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之后，杏儿和周川便在王府单独领了一处院落，离主院不远，她来回也方便。

“不是说让你歇几天么？”

花容有些意外地道，才新婚第二天，这丫头怎么就跑过来了？

“这突然闲下来，还真不习惯。再说，小少爷这里，奴婢也放心不下。”

杏儿一边说着，一边帮喆喆将衣服给穿上，然后又抱着他去洗脸。

“你还别说，喆喆昨儿还找你呢！”

花容笑着道，别看喆喆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认杏儿再逗他也不怎么笑，但对杏儿还是挺在意。

“是么？好了，喜好了，咱们吃饭去！”

杏儿听了顿时笑起来，抱着喆喆吃早饭去了。他如今能吃的东西还不多，是以都是郑宽单另给做的。

等花容洗漱完了出去，就见儿子坐在杏儿怀里正吃鸡蛋羹，一小碗已经快吃完了。

花容走过去，抱着儿子亲了一下，然后道：“我到几家绸缎庄去看看，中午就不会来吃饭了。”

如今花安两家合开的铺子在京城有七八家，安家那边儿暂时腾不出人手来，如今生意正好，花容不得不暂时接管着。等什么时候有了合适的人，她才好卸任。

“姑娘，你一个人怎么能行？身边总要有个人跟着。”

杏儿不赞成地道，心月还没有过来，如今姑娘身边却是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要是万一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花容却不在意这个，心月不在顶多是不方便一些，子一可是时时刻刻跟着自己呢，能有什么事儿？

两人正说着，子一却在院子里插嘴道：“王妃，沐言求见。”

花容一愣，想了一会儿，到底没想起来，沐言是谁。不过人既然在门口等着了，便叫进来吧。

片刻之后，一个黑衣女子出现在花容面前，容颜端丽，身材高挑，目测比花容竟然要高差不多一个头。且打扮也十分中性，头发高高的束着，露出光洁的额头，颇有几分英气。

身上没有任何装饰，很给人一种清清爽爽的感觉。

花容咂舌，在景国，这么高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见。

“禀王妃，属下奉王爷之命，以后便代替心月姑娘侍候王妃。”

沐言虽一身黑衣给人的感觉有些疏离，但开口却十分温和。

花容点点头，听他自称属下，便道：“你以前是——”

既然是王爷的下属，定然是会功夫的，这个花容不怀疑。但是，她一个姑娘家，难不成军队里还真有“花木兰”？

“属下隶属暗部。”

沐言明白她未竟之语，温声解释道。

“心月过几日还要回来，以后你们两个便轮流吧！”

花容对沐言挺有好感，且如今心月不在，她一个人确实不方便。

只是，有些地方，沐言和心月还是很不一样的——

“沐言，上来吧，这马车里地方挺大的。”

花容坐在马车上，冲着她招手道。往日，杏儿和心月，也都是同她乘坐一辆马车。

孰料，沐言却摇摇头道：“多谢王妃好意，属下习惯骑马。”

于是，花容就看着她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端坐在马背上，英姿飒飒，着实让人羡慕。

曾几何时，花容也幻想过这样的场面，可惜再不可能有机会实现了。

到了第一家绸缎铺，铺门才刚打开，只有一个小伙计在那里擦拭着柜面，掌柜的还没有出来。

花容进到铺子里，环顾四周，布料是很齐全，只是这会儿店里除了那小伙计竟然没有一个人。

那小伙计见状，连忙将扫帚放下，洗净了手泡茶过来，笑吟吟地道：“夫人来的太早了，还没开始营业呢！我是这里负责洒扫的小伙计，不能卖东西。”

花容耐着性子等了一刻钟，掌柜的才珊珊来迟，后面还跟着两三个伙计。

那掌柜的见到花容，不冷不热地道：“看夫人是要什么？咱们铺里什么样的料子都有。”

然后，便径自到了柜台后面，继续打盹儿去了。这一会儿等人上来，那可是片刻不得闲。他可不得趁着这会儿没什么人，多猫一会儿。

“这种有暗花的，能给我取下来看看么？”花容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匹朱红色锦缎道。

那两三个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走上前，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小块料子——“那，这里是样子，和上面的一样，夫人看看吧。”

花容耐着性子道：“我想看看完整的花纹，麻烦你还是把整匹取下来吧！”

正好这会儿又有人上来了，是两个官家夫人带着丫鬟，这衣饰华丽，穿戴阔绰，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那人立刻笑着上前介绍，就这么把花容给抛到了一边儿。

花容看看自己，再看看沐言，怪不得人家瞧不上呢，合着是她今日出门穿的衣服太普通了。

她正想再招呼一个伙计过来，却见那两人也巴巴地凑了过去，花容登时就给气笑了。

正想发作，却见那负责打扫的小伙计悄声道：“这是我闲暇时绘的册子，夫人喜欢什么花纹，尽可以看看，铺子里的料子这上面都有。”

花容闻言，将他手里的册子接了过来，纸张十分普通，但里面的画却很用心，且花纹还有料子介绍都十分的清楚。

再看那小伙计，虽然穿的破旧，但却洗的十分干净，面庞清秀，一双眼睛极为灵动。

花容笑着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伙计道：“小的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在家里排老三，父母就给起名儿叫蒋三儿。”

蒋三儿不太好意思地道，他这个名字，委实不怎么好听。

“那蒋三儿我问问你，你这册子可是头一回拿出来？”

花容看着他，微笑地道。这册子虽然看作普通，但花容却知道，这必然废了蒋三儿不少的心血。

蒋三眼里惊讶一扫而过，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泄露出些许不安来——“是，是第一次拿出来……”

“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花容温和地道，这话一出，非但是蒋三儿吃惊，就连旁边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那掌柜的到底是有见识的，听了花容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大概知道……”蒋三儿不安地道，看到花容鼓励的眼神，又继续道，“夫人身上的衣服料子看着普通，但实则不凡，单是织法就有十几种，且在阳光下似有光彩流动——这应该是织纺新出的料子……”

刚刚花容进门的时候，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却假作不知道罢了。

那掌柜的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白了，心里对花容的身份也猜出了几分，暗恨蒋三儿这小子藏的严实，看出来了也不提醒他。

“这册子，是个什么意思？”

花容翻了几页，还真挺不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

“小的在这里呆了一年多，发现有许多夫人并不常来，大约是不爱抛头露面的缘故，所以小的就想着，若是能将所有的料子绘制成册，再配上样品，送到夫人们手里——”

蒋三儿说到自己的想法，立刻滔滔不绝起来，和刚刚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等蒋三儿说完了，花容赞赏道：“想法不错，可是试试。”

这话一出口，掌柜的就算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疑惑，这会儿也全都吓跑了，当即跪下来道：“王妃……”

接下来，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自己也知道，今儿个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

花容淡淡地道：“起来吧！”

掌柜的心里一喜，就要站起来。

却听花容继续道：“以后你和蒋三儿换一换。”

掌柜的一听这话，腿一软，一下子栽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道：“他，他只是个洒扫的小伙计，怎么能管铺子……”

花容却不再看他，只对蒋三儿道：“两个月的时间，我要看成果。若是做的好，以后你就是这里的掌柜。”

然后又环顾其他人，慢慢道：“若是有谁不服气，或者不配合，尽管汇报，若是属实就撵出去。”

蒋三儿这时候却是兴奋异常，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而今终于等到了，他一定要好好的表现，博得这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花容本来打算一上午至少要巡三个铺子，被这意外的一出儿一闹，心情全没了，招呼沐言道：“走，咱们到茶楼听书去。”

这会儿茶楼里正热闹呢，那说书先生大概是说到了精彩的地方，引得下面一片叫好声。

花容要了一碟子炒瓜子，又要了一壶清茶，便招呼着沐言一起坐下来。

俩人坐的地方正好是窗户旁边儿，这里离说书的台子有些远，是以坐的人不多。

两个人坐在这里，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更何况，主仆两个的打扮，看在旁人眼里也极其普通，就跟寻常茶客没什么区别。

花容熟练地磕着瓜子，侧着耳朵听了一下，那说书先生还在说七王爷在北疆的英雄事迹，她却是听过几遍了，这会儿便同沐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你也跟着王爷去过北疆么？”

沐言点头道：“属下一开始就跟着王爷，在北疆呆了许多年。”

“你的身份，也能去？”

花容自认为没有看低女子的意思，只是军队里好像是没有女子的吧。

“大家都是隐藏身份。”沐言解释道。

花容惊了，原来女子从军的，还不是她一个！她没有想到，凤至竟然是这么开明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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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觉的时候，花容便将这事儿同身边的男人说了：“你们军营里，还有许多女扮男装的？”

凤至疑惑地道：“为何这么说？女子从军，从未有这样的先例。”

“那，沐言——”

花容无语，这人是不是把他这个属性给忘了？人家虽然长得英气，可也是女孩子……

凤至闻言，沉默了一下道：“他是男人。”

只是，长得比较中性而已。

“男人……”

花容脑子里凌乱了一下，回想着沐言的长相，怎么都觉得还是偏女子多些。

“那，你还说，让他代替心月服侍我……”

男女有别，在这方面，凤至不至于这么粗心大意才对。正是因为这样想，她才会第一印象就认定沐言是女子。

“他原本是我的内侍，后来我见他颇有习武的天分，所以才将他带出了宫。”

凤至觉得，还是同媳妇说清楚的好，免得以后有更多误会。

“内侍……”花容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道，“他和卫公公一样？”

“嗯。”凤至点头。

“完全看不出来……”

花容真心道，沐言身上，可没有半点儿阴柔的感觉。卫公公就不一样了，单是从言行举止上，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他那时候还小，后来又进了暗部，并没有受太多影响。”

凤至回想了一下，沐言那时候，大概只有七八岁吧，刚进宫一两个月就遇到了自己。

花容又回想了一下两人在茶楼里的话，她说的隐藏身份是指“女扮男装”，大概沐言给会意成了“暗部的身份”，是以两人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且还都以为对方明白了。

“对了，明儿个还要让子一他们差一下，那个掌柜的到底是什么身份？”

花容将上午的事情同凤至说了，她是觉得这掌柜的胆子也太大了，想必是有什么人在后面给他撑腰。

多半呢，是亲戚什么的。

花容想的是，看看到底是哪一边儿的亲戚，若是自家这边的还好说，若是安家那边的，还是要去信告知一下才好。

不过，以安家治下的手段，不应该出这种败类啊！

凤至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道：“你若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让沐言回去。”

他是想着，心月离开之后，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可靠的人，而沐言办事素来细心，又不像子一他们那样大大咧咧的，所以才把他给调派了过来。

“不用，沐言挺好的，就他吧。”

花容连忙道，她可没有任何歧视沐言的意思，相反的，她还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