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章凤嗛嗛

瑜伽火熄灭了。

所有缓缓流淌在空间的温香，团团盘绕的烘热，鲜艳的火光……纷纷散逸开来。

自控在瑜伽法相火里的喜嬗光，收敛着最后的残焰。

一直以来，江野上那么多的人渴于洞穿自控的瑜伽火。一瞬间，一把端直的冷刀就破了自控修炼的法。

毗卢薮仿佛一块僵硬的石雕，只能以合十皈依的姿态，延伸着精神修炼最后的力量——在肢体上保持的惯性。

然后，毗卢薮困累地半阖眼，眼光缓缓滑开对经本最后的留恋，无力地露出一丝苦笑，默默垂下头去。

大地上哔哔啵啵爆响的火星，都是碎散的瑜伽火。每一颗毁灭的一瞬，毗卢薮都会痛着疼着，于心微微抽搐，但他再也没有抬起头……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风吹声很响，毗卢薮银须与衣衫随风飘逸如烟。

黑影似乎经历过一丝悯动的犹豫，可是瞬间双手猛然较力，又高持冷刀。冲步踏动的风雷，让整个大地轰隆颤抖。

却见水池卷动水柱，挥舞一把飞翔的莲锤，呼啸中旋风狂野抡转重叠的弧，飙起。

执意冲前的黑影、刀弓……已经蓄力成弯折的虹。瞬间施力的凝滞态，就被斜上无端飞动的莲锤砸到“虹”丰隆的中间。

黑影震颤的身躯剧烈回缩，惯力下沉的刀瞬间落更快、更猛。却深深扎地，大地上迸碎的尘粒溅射状，如一朵凶烈怒绽的剑麻。

金色花树摇曳闪闪发光的花朵，一树惊艳聚拢的光，变作照射林栖地的太阳。

大地上，一把插地震颤的冷刀。一个冷酷站立着的小小身躯——舞莲。

被莲锤砸中心胸的黑影，回退时，竭力稳控的姿态依然像一只敏捷的猴。

只听一个稀微孱弱的声音在说:“舞……莲，回来……你是斗不过他的……”那是毗卢薮的声音。

舞莲愤怒地回头，看一眼毗卢薮。没有听命，依然决绝地直视黑影人。然后生硬地攥紧两只小小的拳头。

藕白的小拳暴躁地磕在胸前。头一低，两颗滚圆澈亮的泪滴，吧啦吧啦溅落在铁硬的小拳上。心里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说:“舞莲，你就是一棵植物。不是苦行尊。可以执着，可以破戒，可以杀戮……舞莲，不怕！”

黑影一见挡刀的是一个小小人儿。仿佛遭到戏谑，他懊恼地捻动铁板大脚，暴戾蓄势的蹬步。另一只脚仿佛巨大泼落的海澜，直直踏向舞莲。

“嗦——嘎——”

舞莲顿时变作灵动欢腾的鼓槌。她咬紧小小的嘴巴，蛋圆秀脸喝吒中发生愤怒的形变。

虽然掣动暴虐小拳，却可以刀一样显化无穷拉长的力。

力刀小锋芒，紧凑、料峭、倔犟。微碰如刺，幻化每一个凌厉小攻击，都是灼烧血肉的火焰。

小小舞莲用拼死攻击，规划乾坤防御的界限。

黑影铁足阔绰踏落的响步，已经变成暴风骤雨中的雷鸣。他不允许时空间一个渺小的莲花，变成杀伐道路的绊脚石。

铁足刮擦的风掠风刀劈在舞莲的身上。但空间里，对手风步携动雷厉的震撼，已变作舞场节奏控中催化心念翻滚的鼓点。

舞莲小小藕白的足，一经踩中风雷的震颤。整个人瞬时化作激射攒杀的弹丸。小拳狂捣的铁珠颗粒，毫无顾忌袭击的都是——黑影的每一个逾越防御界限的任性肢节。

雷声如鼓，舞如雪刀。激奋、迸炸、循环律、呼应联袂刀成诀。拽步、飘刀、四肢电掣，奔动攒击，或擂、或劈……手脚刀剑，穿凿不一……

黑影冲锋中的每一步，仿佛触到弯钩蝎刺的毒锥。

黑影原以为，小小一朵莲花，随便就可以踩得肢骨粉碎。却料，眼前的小莲朵竟然就是一道破不开的门，顿时，隐忍在心里的最后一丝怜悯，瞬间变作执一的残忍。

豁地，他拔出插地的冷刀。暴怒着不堪隐忍的低吼，伴着剧烈的喘息……弓步俯背，仿佛一只血腥进攻的饿兽，一手掣刀，一手屈张般蓄着攫取的力。

对手一经持刀，舞莲已经感到浑身发冷。

舞莲毫不示弱，她知道:最后对垒中逼急的对手，只会绽尽死力的极端。她看一眼毗卢薮，冲她摇曳阻挠的手。

这一次，舞莲没有愤怒，她无限留恋地看一眼不远处小小圆亮的池塘，热泪燃焰滚落最后的眼泪……

是的，虽然是一个瑜伽法身。没有毁灭前，依然是一个连接情味与万感的生命。

黑影如风，不再踏出有节奏的步伐。他似乎看透:眼前这个很容易沾染音声的小莲花，掌握节奏控推动杀戮的能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怕。

美丽娇小的面孔，一颗爆刺燃火的刀心。这是怎样一种不可捉摸的想象。

飒！飒！

两道粉红旋舞的莲花，落定小小藕白的手，就是燃火的瑜伽刀。

黑影挥动冷刀，切削空间。仿佛劈开一块巨大的冰山。

巨冷的风疯狂包裹舞莲。舞莲瞬间挂面冰凌的身躯，仿佛嵌进死套。

舞莲不敢停下麻木的手脚，她挣脱浑身的冰封，咯吧吧碎渣的冰粒溅落在地。两把粉红刀逆滑冷刀的方向，直刺黑影的心胸与模糊的脸孔。

只见黑影另一只翻覆的手掌，猛烈地将射杀而至的舞莲打落在地。

冰渣划破舞莲娇小的手脚，没有血液。只有一串串明亮的水滴。水滴滴落地上变作圆圆的冰珠。

那些流动在舞莲破裂伤口的“血液”，晶莹剔透，让舞莲仿佛变成一个美丽发亮的冰雕。

“舞莲！”空间一个温雅平静的呼唤。不是毗卢薮。

一只燃火的凤凰，从天空落霞般覆盖在舞莲身上的火烧云。

橙红通亮的火焰，瞬间褪尽舞莲周身封冻的冰凌。

黑衣人虽然凭借冷刀的法相功，察觉那也是唵罗迷音声化成的瑜伽火。

但他似乎突然清楚:眼前出现在空间里的就是凤形法统。顿时，收敛狂刀。

他知道:凤形法统不光携带瑜伽火，更有一把无情雕琢法相的冰刀！

冰刀一旦刻画出冷刀法相的真实痕迹，就是挑刺黑影内息里带血的神经。

“大山哥哥！”舞莲又变成伶俐欢脱的孩子。她惊喜地原地转着，唤着。等着凤翎尊的出现。

恰时，黑影仿佛被另一个影子追逼。刹时，天际，掠过两道——射杀向月弓方向的黑色闪电。

凤喙嗛嗛，丽音精朗。

凤音声落辇在毗卢薮眼前的经本上，唵罗迷经句燃烧起来了，毗卢薮沉落的脸被火焰照耀着……

“唵！”深夜的空气，终于响动一声果断封印万劫的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