯并不能拯救你呢！”

“你所渴望的，并非某个人得到拯救，避免某一场灾难，而是避免对于人类而言所有可能发生的杯具与灾难。但是，生存便意味着竞争，存在的反面便是消失与死亡。如果否定消失与死亡的话，那么就也无从可言了！所以，实现你的愿望的唯一方法，便是将这一存在完全抹除！这样对于人类而言的杯具也就无从谈起，永远也不会有什么悲伤的事情。”

“别开玩笑了！那种事情！”

“切嗣，这并非玩笑，而是事实啊！切嗣……切断与结合……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个样子。”

“别说，别说那些鬼话——”

“切嗣，详细归划的话，是和的复合属‘性’。那是你与生俱来的灵魂形态，也就是“起源”的本相。你的起源并不意味着。比方说，切断之后又结合起来的线，结点的粗细会发生变化。所以，“切嗣”的行为，才会使对象产生不可逆的“变质”。将现状破坏，然后推向更加糟糕的层面——原来如此。我也好，娜塔莉亚也好，还有死去的那些人也好。这都不怪你。你只不过，是遵循着起源在……”

“别说了啊‘混’蛋！！”

火箭筒发出怒吼，没有任何阻拦的命中目标，发生爆炸。

三尺的距离，难以想象的冲击将卫宫切嗣直接炸飞了出去。

寻常人，这样的情况早就尸骨无存了吧！

但是，这里是他卫宫切嗣的意识海。在这里，他不可能这样简单就死去。

火光散尽，连同熟悉的身影一同消失了，只留下卫宫切嗣一人，呆呆跪坐在地。

泪流满面，如同孩子一般哭泣着。

沉入身下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