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八章刀辩

“你是异端，根深蒂固、还不知过失的异端。一种神圣观念按照习惯站立那么多年，你一个感觉就敢否定。艺术会看见你: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魔变的成份！”交换生忽然指着蒋涵子的画，“艺术神灵会记过于你的。而这，还不算诅咒。”

蒋涵子感到头晕。竭尽生命苦历，破开逆境，刚刚看见万化璀璨夺目的新光。谁想余怨还未扯断，又被圣理绞缠了。

其实，即时的胜算，只是一种鲜亮而又极其脆弱的感觉，缺少实证和精密的逻辑控。所以，蒋涵子忽然感觉心累极了。

一切发生与变化太仓促了。刚刚走过画境，还没有找到最强硬的理论支撑精神与意志、知觉与感受，蒋涵子就感到:交换生言辞化刀，触碰到自己感觉最柔弱不堪的地方了。

他感到自己有一千万个理由埋在混沌的心里，因为激愤，忽然失语。空张着犯急而颤抖的口……再也忍不住的泪“唰！”地流下来。

他知道:画破了竖琴境，还需要接近“神灵”的道理去加固。

“涵子！别信他的话。他胡说。”路飞不知什么时候跑下楼梯。

仿佛潜伏的猛虎，跑来，抱着蒋涵子两肩，冲交换生弓起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做一个“〇”，“你的画会告诉你:你的话应该说完了罢。嗯，你输定了。我来这儿，就是给你赠送一个句号的。”然后，骄傲地用大拇指指身后的蒋涵子，“他是附中系油画派的米诺斯哦。你那神灵碰得过立法的他吗？”

“别多说话，飞飞。因为他最精通从神灵那儿引经据典，用神的绳勒你喔。很痛的。”晓若小心翼翼，颤抖芊芊指尖，好不利落地道，嘴角陷一个精致顽劣的酒窝，“他的话和他的画都是……神灵做成的，好恐怖哦……”

呃，你再看她颤的。

“啪！”廖莎轻轻拍一下晓若的胳膊，“吓死了。神、绳不分，画、话不分。这且不说，大妹子，还有颤成这样子的吗？太抽了，太过了。”廖莎说着，高挑指尖，作秀地柔挑殷殷发光的手指头，百般雅意、极致缓慢地点了晓若的额头，那个高质量的滑翔，简直在时空飞了10年。

“神，你要点击，动作快点好不。我跌跤的动作都有了，时间这样长，我身上的神仙就没有灵性的哎——”

“铅王”夸张地瞅瞅:交换生僵硬的生气，就差放个小小屁了。他白眼瞪瞪地看了包括交换生在内的每个人一眼，不屑地撅撅嘴，“都这么能装啊。不过我清楚:真正的神灵一般不说话。”

“你赶紧闭嘴吧。你这个没灵性的凡间。”路飞回过头来，“谁和这个世俗较劲，会气死一头牛的。”路飞嫌怨“铅王”扫了自己的兴头。

“其实，他是不喜欢不愉快的表情罢啦。”廖莎赶紧维和一下下。

路飞一见美女找着搭话，简直乐开花，沫星四溅如美丽音乐喷泉的水花，脑袋灵活地转来转去的，像拨浪鼓，指着交换生，对蒋涵子道:“许仙！你把他的桥画断了。”

“你？！”交换生生气地白了一眼路飞，“别以为我听不来那是什么意思。

“嘻嘻。人家明明就是要让他听出来——那是神马意思嘛。姐，你说是不？”晓若轻悄悄道。

“你呀——”廖莎微嗔，“断桥上帅哥只能有一个！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呀呀，一个在水里，一个身旁。白姐，你连这都想不来啊。老让青妹给你圆场。真是的。”

交换生被这一伙儿气得不轻。镇静地看着蒋涵子，肃然道:“严格地说，你那是写意。不是写生。”

“不全对。”蒋涵子看了交换生一眼，“写形是实物。著彩是原色。”

“所以，你的画不是瞬光下完整的写真。”

蒋涵子生气地看着交换生，好像说:你不是用竖琴法相加饰了空间意境吗？

“没错。可是你画的不是附中的景致。”蒋涵子抬头冷厉地道，“你自醉于理论化定义的风格，根本没有临摹出:附中校园角落里，木质外在的宁静、热烈的心跳。”

“错！理论如法。极致的法，生喜，生光，生自由……”

蒋涵子突然语塞，从精致如刀的玲珑字句，挑不出辩驳道理的字句了。

“那是严格定义下的风格画。你运用了:某个接近音乐般谐调色彩张力的法程。所以，应该是风格系，经典学院派。”

“猴哥”忽然从阳光下的办公楼口走来，凝静地道。蒋涵子、廖莎一伙儿舒口气。一个个缩手缩脚退一边，不敢嬉闹了。

“法于极致，精纯到无。我的画就是法喜化一者。”交换生已经气红了眼睛。攒射冷蓝色的刀，大声道:“你没有任何否定的理由。上帝懂！”

“你的精纯是风格，不是你的画。我看的是画的本体。不是风格，更不是信仰。”“猴哥”依然威严地架构着交叠的胳膊。仿佛果断执著、当仁不让、敢于生死立判的铁将军，苍色凝沉的脸，黑亮攒射晶光的眸子，极尽赫显不屈于生死骇心轮回的风烟。

路飞湍急地擦拭一把把眼泪，躲在一个角落抽泣不已。

“飞飞，没人烦你啊，一向咱们只是……闹着玩儿……”廖莎小心地俯下，赶紧递话。

“没品相啊，这要‘猴哥’听见，还以为我们合伙欺负你……人家可是女生哎——”晓若叹口气。

“哭呢哭呢，又笑呢……”“铅王”背对路飞，悄悄吟诗赋歌，只给路飞听，“……端个大碗喝马尿呢，咕咚，咕哩咕咚……”

“哼哼……嘿嘿……”路飞哭不出伤感，忍不住又笑了。

“一对神经病。女生都不带这么碎碎情、碎碎心。”晓若指着俩男生，对廖莎道。

路飞缓缓转脸，低头走近，认真地道:“姐，‘猴哥’终于帮涵子周正了……那个神化理论的人……”

“所以，你赶紧去没人的地方，把清汤挂面似的长鼻涕、短眼泪、莫名其妙的哈喇子……擦得干干净净的。记着，去水龙头冲两遍哦……”

晓若百般讥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