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读也不例外，收了满满一箩筐的他看着柳成荫的背影，想着她的轮廓、想着她的赌徒集中营，想着欠她的钱。

“滴、滴、滴。”

回过神来，低头一看bb机，是钱二倒发来的，问他回h市了没有。

找个电话，古读回了过去，“二倒叔，我刚到h市。不用，不用你接我，我自己过去就行。好的，我在公家汽车站门口等你。”

挂断电话，古读匆匆离开赌场，打了个出租车快速来到了汽车站大门口。

时间不长，钱二倒开着小汽车就驶来。

“小读，这一路上，挺辛苦的吧？”看着风尘仆仆的古读，钱二倒有些不忍现在就接他去工地。

“不累，我在车上睡了一觉就到了。二倒叔，你在电话里说咱的工程正在施工？”刚刚赢了钱，又听到给他赚钱的工程也开工了，古读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嗯，我们干的主体已经起了一层了，这小工程，好干。”钱二倒边说，边方向盘一打，很快驶到了工地。

为了抢进度，本是不大的楼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在绑钢筋，一部分人在砌砖。

“我们那个师傅砌砖真麻利，二倒叔你找的人吧？”看看砖不离手的砌砖师傅，古读觉得有些面熟。

“他外号叫古三八，是我们市里数得着的几个砌砖高手之一，你认识。”钱二倒说着，向古读笑笑，陪他走向墙体。

“古三八？”古读想了想，他可不认识这么一个人，怎么听着还好像和三八妇女节有关？

“哈哈，三八的意思是他每天能砌三千八百块砖，你可别误会了。”钱二倒笑着一指正在低头工作的古三八。

“他不是古立春吗？立春，你这么厉害？”走近了一看，对方还真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古立春。

“立春，休息儿吧。”钱二倒向古立春笑笑，递给他一杯水。

“古读，我们小时候的哥们里，你最有出息了。”古立春喝了口水，向古读一伸大拇指。

古立春一夸他，古读有些羞涩了，“我哪有什么出息呀。”

“你们都有出息，只是岗位不同。小读，我们也不打扰立春了，他今天想冲击四千块砖呢，远大的目标是每天五千块砖，到那时他可是我们全市的冠军了。”钱二倒夸奖了古立春两句，带着古读向前走去。

“二倒叔，这怎么还一边绑钢筋，一边砌砖呀？工期这么急？”想想工期急，自己和钱二倒包的这活就完工早，完工早赚到的钱就到手里快，古读精神抖擞地四处望着。

“哈哈，古三八砖砌的快，人家绑钢筋的也不慢。他们在比赛，看看到底谁给谁拖了后腿。”钱二倒笑的很开心，这种比赛是他最乐意的事。

“怪不得立春连喝水的空都没有，还是你递给他水，他才喝。”扭头看看砖不离手的古立春，再望望另一边绑钢筋的一对男女。

“他们两个是夫妻。很多南方的夫妻一起到我们北方来打工，他们不怕脏、不怕累，干活又麻利，还能保证质量。”说到来处南方的钢筋工，钱二倒对他们是一脸的满意。

太阳高高地升到了天空，炎炎的夏日另忙于砌砖的古立春不时伸手用脖子上的手巾擦拭着汗水。

钢筋工那边，一对小夫妻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两个馍，夫妻一人一个，干馍配凉水，吃的是那样香甜。

古读看得眼圈一红，和他们一比，自己的生活是多那的幸福呀。

可是，可是自己为什么去赌博，为什么会输到不可自拔？！

“呵呵，他们的工资挺高的，只是出来打工就是为了赚钱，把钱拿回家里奉养老人，照顾孩子。钱挣得挺多，自己却舍不得吃喝。”看到古读的样子，钱二倒以为他觉得钢筋工可怜，向他解释着。

“是呀，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古读打了个哈哈，想移开话题。

“对，无论什么社会，必须有钱才能过好日子。所以，人年轻时一定要努力呀。”钱二倒说着，看看古立春旁边的砌筑工，象是和古读说话，更象是在鼓励这些砌筑工。

古读不想对工人的管理参与过多，见钱二倒边看工人干活边和他们沟通，他走向另一边的钢筋工夫妻。

“你们是河南的？”看着吃完馍爽爽地在洋灰桩基上一躺的男人，古读和他聊起了天。

“是呀，那是我的老婆，再过几个月，我老婆就要给我生个大胖儿子了。”男人擦了把额头的汗水，躺着侧目望向拉着两根钢筋走过来的女人。

女人，小腹微隆着。

短裤、破长袖褂，飞了边的遮阳帽下一张略黄、沧桑的小脸。

几个破洞的手套内，一双小而有力的手用力拉着两根钢筋放在条形基上，擦把汗，走回钢筋堆。

古读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无名的怒火，他斜视了一眼躺在地上休息的男人。

让怀了孕的妻子干这种累活，而且自己还躺着？！

男人，一骨碌身子，坐了起来。

双手一按身边的小板凳，拖着一条残疾腿的身子蹭到女人放好的钢筋旁，麻利地开始在桩基上绑扎钢筋。

“在家乡的时候，我搞批发。一次，喝多了酒去送货，撞死了人，把自己的腿也撞伤了。店卖了，赔了人家，后来就和老婆来了北方。”男人淡淡地说着，交谈丝毫不影响他干活。

看着那条小板凳，古读突然想起了古家村的古安，小板凳也是古安的腿，不知道古安现在怎么样了。

“喂，小读，我们回去吧。”另一边钱二倒的呼唤打乱了古读的思绪。

坐在小汽车里，古读又开始想那对河南钢筋工夫妻，“二倒叔，这工地上连残疾人都雇呀？”

钱二倒闻言笑了笑，方向盘一打驶向了大路，“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你别看这个河南人有残疾，他工钱低，干活快，技术还过关。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残疾人是市里的爱心群推荐给赵雷的。雇工钱花得少，活干一样的，又得到一个爱心的赠号，何乐而不为呢？”

“噢？是这样？”没想到里边还有这么多名堂，古读觉得自己真是孤陋寡闻。

“河南人夫妻男的叫柳奀，女的叫艾青，他们还有一个大儿子，听说正在上大学。柳奀酒后驾驶撞死了三个年轻人，毁了人家三个家庭，当然也把他自己毁了。店卖了后不够还人家的赔款，只好出来打工。边还账，边供上大学的儿子，想想这家人也够苦的，都是酒驾惹得祸。”钱二倒说着，放慢了开车的速度。

“他大儿子都上大学了，还不自己勤工俭学，靠父母养活呀？”想想那些上大学自力的人，古读道。

“唉。关键是，他家原先是个有钱的主。从小对大儿子娇生惯养的，家庭突发变故后，小孩子又哪能立刻改变自己？”钱二倒苦笑着摇了摇头。

“都上大学了，还小孩子？”

“那些娇生惯养的娃，在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不过，河南人夫妻也懂得这个道理。这不，都四十的人了，又怀孕了，女人说给男人生个女儿，将来自己动不了了，让女儿来照顾残疾的男人。”钱二倒说得有点动情，对方的车用力按了下喇叭，他一个激灵赶紧全神贯注开车。

“二倒叔，等咱俩把钢筋的活揽过来，把这对河南夫妻请来给咱干活，咱给他们高工资。”古读心血来潮，说得钱二倒心中一动。

“看，爱心群的在那边募捐呢。”钱二倒一只手紧紧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指向路边的一个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