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读今天不上课，懒懒的他刚吃完后，董志刚就跑进院子来找他了。

“古读，你见到在冬天里是红色叶子的树吗？”董志刚舔着一根糖拔，一脸神秘地跑进了院子。

“红色的叶子？”正想出去找他们玩的古读看了看董志刚，抬头望向院子中拴着大狗的那棵高大挺拔的槐树。

风儿一吹，黄色的树叶飘飘洒洒落满了院子，大槐树上只剩下了带刺的枝杈歪愣愣地指向混浊的天空。

寒冷的冬季中，最坚强的树叶也会飘离开树身，又怎么会有树叶还在眷恋冰冷的母体？

“古读，走，我带你去看红色的叶子。”董志刚看着古读傻傻发愣的样子，把最后一丝糖拔向嘴中用力一塞，领着他跑向外边。

向北越过长长的街道，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了住在最北面的董立猛家。

门是虚掩着着，古读和董志刚把大门轻轻向两侧一推，眼前的景色震惊了古读。

董立猛家的院子非常大，院子两边种着不同的花草树木，就像一个大公园。院子北面，是一个很高很高的台阶，像古代的皇宫一般气势凌人，房子的建筑风格和其他村民家更是大相径庭，卧砖红瓦、磨砖对缝的建造让人感觉到凌然一新。

“哇！没想到，立猛家这么厉害！”古读吐了吐小舌头，眼都不够用的了。

“喂，喂，你看那边。”董志刚说着，伸手指了指左边几棵长着红叶的大树。

“哇！这些树上的叶子真的是红色的，而且一片都没有落过。”看着漂亮的红叶傲视在寒风之中，古读对董立猛家的神秘感更加深了一层。

“听说，立猛他爸是个律师，在南方工作。我们这里的官司，给多少钱他爸都不接。”看看古读的样子，董志刚轻咳了声，小手向后边一背，一本正经地白话着。

“为什么不接我们这边的官司，怕都是熟人不给钱？”古读还沉浸在董立猛家的环境中，他东瞅瞅，西瞧瞧，生怕有哪里没有看到。

“靠！人家接南方的一个官司，要顶上这里的一百个官司，有接这里官司的时间，人家还休息会儿呢。”董志刚说着，轻轻一拽古读的衣服，“喂，里面有人出来了。”

“是你娘。”古读看到董志刚的母亲一脸强颜的笑容地和一个中年妇人推开铝合金门，从屋里子说着什么走了出来。

“我娘来干什么来了。”董志刚拉着古读向身边的大水缸旁一蹲，耳朵比小白兔竖得还直。

“立猛她妈，又给你添麻烦了，我一定把这次借的钱和上次的尽快还给你。”董志刚母亲病态的脸上除了愁容，便是歉意。

“没关系的，我们都是老乡亲，这不算什么。只是赌博太害人了，你得想个办法不要让金龙继续赌博了。”从两个人的谈话之间，董志刚知道母亲这又是为大哥向董立猛的母亲来借钱了。

“哼，假人假意。”董志刚小声嘟囔了句，见董立猛母亲只是在门口和他娘说了一句便退回了暖暖的屋子，从水缸后面站了起来。

“人家这不是借给你娘钱了吗？还把你娘送出了屋子。”看着志刚妈手中紧紧纂着钱，快步离开了董立猛家，古读地对董志刚道。

“你也太天真了吧？董立猛他妈借给我娘，是因为他看上了我家的大院子，她恨不得我娘借她更多的钱呢。等还不上，就把我家的大院子抵账。以前，他家的院子根本就没有这么大，是想办法吞了南邻和北邻的房子，才这么大的。现在，又看上我家的房子了。”董志刚说着，狠狠地向正房方向瞪了几眼。

“我见人家把你娘送出来时，她们俩脸上还都带着笑呢。”古读来县城前一直跟农村的奶奶生活在一起，，跟本不知道城里人的这些套路。

“她送出我娘来，是因为我娘不会开她家的门，她怕我娘把她家的门开坏了。她家的门，在我们县城都是独一份，就连薛百万家也没有。她笑，那叫女人杀人不用刀。哼，我现在比他家立猛学习好，以后我一定会考大学，超过立猛他爸！”董志刚说着，用力纂起了小拳头。

“志刚，我们去西面的桥下玩吧。”看着董志刚的样子，古读怕他一会儿遇到董立猛回家，再把董立猛揍一顿，赶紧想办法劝着他离开。

“嗯。”没想到，董志刚答应的挺痛快，两个人走出董立猛家，绕过董立猛家东面和南面几乎有十米高的红砖外围护墙，两个人来到西面的河渠里。

秋天的时候，这里到外都是爬上高坡的牵牛花，黑麻虫，萤火虫，树上可以听到蝉儿的鸣叫，草丛里可以倾听蛐蛐心声。偶尔在侧边的河水中嬉戏，偷偷窥望高高在大土坡之上的皇宫般的董立猛家，无聊时仰视桥上的行人，伤心了，看一看河岸东面一大片空地上的唯一一个坟头，那也是另有一番心境。

现在，只剩下了牵牛花的枯枝，蝉儿的皮，还有，还有远处空地上唯一一个坟头处，在坟头前不分清明节、七月十五、十月一，还是年三十总在那里烧纸的女人。

女人，是董茅台家的北邻居，叫曹裳女，一个戴着眼镜的下乡知青。

曹裳女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她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父亲早逝。在母亲的辛苦培养下，母女二人历尽千辛万苦，曹裳女终于考上了一个很有名的学校。

1966年，高考停止，曹裳女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下，1969年下乡回到这里。相比那些分到边远山区的许多年轻人，能回到自己的村子，曹裳女又算是幸运的了。在外面拼搏了很多年，回来后，男朋友和自己分了手，母亲看到自己付出了一生的心血的女儿，又回到了这个小村庄，想不开，自杀了。

曹裳女把自己的母亲埋葬在了娘家西面的那五亩地里，嫁给了村民董大财，从此过起了有命无情的冷血生活。

后来，曹裳女和董大财生了个儿子，虽然儿子和董大财长得一样又矮又丑，可曹裳女心里也算有了一点点的精神寄托。

不过，曹裳女还是经常到家西面的地里还给母亲烧纸，因为母亲的自杀成了她一生的心病。

董志刚的母亲经常给他的大儿子董金龙讲这些，希望用一切办法让董金龙戒毒，董志刚母亲说得多了，董志刚自然也会听到一些。

现在看到女人又来烧纸，董志刚无聊之中向古读说着这些。

董志刚人小志大，心中总是有一些大人的伤感，古读却不一样，董志刚说了半天，古读也没有听进去多少。

古读和董志刚在九玄河边玩了一会儿，爬上南边的桥头，很快嬉戏着跑到了董茅台家东面的大水坑前。

水坑西岸边树空的周围，曹裳女的男人董大财正在摆他的大粪堆。

满满的一大片，都是董大财捡来晾晒的粪便。这些粪便晒干了后，董大财便把它们弄到大门前储藏好，然后再晾晒一批，年年如此，周而复始。

曹裳女和董大财的儿子也很个性，从来不和其他的小孩子一起玩耍，见到村里的人们也是头一低，一声不吱地走开。

古读和董志刚正在董大财翻粪的南边无聊地逗圈里的大母猪玩的时候，贝小西走了过来，“小读，快回家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姥姥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