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宿 魂归梵天（上）

第一宿：魂归梵天（上）

又年过去，这一日，乃是小阳春二十七日，也就是莫仙答应仙青道人要面对他自己宿命的时刻。。。。。。

四更，莫仙略带不安地从萧雨轩身边醒来。

倘若时间能倒退到他记得清楚起的那一年该多好。。。。。。

如果能那样，他定要从那时起，就同萧雨轩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

可现在，一切都已经到了尽头——莫仙知道，只要涉身梵天祭，就等于面临死亡。。。。。。

死了之后，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哭，更不能再同雨轩撒娇、耍赖。。。。。。

死了之后，魂魄会离开冰冷的身躯，被伯乐牵走，到了地府以后，他便要慢慢忘记雨轩的容貌，再者，便是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

他知道，他不想那样，可他没有办法。。。。。。

莫仙微微笑着——就在昨天夜里，他告诉萧雨轩，今天乃是小阳春二十六日，既然是最后一天，那就好好在一起看着日出和日落。。。。。。

他并非不想同萧雨轩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日，他不过是想——一切都像平时一样，等到自己能侥幸回来的时候，萧雨轩又会一脸气急败坏地喝他两句，然后自己就可以撒娇地扑进对方温暖的怀抱，永远都不离开。。。。。。

莫仙唆了唆鼻子，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在萧雨轩额上印了一吻，悄声道：“笨蛋小气鬼。。。你又被我骗了呢。。。。。。”说完，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从窗口御剑，朝着梵天派所在之地而去。。。。。。

这一次。。。他连一纸书信亦没有留下。。。。。。

。。。。。。

梵天派，掌门住处。。。。。。

一道蓝光自背后闪过，仙青循着源头转过身去，望见的，正是明明忧愁不堪，却依然装出坦然模样的莫仙。。。。。。

仙青走上前去，摸着莫仙依然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柔声关切道：“孩子啊，你可是真的准备好了？”

莫仙咬紧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因为他怕。。。他害怕无助的泪水会就此淌下，再也收不住。。。。。。

仙青叹了口气，无奈道：“为师知道你心中上有牵挂，可你也要记住，你是唯一能前去妖界，将那里的平衡恢复，从未将提前一千年的梵天祭推迟到原点的人。拯救苍生，便是你今生宿命，亦是你前世己愿。若你能放下，自己的内心就会好过一些，若然你不能放下，那亦只能承受加倍的痛苦。”

莫仙点了点头，坚强地抬头微笑道：“师傅你放心，今日起我便是名正言顺的梵天弟子，自然会忘记一切红尘往事。。。。。。”

“你——”

“以前爹也跟我说过，作为君王，既要红颜又守江山，那可是个累人的活，我现在这样离开雨轩，也是帮他清了一分责任呢！”

仙青双眼微眯，他虽知莫仙这般的坚强完全是伪装，可他又怎么能忍心打破对方最后的一点保护呢？

仙青自怀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凝视片刻，眼神中，乃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忧伤和无奈。。。。。。

他将这把钥匙交到莫仙手中，柔声道：“今日起，为师就将‘仙吟’这个仙号还给你，”指了指方才交到对方手中的钥匙，“这把钥匙，乃是仙棫他日住所，为师希望，你能够住的习惯。”

莫仙轻轻一笑，俏皮道：“师傅，弟子知道凡成为梵天掌门，必定得以两千余年寿命，可师傅您现在也已经几十岁了吧，不要皱眉头，多加几条皱纹可就不必往日俊俏了！”

仙青笑道：“师傅早已年过百旬，又何来俊俏之说？”

莫仙“嘿嘿嘿”地笑着，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现在离早课还有一些时间，弟子这就先回房去了！”说完，努力保持着爽朗的笑容离开。。。。。。。

待莫仙走后，仙青亦是无奈一摇头——这孩子，真的可以么。。。。。。

。。。。。。

莫仙拿出怀里的钥匙，朝着上面的白色小孔一安，那小孔即刻便射出一道淡粉色光芒。

他顺着那光芒走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来到了一处门前开满蓝色妖姬以及雪蔷薇的地方。。。。。。

花海中间，竖立这一个纯白大理石制作的喷泉，经过上面微微泛着蓝光的小光珠，莫仙便知道——这东西，是在靠‘井妖’驱动。。。。。。

他走上前去，仔细望着小光珠内正躺着的小妖精——发成银白，编成鲜花状的发丝上，只插了一片半透明粉色花叶，整个身子上亦只披了几片蓝色的花瓣，背后则是长着同蜻蜓一样的透明翅膀。。。。。。

莫仙新奇地用手戳了戳那小妖精的肚子，却不知，这一轻手轻脚的行为，倒是将那小家伙吵醒。。。。。。

井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站起身子，眨巴着双眼，上下打量着莫仙，道：“仙吟，你终于回来啦！”

莫仙先是一愣，却也马上回过神，应了一声——原来，这里也曾是仙吟的住处。。。。。。

被人叫了整整二十一年的“莫仙”，一下子换了个称谓，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井妖飞身而起，莫仙转了一拳，道：“呀，你怎么换了身体？这个还好用么？”

井妖的这句话，似乎是戳中的莫仙伤处，可对方也不是故意，再说了，在仙兽和妖兽的世界里，为了活下去而寄居在用植物或者人肉铸成了身体上，并不是怪事。。。。。。

莫仙淡然一笑，道：“很好用，我都用了二十一年了。”

井妖呵声笑着，点头道：“嘻嘻，合用就好！快进去吧，我帮你把房间都打点的很干净了呢！”

莫仙闻言，好奇道：“怎么你知道我要回来么？”

井妖乐呵呵地笑着，道：“自然是不知道，”小巧的身子微微扭了扭，双手负背又伸了个懒腰，“自从你离开以后，仙棫就住进了这里，负责打扫的当然也是我啦，所以，我可是一直盼望着你们两个能回到这里呢！所以，每天都要将房间好好整理一次呢！”

莫仙听完井妖这番话，内心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温暖——妖类有情，可人却为了保护更多而要伤害至亲至爱之人。。。。。。

“仙吟，你想什么呢？”井妖催促道，朝前飞了一点，道：“快点，我带你进去看看！”

莫仙点了点头，跟着井妖去了。。。。。。

走过了一百多部的长走廊后，莫仙一抬头，便望见了“沉羽阁”这三个大字——别说是用来寸它的牌匾乃是西域乳白石制成的了，就连那字本身，都是用银粉镶嵌进墨水，提碑而成！

这梵天派，果然奢侈。。。。。。

“为什么要叫‘沉羽阁’？”莫仙好奇道。

井妖闻言，又是一阵嬉笑，坐到莫仙肩头道：“你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吧，那我就来告诉你吧！”

“好。”

“所谓的‘羽’，便是你第一次进入梵天派，羽化登仙的意思，那个‘沉’，便是你打破六界平衡后，后悔莫及，想将这种功德全数沉寂的意思，而那个‘阁’，便是盒子的意思，加起来，便是——‘将羽化登仙的功德，全部沉寂在盒子里’！”

“是这样啊。。。。。。”

“将羽化登仙的功德，全部沉寂在盒子里”。。。过去的我。。。一定经历了比现在更多无奈事罢。。。。。。

莫仙这样想着，内心忽然高兴了起来——爹曾经说过，若是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倒霉、最不幸的人，不若回过头去看看街角那些比自己更为阴沉的背影，再去回忆里找寻最美好的时刻，感受一下人生中本就该有的酸甜苦辣。。。。。。

莫仙走进“沉羽阁”，踏入“自己”房门，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耀眼的画像。。。。。。

他走进看了看，那画像上所画的——是他和萧雨轩？！

“这是什么？”莫仙对着井妖问道：“怎么长的同我和雨轩一模一样？”

井妖闻言，愣是“嘻嘻嘻”地笑了半天，捂着肚子道：“你在说什么呀！这上面的人儿，可是你同九尾仙！”

“九尾仙？”

“是啊！”井妖又笑了一阵，继续道：“你在仙吟的这一世，乃是南风国第五代君主，名正言顺的哟！可惜啊，你表弟，也就是这个叫九尾仙的，谋朝篡位不算，还硬是霸占了你的身体，不过到后来，你好像。。。是喜欢他的吧！再再后来呢~你好像是看见他见异思迁、绿草过界了，所以一气之下就回了梵天派！不过再再再后来好像又发生了一些事，不过我只知道是他率兵硬是将你绑了回去，至于最后究竟是什么事让你愤怒到连仙青都不能替你超度亡魂，连我也不清楚！”

“真的？！”

莫仙只不过是听说因为九尾仙背叛了九尾吟，所以自己的前世才会一味地不能超度。。。。。。

可现在，井妖的一番话，加上自己记忆中的琐碎画面。。。那时候，似乎是发生了件。。。更为可怕的事呢。。。。。。

莫仙怔怔地想着，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想这些也是毫无用处，现在等待他的，无非就是宿命的挑战！

既然逃避不了，那就面对它，然后打败它。。。。。。

。。。。。。

一个多时辰后，莫仙便被仙紊叫去了早课，跟着其他弟子一起练习剑法和打坐听课，一直到辰时末。。。。。。

用过早点以后，莫仙本是想同玄楪一起去山下采些草药，却出乎意料地被仙青叫去了掌门殿。。。。。。

路上，玄楪挤了对方一下，俏皮问道：“我说，你不会是一来就得罪了掌门师傅吧？这老头凶起来可厉害了！你知不知道啊，这老小子一次被我气着了，居然连‘贼你妈’都骂出来了，可好玩了哈哈！”

莫仙知道玄楪生性调皮，惹了仙青生气不足为怪，可仙青居然也能开脏口，这倒是个新鲜事。。。。。。

莫仙摆手道：“我怎么可能会得罪掌门？”窃笑几下，道：“要知道，我现在可是你名正言顺的二师兄，日后不准你啊你的叫，还不快喊‘师兄好’？”

玄楪撇了撇嘴，吐着舌头道：“我才不习惯唤你做师兄，还是‘莫仙’这名字好听些！”

莫仙“呵呵”笑着，一脸亲和淡然——这一点也不像自己。。。。。。

。。。。。。

来到了掌门殿，莫仙抬头一望便是拔腿就跑——萧雨轩居然身背包袱立在了殿中！

他莫仙是会御剑之术，瞬息万里，从南风皇城到这里只需要一个时辰不到，可这萧雨轩怎么才一晚上的功夫就追到这里了？！

“莫仙——！”萧雨轩叫住对方，上前拉上莫仙的手，将对方捭过身来，喝道：“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再一声不响的就跑掉么？！”

莫仙望着对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眼底却是已经泛起了晶莹。。。。。。

这家伙是白痴么？

为什么要跟来。。。。。。

自己不留一点讯息，不就是想让他好忘记自己，不要再追来。。。这样，自己也好安心的去对抗梵天祭。。。。。。

“你说话啊！”

见着萧雨轩这般吼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玄楪刚想上去阻止，却是被仙青拉住，悄声道：“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莫仙抿了抿唇，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萧雨轩哼笑几声，道：“朕无所不能，这仙山又不是什么炼狱，要上得来，不过轻而易举！”

“你说谎！”莫仙推开对方，含泪喝道：“从南风国到这里，最起码要七天，你又不会御剑，是怎么来的？！更何况，你不是也说要陪我一起面对宿命的么？既然这样，你乖乖呆在宫里等我回来便是！”

萧雨轩哼声叹笑，重新拥上莫仙，朝着对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口，道：“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哟！”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