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净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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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是激动，还是兴奋，或是癫狂，亦或是……错杂的情绪让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杀人！

就在自己眼前发生的杀人！

他无数次在电视、电影、游戏中目睹过杀人的场景，但那都是假的、是演绎的、是虚构的、是制作而成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真实的，是活生生的，是血淋淋的。

虽然罗天昊和杀人现场的中间还隔着两层的人，但这种视觉的冲激还是让他震惊了。

不过仅仅只是片刻。当罗天昊从辅一目睹杀人发生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后，发现一切在他脑海中似乎变得那么自然而然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意外。

他想到了那封电子邮件，让他今天早上来到中环街菜市场目睹眼前这一切的邮件。他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始末，他只觉得如同吐干净了体内所有的浊气一般全身一阵舒爽。

——该！

他对在自己眼前死去的生命产生了藐视和幸灾乐祸——他毕竟只是个未成年的男孩，考虑事情总归不成熟。

——肯定也是个碰瓷的混蛋！

罗天昊心里肆意地宣泄着这几日以来压抑的不满。

他甚至在想象，想象着把上周日自己好心去搀扶却被冤枉的那个姓陈的可恶的老太婆的脸贴在这个已经倒在血泊中的老汉的脸上。那冰冷的刀和腥热的血冲击着他的视网膜，也在渐渐冲溃他内心孩提般的纯真。

他几乎无法压抑从内心翻涌而上的快感，迅速离开了现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情绪。

于是，直到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还在强忍着自己还未爆发出来的情绪——因为他的父母就在家里，他可不想让他们冲进来问他是不是发神经病了。

不停颤抖的身体，使得他身下的床都不断震动着。

还有那几乎扭曲的面容。

空气中压抑着含而不放的疯狂……

“小昊！吃饭了！”母亲在楼下喊道。

罗天昊听到了，但是强压在体内的疯狂情绪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嘴正常地说出话来。

隔了几秒钟，卫萍又催促道：“小昊！小昊！听见了没？吃饭了！”

罗天昊好不容易将涌上来的情绪压了下去，开口应道：“马上就来！”声音却仍有微微的颤动。

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下HOME键，上面显示11：30，罗家惯例吃午饭的时间。

罗天昊的父亲很严格，规定家人在吃饭时不准把手机带在身上或是拿到餐桌上，所以罗天昊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朝着房门走去。

“叮铃咚——”

罗天昊知道是自己手机收到消息时的提示音，但是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罗天昊也无暇走回去查看。他快步出了房门，因为晚一分钟吃饭他父亲就会在用餐时不间断地数落责备他。

罗天昊心里记挂着早上的事，还有那饭前刚刚发进的消息，所以吃饭时一声都不吭，而且速度要比平常快一些。当然，他握筷子的手一直在微颤着。

卫萍看到了，关心地问了一句。

罗天昊回了一句没事，继续埋头扒饭。

罗天昊的父亲罗跃进在吃饭的时候，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是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的，这次也只是说了一句“别吃那么快”，再没多说什么了。

不多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罗跃进放下碗筷——这是他在餐桌上准备说话时的习惯——问自己的妻子卫萍道：“对了，上个礼拜天天昊碰到的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卫萍停下筷子，不过仍将碗筷拿在手上：“那个姓陈的老太太只是一点点挫伤，没啥大碍，两天前已经出院，现在在家静养呢。”

“给了人家多少？”

“住院费、医疗费、医药费加营养品的费用，一共四千七。”

罗跃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再多问，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在上星期刚刚出这件事的时候，罗跃进听闻以后先是表扬了罗天昊的行为，然后也叮嘱他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要机灵一点。在罗跃进看来，赔点钱他并不在乎，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品行端正，问心无愧。

以比平日里快了近三分钟的速度吃完了午饭，罗天昊将自己的碗筷收好放到水槽里以后，就“蹬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他立马扑倒在了床上，拿起了手机。

又是一封邮件，寄件人还是未知帐号，不过罗天昊心里清楚就是上星期六发给自己邮件的那个人。

罗天昊划开手机，点开邮件。

你对上午的事情可否尽兴？

想必你也猜到了，那个被杀的老头就是专门碰瓷的团伙中的一员。污浊社会的风气，践踏人们的良心，让人心逐步冷漠，让道德观彻底变质腐化，都和这些人的行为分不开，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但是这样的人在这个社会上实在太多了，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绵薄，因此我需要你，以及千千万万像你一样的，对这个人心冷漠的社会充满失望的，只恨无力改变这一切的人。只要我们团结合作，就一定能改变这一切！

你也许会觉得杀人太过于偏激了吧？但是人不知道痛就长不了记性，这是人的天性。法律无用武之地，道德又不痛不痒，就只有以生命作为筹码了。杀人，就是为了让全社会的人警醒，让那些践踏人们良心的败类们得到刻骨铭心的教训。当碰瓷和诬陷无辜者的人明白这么做会丢掉性命时，他们就不敢再这么做了；当这样的风气不见了，人的良心就不必再被打压，社会的风气也将变得纯净。

如果你对于我们正在做和将来要做的事情不感兴趣，那么就请删掉这封邮件，以后只要默默地看着就可以了。你可以选择报警，但是警察能够阻止我们，却不可能阻止人心的进一步冷漠、社会的进一步污浊。

如果你希望自己曾遇上的那种令人愤怒的事情不再发生的话，如果你希望那些践踏人们良心的行为不复存在的话，如果你希望社会能重新回到人人互助互爱、没有冷眼旁观的话，欢迎你加入我们。回复邮件给我，为这个伟大的举动奉献你的一份力！

读完邮件，正处于血气方刚年岁的罗天昊自然被鼓动得血脉贲张。他因为上礼拜天陈老太的事情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和委屈，终于在目睹今天上午中环街菜市场的杀人和看到这封邮件之后有了一个发泄的缺口。

特别是看多了硬汉电影和网络小说的他，自然有种自我英雄主义，这封邮件里的词句也引起了他的共鸣。

不过在激动了几分钟以后，罗天昊躺在床上连续地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拿起手机触击了邮件下面的回复框，开始打字。

杀人的那个人是你吗？

邮件发出去后约一分钟，对方回复了：

不是我，是我们中的一位勇敢者。请称呼他为制裁者。

罗天昊反复地读了三遍，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连忙打起字来：

我还是不太相信你们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次杀人和你们没关系吧？说不定只是你借题发挥而已。

仅仅半分钟，回复就到了：

我原谅你对我们的怀疑。好吧，今晚十点到梧桐弄来，我让你看看你想看到的事情。

当看到梧桐弄这三个字，罗天昊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那里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上星期天那件事情发生的地方。

——去！

罗天昊满心期待和忐忑地下定了决心。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对方似乎在思索，三分钟后才回复。

我们的目的是净化社会风气，那就叫我“净风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