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四章龙尾风

大地上，到处都是奔突的刀戈。

随风斜掠的烟云，仿佛一道道黑暗、屈折的裂痕，让突突奔竞在其中的人、马、车变作疯狂造化拼凑的图案。

图案仍在支离破碎，好像随着最后的破碎，空间一瞬间就会化成乌烟。

夯击了纳鲁宗主的高帮马，迦什太阳尊顿时意志高迈。再次攀上战车的阿达法护，更加谨慎。

虽然，解脱吉迦火狮子的音咒被毁。但是，迦什太阳尊原始的战斗力量，依然结实地蓄在肌肉里。

迦什太阳尊目光高耀。仿佛照射大地的太阳光。

虽然在法相上，屡屡被纳鲁宗主的火刀焚化灰烟。但是，他似乎知道那是法相必然历经的痛苦。

咬咬牙，瞬间跳脱意念携满情味、重重叠叠的包绕。以单纯的动作，从情绪化的沮丧与哀恸中，将自己投进眼前的境中。

迦什太阳尊本能的一颗心痛苦一下。一瞬间身心痉挛般颤栗，就痛快地忘记——什么叫牵心动念的悲哭声。

他忽然像个偶人一般，只知道机械地杀戮。那些翩然浮动的画面似乎就是百千年代前的历史——

翻颠的战车，堕入高脚马蹄之下的驭手和攻手、淹进灰烟和刀光中、最后惊乍的眼神。

联立战马横冲直撞中，可怕得溅血着、浑躯露着森森的白骨。以至肢体在奔竞中零落在地上。

火链轰轰夯在吉迦庞躯上，夯力震动波叠的肌肉群，流淌无尽的红浪。

还有那些在弯刀中，痛苦站立，又痛苦倒地、碎散的圣月河武士的身体。

……

而眼前悲恸得有点遥远的画面，任由记忆瞬间记起，瞬间湮灭。

空间人声、刀风与马蹄雷动……是让心疼得快要颠翻着发出呻吟的音乐也样。

突然的痛恸，仿佛流淌在深谷浊河的浪涛中。

迦什太阳尊本来努力想要作成:一个祭祀神偶那样，举着法刀，盟下法誓，高岸地呈着高耸到接近太阳的头颅，只说属于神灵一样启示的咒语……

或者风动衣衾，飘飘如飞辇。祷以威词、香火和金蜡，用方正辞——垂留下万世膜拜、坚不可摧的真谛。

可是，那是心中另一个人影。正陌生地轰然塌落，变作满地土渣与石砾。

迦什太阳尊感到:此时此刻的自己，坚硬、傲岸的僵躯瞬间轰塌。

他只听到自己拼挣中激烈湍急的呼吸，塞喉饮噎的浑风，痉挛般偶尔紧蹙的胸疼，还有疾速冲竞中，簌簌地从两鬓飞驰而过、流不干的水滴。

世界，在一瞬间的念头中，浓缩了万万年代积淀的，金刚、水、火……销蚀不灭的道理，松散了。此时，就剩下发烫、涌血、鼓荡着酸痛感的肌肉和力量。

生命的这一刻，似乎才是清醒的，真实的。

催动战马的缰绳，不减断地磕着战车和马匹。振如不竭敲击中的鼓槌。

再次奋力竦峙身形的山脉，目骋似电、照著大地。

激奋贲力中的一颗心，严酷的锐利形格，却蓄满笃实如土的悲恸。

迦什太阳尊激烈驭马的左手振动中，催生生机不竭的隐雷。心灵的战鼓已经擂响。

无折，无屈。

手擂如鼓。欢弹击出——如浪奔动的节奏控。目垂星野，江山如旷。

挽动鼓槌般，心电交彻发响的姿态花鼓，隐雷摧风，万状号歌。如同一手可以攫控时空一道无形的猛风。

右手中，或痛苦，或爽烈，或激昂……挽动精致犀利的刻刀。

飒风，响铩如。摧烈战斗令。

阿达法护高翘的法刀，被迦什太阳尊无形姿态激活的心波，已经腾起义阵阵亢奋的狂涛。

随着迦什太阳尊驰入高帮马丛，阿达法护仿佛谐动无形征战的鼓声。法刀长短攻的白芒中，随战车破浪般分开的人马，被阿达法护烈性逼仄。纷纷形成退卷的余波。

混浪战中，纳鲁宗主已经难以施展马术。他一见迦什太阳尊直接甩脱开自己，锋芒直击纳鲁武士和普鲁武士的高帮马铁骑。姿态顿时慌惑。

孤势蓄意，专注征服吉迦火狮子的普鲁宗主，一见高帮马铁骑柴禾一样成捆跌倒。征服吉迦的姿态瞬间颓落气势。

追浪迦什太阳尊和阿达法护战车，谐动的圣月河战车，不再是沉溺在沼泽地沦陷的衰相。

迦什太阳尊拽风带动连续地、串联起来的战车，蜿蜒在高帮马铁骑丛，横冲直撞的笔直切割中，不间断弯变，创造首尾呼应中各种变局、变阵。

惊慌游走在外围的纳鲁宗主，高举火刀。在杂沓的混流中搜寻迦什太阳尊的战车。

普鲁宗主掣动的火链，不再绽显透力进攻的威猛。频频分神、游弋的眼神已经钝化了。

那些串联上迦什太阳尊的战车，任性婉流起来了。豁豁奔驰的战车，撼然就是驱遣云辇般的长龙。

龙形冲竞，奔腾，弯屈……显隐无拘，幻状无形。

龙形整体谐振，形成的撞击、拍击和押风……让阵型零散开裂的普鲁武士和纳鲁武士，不再照应着形成一体。

纳鲁宗主尽管拥有可以自由毁法的火刀。但是，一把刀，一匹高帮马，已经难于制控庞大、坚固、夯力的战车龙。

天空中，耀眼的太阳，落下一道道透亮的光瀑。

大地上滚动的黄尘如不断堆叠，又不断被风驱散的云。轰轰发响的战车，喧嚣的人马，刀戈滑擦的尖啸，被风卷绕在一起。声浪幻大幻小、幻远幻近……

远处，还可以听见那些仙浪的吟游歌者，唱着圣月河祭祀里的颂辞。那是圣月河正午时光，火漾的歌调。

圣月河清鲜的响浪，似乎从天上飘来的天籁声。即便听见那透心的澄澈的泠泠水浪，也仿佛让人看见一道道欢振珍珠的蓝波。

忽然，啪！只见大地上，圣月河战车庞大的龙躯，显示如水婉转的游弋。自迦什太阳尊龙首战车震动起，传递的波动幅，拽动串联的战车，将那道震颤的力量波，传递出很远。

龙形屈折蜿蜒的波，忽然在一个不经意的地方悍然拍响。

摆韵的龙尾仿佛犀利蹙力打挺的鲤鳍，湍促紧急地拍击在普鲁宗主的后背上。

空间，有钟一样嗡嗡发响的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