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着的是只狼」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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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与许欣萌约在附近的茶餐厅,连翘挑了个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点一杯苏打水,有些出神地看着杯子内壁上不断浮于水面爆裂的汽泡。

她和芭芭拉曾聊起过许欣萌,是被质问有没有和段瓷偷情的那次,芭芭拉说早猜着了十一将来会找这么一个结婚对象,强调说是结婚对象。“十一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事儿都一门心思,骨子里其实跟小刷子差不多,根本受不了一成不变的东西。就得有个死心蹋地的许欣萌,才能收住他。”她问连翘:“你说这人耐心烦儿特好是不是天生的啊?”

连翘摇头不说,立场尴尬,说好说坏都惹人非议。她知道的是,段瓷从记者做到律师又改媒体策划,不断更换职业、涉足各种业务类型的行为,心是不会甘于在某个领域或为了某个人停留的。许欣萌则不同。一个能用十几年时间默默喜欢别人,并且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而依然为之的人,善变指数几乎接近于零,包容力却呈反比例地无穷大。连翘反问:“你觉得许欣萌是什么样的人?”

芭芭拉答得痛快:“跟十一不搭调的人。可是你得承认,两个人过日子,如果性子太像,在意的都在意,不上心的都不上心。日子过起来很辛苦。”

连翘承认,大多数人的婚姻论就是如此。

在她看来,段瓷当然也是清楚这种现实的,所以连翘根本没想过他会和许欣萌分手。

于是,当听到许欣萌问她:“十一最近好吗?”连翘的感觉是这话充满了讽刺意味,听得她全身的刺儿都要竖起来了,十分不舒服。更讽刺的是,在约定时间之前到来的许欣萌,也穿了条绿裙子,一样的棉麻材质,只款式有差异,且颜色略薄些,便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娴静。因着这抹绿,连翘不免多打量了她一番。

许欣萌化了妆,对着灯的那半边脸有淡淡珠光,是散粉的效果,眼影收在双眼皮的褶皱里,唇膏也是低调的哑光系,一个很浅的裸妆型,非常衬她的衣服。她不是不懂穿衣打扮的女人,只是工作环境里有很多小孩子,据说平时基本上是连香水都不用的。那么这个妆,应该是为了见她才特意做的……没有被咄咄逼人的对待,连翘却是心虚在先了,眸子微沉,无法从容正视她的眼睛。

遭遇冷场,许欣萌稍显局促。她主动提出见面,自然是做足准备了的,却在见到连翘时仍有一丝压力。本来找情敌谈话这种事,就已经很让她感到很低俗,挣扎了好多天,终于迈出这一步,不想无功而返。喝了口冷饮,她展出一个微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连翘,希望你不要误会。”

连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了解,我们之间能谈的也就只有他而已。不过误会的人可能是你吧?他过得好不好,为什么要问我?”连芭芭拉都不能确定她和段瓷的关系,她相信许欣萌也只是在猜测,除非亲眼看到段瓷进了她家——不过跟踪这种桥段,连翘认识的人当中,应该只有牙刷才化用得出来。

许欣萌一愣,笑得有些恼:“事到如此,还有必要把自己摘成局外人吗?既然肯见我了,就不能坦承一点?是,做为前女友,我没资格再关心他,如果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一些颤抖,“我不是来为难和指责你的,同样也请你给我留点儿自尊,起码我们相识一场,不管你怎么对我,我敢说在十一告诉我他爱上你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

在她说出“前女友”三个字时,连翘心里就硌噔一下,暗自祈祷这女人可不要在她面前哭出来。结果到底是哭了。连翘手足无措地递过去一张面纸,一边再次惊讶于段瓷不留余地的做事风格,悲哀的是,如果跟许欣萌说自己刚知道这件事,她大概也不会相信的。

“喂——”连翘撑着额头,虽然知道有可能会让人哭得更凶,她还是词穷地说,“别哭了。”

女人的眼泪成份往往很复杂,许欣萌伤心的那份眼泪早在段瓷说分手的时候就已经流光了,现在的这一份,包含了气愤、尴尬、委屈,是恼羞而泣。如果不是连翘,如果换成一个陌生人,她不会做这种有可能自取其辱的事。“就是因为我们也见过几次,感觉你是讲道理的人,你该知道我要发火,会冲十一去,我不可能……”

“不可能为难我。”连翘接过她因哽咽而不能说出来的话,甚至言下之意:“没错我知道,你不是那么没有风度的人。”事实上许欣萌可以荣列为她所见过最有风度的女人前三甲,这句话连翘没说,以许欣萌现在这个逻辑,搞不好会以为她是反讽。

正值晚餐,这家面积不大的台式茶餐厅里已经人满为患,陆续有客人出入,而她们所在的位置正对着餐厅的大门,确保每位新进来的人都轻易看到。一个梨花带雨,一个柔声劝哄,连翘苦中作乐地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多么要好的姐妹。真是场闹剧。

她若只是想用眼泪来让她心生不安,连翘认为挺无聊的:“不然还是等你调整好了再来找我吧,好吗?”

她甩甩头,双肩轻提又放下,吸进来勇气说出自己斟酌再三才想好的台词:“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对十一是认真的吗?如果只是一时兴起,我可以等。”她赌这个玩世不恭的女人对十一并无真心,那样,或许她等了十几年终于得到却于一昔间又逝去的感情尚存生机。

连翘愕然。

“你还年轻,你不懂,连翘。”许欣萌说:“我三十岁了,错过这个男人,这辈子还有什么机会幸福?”话未落又哽咽。

连翘想不到她会说出这句话,这是个自尊心很重的女人,固守传统的矜持,活到这个年纪,能让她把姿态放到这么低的,除了段瓷,也再无别人了。她倒追他,又为了他向别人乞求幸福。可是连翘哪有她要的幸福?

是段瓷自己腻了,正如玩转媒体圈后移情商业顾问行业,接受采访时却说商业地产前景无限。他玩弄文字,转移注意力,人人都看着他的新前景,忽略其它。就不知等他到了在这个领域呼风唤雨那天,又会被什么吸引。会不会再做回媒体,谁也猜不到。

连翘也不想猜,反正一早就决定了不等待什么,也不会像许欣萌这样为他心慌意乱。愿意等就等吧。她告诉许欣萌:“真抱歉帮不了你什么。”召来服务生买单。

原以为这次见面,许欣萌是以段瓷女友的身分,或直接警告,或指桑骂槐,连翘不想破坏,抱着各自好度日的念头,给她面子说句误会作罢。早知道他们分手的话,她根本不会答应见许欣萌。不管段瓷是以什么表情说着爱上她,总之让许欣萌无可挽留地同意分手,她的作用也便发挥殆尽,没必要再替他善后。拜他所赐,这原本已足够混乱的一天,现在可以用世界末日来形容了,与其在这里对着不相干的人头痛欲裂,不如安静地躺在床上数小羊。

许欣萌坚持付账,连翘没有争,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说了家里的地址。倒车镜里,呆立在餐厅门口许欣萌,越变越小,到彻底不见。

车子拐弯,轮胎卷起一蓬细碎的灰尘,路边有国槐树叶缓缓飘下,连翘想起一句话:看似飞翔,其实是堕落。

说的是爱情。

原来6月便有落叶,难怪有人会选择在盛年之时死去。连翘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景色与自己快速告别,暂留的视觉里一片虚幻。冥冥中是什么在操纵,二十年后的今天,她也成为第三者了。遭遇似比夏初要好,没人指着她的鼻子骂:“狐狸精,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生的小贱人不得好死。”

声如厉鬼。令连翘印象深刻,以至于多年后看到母亲的死状时,还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这是不是就叫做不得好死。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仇恨的力量,之后的那一场大病,是为眼前所骇,还是被心魔吓倒,无从诊断。

即使没感觉到许欣萌的恨意,却能看出她对段瓷的爱已呈现偏执迹象,只是因为像这样好命的人,根本不懂去恨敌人,她不过想守卫住自己的城池。连翘无心侵城,告扰做个过客而已。

纳闷的是这座城,明明已无主,姿态却怪异。

说来好笑,别的男人恨不得三妻四妾仍号称单身,段瓷是什么逻辑呢?赌她明知他不会认真的情况下,会不会安份跟他?连翘勾起道小小笑弧,那你赢了,宝贝儿。

“嘿!”开车的老师傅大声唤她回神:“这丫头~~问话不赶紧说,跟那儿傻乐什么呢?”

回他个正宗的傻乐,连翘指明转弯的路口,手探入背包却怎么也摸不到钱夹,一时有点懵。想了想这一路上没有被扒的机会,只可能是失魂落魄地下班时忘在公司了。无奈告知司机调头回行,掏出手机碰运气,看有没有周五加班的,接到电话肯帮她将车费送下来。拨了几支分机都无人应,连翘偷偷打量驾驶位那貌似脾气不很好的老头,正准备忍受白眼实话实话时,段瓷电话打过来了:“吃饭没?我去找你。”

连翘按捺下心头狂喜,问过他在哪:“你二十分钟内到我们公司楼下,我请你吃饭。”

段瓷回道:“你当我是刷子?”

二十分钟后。

电话响起,段瓷气汹汹地问:“在哪啊?”

连翘笑道:“再等一会儿啊,过个红绿灯就到了。”

连翘拿了钱夹下来,段瓷正在车外讲电话,声音听不清,不时以手指擦擦风挡玻璃,样子愉悦好看。连翘放轻步子走过去,伸手圈住他腰身。他身体明显一僵,随即便任她抱着,继续那通电话,擦过玻璃的手指改为擦她的手臂。连翘嫌恶地想缩手,被他按住了不放,纠缠间还笑出声,电话里似有觉察:“段总还真有心情,显然不够忙嘛。”

段瓷擒住腰间那条挣扎不停的胳膊,笑得更加放肆:“有你这位高人打点,我什么心情都有。你知道我忙,就别那么多废话了,明天给我看你‘丑小鸭变天鹅’的股市童话。”

对方大笑:“明天休市。小十一你也可以不早朝了,晚上玩得凶点儿。”在一阵恶魔般狂笑中收声。

段瓷骂:“流氓。”合起手机,反身拥住连翘,看看她,清晰地重复一句:“流氓。”

连翘哭笑不得:“谁?”

段瓷很无辜,扬扬手机:“理财师。”收臂把她抱了个满怀,下巴搁在她头顶,望着即将被黑夜收去的满天火烧云,喟叹:“天儿真好。”

她应一声,又说:“我不太好。”把玩他的领带夹,“我今天见到许欣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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