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抱着的是只狼」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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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连翘已将要带回家的资料拷进自己电脑里,坐等那个找她吃饭的人。

本来胃口被看不完的资料堵满,没吃晚饭也不觉饿,收工闲下来便无以聊藉,辘辘饥肠挑起对段瓷家楼下那间餐馆的向往。

那家餐馆有一种巴掌大小的肉馅皮塔派,佐配的秘制酱料甘咸香鲜,蔬菜沙拉里放足了葡萄油醋汁。连翘喜欢味道重的食物。更难得段瓷也似乎对这家小店情有独钟,开车出去找饭吃,十次倒有八次会绕回这里。

段瓷吃饭的问题确实比较严重,他不是挑食,而是对所有食物都很冷漠。饿的时候还好,连翘点的东西他几乎什么都吃,肚子一填饱就开始要么油了要么腻了,挑三拣四。不过也确实两人一起吃饭时,连翘专点有助于发胖的食物,只想喂得一餐是一餐,他并非吃不胖的体质,只是平时肯定不会吃这些。

听到芭芭拉说他长胖了,连翘忽然不适时宜地有种母性满足感。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肚子咕嘟抗议,连翘站在窗前不停看表,猜他又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决定不再等人上来参观她的办公室。

从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把车子开出,想想到底不太放心,打电话过去,响了几声没人接,也不回忙音。连翘心知应该没什么不妥,还是按下重拨。

摸索安全带扣时,视线偏转,公司写字楼门前不甚明亮的位置灯,照出她颇为熟悉的车身。

段瓷倚靠引擎盖站在车外,半仰头望着面前的楼宇上方,瘦长的影子斜投于地面。

这个姿势保持很久。连翘替他脖子疼,开车靠过去。“一个人看星星哦?”

他回头寻找声音来源,不太确定地望着她的窗口。

“到了怎么不上楼?也不接我电话。”她注意到他手里亮了屏幕的手机。

他眼色无波,“想看看你会不会着急。”

连翘之前还是连他和晚餐一起惦记的,现在人已经见到了,她脑子里只有皮塔派,没听出异样,只当他恶作剧,嗔笑道:“还以为你临时有事又来不了了。”

他轻哂一声向她走去,“我说不来就不来,也没一句交待,你不生气?”手扶反光镜倾下身,眼镜几乎撞到她的鼻尖。

连翘没有躲。她想知道他说这种话时,是什么表情。可两张脸靠得那么近,她眼前一片模糊。

离得太近,反而更加看不清楚。原来眼睛也是讲最近对焦的。

他追问:“要是没在这儿看见我,你就打算自己开车走了?”

“对啊,”不着痕迹地拉远二人的距离,她莫名其妙地与他对视,“就说让你先回去,我到了会给你电话的。”她又不是找不到他家。

每次爽约于她,她都表现得没有所谓,转个身自有别的节目安排了。他庆幸不会扫她的兴,却也因此深感挫败。她不依赖他,与独立无关,只是清楚他的时间不全属于他自己,进而认为他无法胜任一个合格的情人。可她不知道,有时正是由于她的不在乎,他才没推掉一些非必要的公事。

是这种恶性循环,导致今天的局面出现吗?

他为数日的分离苦恼,她却在兴致高昂地准备去美国定居。那她和他的关系算什么?或者自己从来就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所以她才不需要他任何的交待。

连翘不解他的沉默,只觉得正对着她的两道眸光愈深,吐纳清冷,也不像是要吻下来。

指尖在他颊畔摩挲,“你这是在生气吗?”她凑上前,说话时嘴唇与他相触。

“我为什么?”他哑声反问,呼吸仍然匀稳。

“因为我不老实……”抚着他颈后粗硬的发茬,连翘主动送上一吻。

她料到琳娜的揭穿会是一个引子,引起段瓷的好奇心,恐怕不需费力,他就能查到她的工作经历。而她一直以来同他打马虎眼,在他起了疑心的时候,她却拒绝他,去为安绍严做一个收尾的项目,他自然不肯甘心。

他的霸道、紧张和自负,是私占秉性作祟,占有欲可以脱离其它一切感情独立存在的一种。

希望他能理解,她无法为这种虚荣的,待在他身边。

段瓷的手按在冰冷的车门上,不去碰她,掌心依然汗如涔积。

她在认错,像打破花瓶的猫咪一般,用自己的方式企求原谅。那两片唇软得险欲融化,不带挑逗,不与他纠缠,只在细密辗转间,把浓浓歉意无声递过来。

他收到了,可是消不了气。对这件事,他要怎么原谅?潇洒起身说你有多远走多远?

这次他真的火了,不过这不是算账的地方。

捏着她的下巴,结束容易使自己失控的行为,“你是很不老实。”段瓷看一眼方向盘上方硕大的两个仪表,“开得好吗?”

她随他目光回头看看,辞令逊敏:“比牙刷肯定是不行。”说到杨霜,灵感贲现,她突发奇想道:“我们拉队回去吧,你做头车报路况。”

视线在她的五官上逡巡,“好。”拍拍下窗框,段瓷起身欲回自己车里,这时候与她单独待在同一车厢里,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忍住不去掐死她。

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眯起眼打量这辆白色TT。办公时安绍严应该不会开跑车的,可他仿佛见过这车与自己的A8停在一起的画面。

连翘不给他时间回忆,发动车子,领先头车上路。

再晚,店就要打徉了。

一黑一白不同类型的两款奥迪车并驾齐驱,在三环路上飙出诡异风景。

远远已看到餐馆店招,却被一个大红灯拦下,连翘无聊地对并排司机说:“很顽强嘛。”整天被司机接送,偶尔自驾也是慢条斯理的人,竟然跟得上她为食物拼命的速度。

段瓷塞紧耳机,看也不看她,“你这一路跑得挺溜。”盘桥上道,进出主辅路毫不犹豫,没绕一点远。平常接她下班都在晚高峰上,这条路堵得厉害,他是宁可绕远也受不了趴着排队的。他不记得载她走过这条路。

连翘说:“我方向感好。”放下手机,挂档,顶着黄灯踩下油门蹿过了街。

段瓷尾随她穿梭在车河中,发现自己对她娴熟的驾技表示漠然,现在就是看到她忽然长出两片翅膀飞起来,他也不会惊讶到哪儿。

营业时间快结束了,店里只有廖廖两桌人用餐,迎宾服务生仍把连翘引至最里面的靠窗位置,体贴地拉开了椅子。

态度熟稔,笑容亲切。

连翘道过谢,点餐,常吃的几样。

“多拿一份酱汁?”服务生已记得她偏重的口味。

段瓷讥诮地半眯了眼,看这小子卯劲讨好他的女人,因一个满意的微笑而乐不可支。心情并不若自己的文章被人众人欣赏时那般得意。

连翘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兀自夸奖道:“这儿服务员的记忆力真好。”

他没接这话题,只说:“你倒把这片混得比我还熟。”

连翘只笑不语。

他大概不会猜到,最近她差不多每天下班都开车过来。点一份皮塔派,坐在这张桌前,配着挚爱酱汁,慢慢享受。全麦面饼醇香有咬头,嚼咽美食的同时,抬眼就可以欣赏窗外好景。

隔着一条街道的正对面,是他家小区的大门,他回家一定要从这道门开车进去。或许她这样随便的抬眼一望,会看到刚从美国回来的段瓷,就像去的时候一样,毫无前兆的。然后她便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段瓷啊,我梦到你回来……

他慌慌张张怀疑被跟踪的模样,只是想着,她都忍不住都要笑出来。

华灯甫上时,她边吃边在脑中放电影,足待到夜色深沉,满街琉璃碎。

可惜影片中的情节到底没发生。现实是,他回来的那天她早退回家,结果扭伤了脚。

段瓷把盘中大部分食物解决掉,撂了餐具,捧着一杯冰柠檬水解腻。

她仍在忙碌,所有吃的都要沾一点手边成份不明的酱料才入口。面前那盘沙拉简直滤得出油来,她非但不嫌,还浇了两勺浓香四溢的脂质调味汁拌着吃。

脂肪对完善大脑的复杂和精巧功能有重要作用,难怪她能跻身顶尖商学院做研究生。

察觉被注视,她看他一眼,皱眉,“不吃了?”

他冷着脸道:“胃涨气。”没她那么好的味口!

知道他仍在使性子,而非真的身体抱恙,她幅度极极小地摇摇头,低头继续分割肉类,随口说道:“夜里饿了别哭啊,我打赌你的冰箱里能做三明治的材料全部都变质了。”

段瓷很想告诉她,赌博不是好行为。

美国人大概嗜赌,她也学得时时把这挂在口头;美国人喜欢高热量食物,教出的学生也贪吃不顾身材走样危险……美国究竟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他扭头看向窗外来往车辆,估且纵容她把饭吃完。

小区大门两侧的巨型灯泡又不亮了,据说一颗价格上千块,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舍得打开。

一只明晃晃反着银光的刀子进入眼睛余光范围,段瓷猛地向后避去,椅脚与地板磨擦,发出轻微的刺耳声。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他没好气地低吼:“没吃够就再点,跑我身上动刀来了。”

她把刀身横向他做镜子照影,“你看看你的死样子。吃也不愿吃你,脸那么臭。”收回来摆在盘边,捉起餐巾下摆擦擦嘴,“我们谈谈吧,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他不是有话摆在脸上的人,明显就是做出来等她问起。

“应该有话说的是我吗,连翘?”段瓷放下杯子跷起腿,笑出两枚酒窝,“还是应该叫你Liengle?毕竟就快成为美国公民了,嗯?约翰威廉姆斯教授的得意弟子,哈佛商学院都市科学研究所硕士,研究方向是……什么来着?”

“持有型不动产物业政券化。”餐巾在嘴角有明显的滞留,几不可辨的谎乱在她脸上浮现,终是一闪而过,连翘极力稳住心跳,想维持冷静假面,到底还是不敢看他的表情。

将一干反应尽收眼底,他有残忍的快感。心头一团火反倒越燃越高,顾忌地看看周边用餐客人及服务人员,没有当场表演喷火奇观,只以食指轻轻一指她即放下,关节攥得嘎嘎响。大怒无言,只想动手揪过来灭掉算了,眼不见心不乱。可若能甘心不见,他又何苦这么大的怒气。

火燎得唇焦舌燥,一开口嗓子竟哑得仿若失声,“你啊你……”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被罚做人,偏偏爱上一只狼。

不去在意他叹息般的的语气,也不去在意自己心神摇荡,连翘轻咳一声,似被揭穿的不自在,实为掩饰哽在喉咙的酸楚,“听我说……”不可能是他姐告诉他的,芭芭拉至今仍未把她出国的事当真,那么就只有她以为他不会有联系的前姐夫了。“你见过老约翰?这次去美国的时候吗?那为什么琳娜拆穿我年龄,你还那么惊讶?”

他扬眉,“你问的这些个有意义吗?”装什么好奇宝宝转移话题。

连翘对他吵架的模样敬而远之,看看手表,“明天早上还有会,我先走了。”保持风度等他结完账,在扑面而来的热情的“欢迎再来”道别声中,一秒不多停地出了餐厅。

段瓷轻松赶超她,伸手扼住她的腕子,“过来帮我。”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留她。

默默看他许久,连翘爱莫能助地叹息,“不可能的,安绍严会杀了我。”

安绍严知道她为他树立暴君名声,可能真的会杀人。

“安绍严直接去死。”他口不择言。

“他死了我坚绝陪葬,不然良心上说不过去。”她恢复嘻笑表情,欲推开他的手,却被捉得更紧。

段瓷暴怒,“你有什么良心?良心都被大毛吃了。我之前有没有说过让你来做我助手?不同意我,却肯跟安迅去游山玩水。”杨霜提起说她要去云南工作的时候,他尚能保持冷静,因为想过她工作性质变了,生活上亦有可能随之改变。云南那项目进度他清楚,她去了也待不了多久,就在他还没考虑清楚能否接受这种短暂分离时,又爆出她要移民的消息。

“是出差。”她更正。安绍严给她位置比他要早,他真的没什么好不甘心的。“你并不缺我,段瓷,据说地产圈最有价值的花瓶已经被你摆到新尚居了。”

“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你无关。总之你想工作,我的平台足够大,也会增设研究院,有你擅长和感兴趣的东西。为什么非去美国不可?研究所的待遇绝对不会有我给你的更诱人。何况连明云的女儿对钱还会有什么渴求吗?”特意打电话问文爷,果然她身份不可小觑。全球集装箱海运业老大的继承人,这女人真懂得不断提升高度地给他制造惊奇。

“说够了吗?”眼儿依旧是半弧美月,然只有月的凉,没有一星柔和在里面。

连明云三个字清亮无比地贯穿她的耳膜,不知何时被软化消融的壁垒,迅速在她与外界之间再度形成。

“放开我,段瓷,”她挣着他的手,“我不想待在你身边。”

这样的段瓷,早晚会把她刚结痂不痛的伤疤狠狠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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