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问孙子：“你要海棠点什么头？”

这多明白的事啊，怎么还问呢？虽纳闷着，顾天齐依旧回答了祖母的问题：“娘不想我娶她，她若愿意跟我吃苦，我才回来求祖母。若她无意，我自然放弃。”

一点毛病没有！

顾老太太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有想法，自然先去争取，若对方无意，则放弃。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和顾勇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人，都没有这么想过。

脑子的事，不在年龄，根本在于这个人！

顾老太太收起惊讶之色，满意地看着顾天齐，柔声问道：“那你怎么不先去见海棠？”

这般诱哄的口吻，加上顾天齐不觉得不好说，就回答：“祖母不先点头的话，海棠愿意跟着我受罪，我到时候却不能娶她，这不害人么？”

所思所想所图，色色周到，和顾勇截然相反的模样。

听到这里，顾老太太老怀欣慰，目光坚定。为了出色的孙子，她说：“你去吧，只要海棠愿意，我保证你们年前定亲！”

明天就小年了，这么快就能定亲？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顾天齐并不敢相信，但是，他那压都压不住的雀跃之心，到底选择了相信祖母。欢喜的顾天齐，上前狗腿地给祖母捶背捏肩，逗得顾老太太合不拢嘴。听见老太太的笑声，顾百户觉得儿子真好；顾太太却暗道，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儿子，倒便宜了那个老太婆！

儿子亲祖母不亲生母，顾太太只会怪婆婆抢她的儿子，从未想过儿子为何和祖母亲，和她这个亲娘却隔着一层。

次日便是小年，祭灶那是晚上的事。一大早上，顾老太太就带着顾天齐，把顾家带回来的点心各包了一些，直接去了张千户家中。

带东西去张家，是顾老太太的主意。

通州卫指挥使成亲，顾天齐不仅去吃了喜酒，还去帮了忙，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炫耀吗？顾老太太和张千户的太太、儿媳妇们一起闲话，顾天齐和张家的男丁们说话。祖孙两个被留了晌饭，逗留了大半日，顾天齐才得到一点机会和张海棠说上几句话。

家去的路上，顾老太太不用问，只看孙子那裂开的嘴角，就知道结果。不等她开口询问，顾天齐那里果然已道：“祖母，你帮我去张家提亲吧！”

结果，顾老太太直接拒绝：“我不去。”

顾天齐傻眼，回神后，眼巴巴地看着顾老太太，委屈地说：“可是祖母，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海棠愿意，你保证我们年前定亲的！”

这一点，顾老太太承认，并道：“可我没说我去提亲。儿女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去张家求娶海棠，自然该你爹娘出面。”

可那俩根本就“看不上”比顾家还高了一级的张家啊！

顾天齐没有哭，只是心在流泪。

祖孙俩回到家中，顾太太那里已经把祭灶的事准备的七七八八了，顾老太太只管享福就行。吃饭、祭祀，色色忙完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顾老太太开门见山地说：“今儿我去张家串门的时候，杜鹃那丫头也在。”

杜鹃是张家大姑娘的名字。

闻言，顾太太一惊：“张大姑娘不是嫁到良县去了吗？”

顾太太所惊有二，一是婆婆直呼张家大姑娘名讳，这让她心里不安；另一则，良县在顺天府西南，通州张家湾却在东南，张家大姑娘这会儿还在娘家，定是回不了婆家过节了。

这年头，没点什么事，哪个女子在娘家过节？

顾老太太怎会不懂？因而笑道：“嗯，杜鹃嫁到良县彭家不到三年，生得一儿一女。彭家对她色色满意，特意让她家来住些日子，只在年三十之前回家就成。”

听到这里，顾太太一脸艳羡：“她还真是好命。”

顾太太也是河间府的人，同样是儿女双全的命，当年他们还在河间时，都没这好命可以回娘家住些日子呢——不是顾老太太拦着她，而是她自己不想。她那个娘家，不提也罢。早年住得近，不得不悔；后来她仗着着婆家落户通州，只有娘家有大事的时候，才勉强回去一趟。

上一次回去，是她亲娘的丧事。细算起来，她已经三年多没回家了。

顾老太太抓着儿媳妇恍惚的时候，说：“张家的姑娘都是好的，海棠的那丫头，比从前又出挑了一些，办事也妥当。张家今日的小年宴，就是她忙活的。杜鹃这个做姐姐的，也是夸了又夸。我听着音不对，问了一句，才知道杜鹃回家是有任务的，想把妹子许给良县知县大人。”

只不过，张家不愿意。

这位知县大人先头娶过一回，海棠过去，是要做填房的。虽说原配夫人只留下一女，虽说填房也是妻，但在原配跟前，填房就是妾。百年之后，人家夫妻共寝，填房却得在一旁列个小墓。虽是并驾齐驱，但到底不一样。此外，这位知县大人已经二十有五，大张海棠十整岁，也是张家不愿意的原因之一。

当然，若是顾籍愿意娶张海棠，便是顾籍还大一些，张家也是乐意的。这其中之落差，说到底，在张海棠本人不愿意的情况下，一个穷知县不值得张家下本。

顾老太太隐下这些不提，只说：“我瞧着张家的人挺相中天齐的，你们两个怎么看？”

看不上现成的知县大人，却相中天齐了！顾百户夫妻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顾百户说：“嗯，说明我们家天齐更好。”

顾老太太别过脸去，不想承认这蠢儿子是自己生的。

定是随了他爹！

如是作想，顾老太太板着脸点名本意：“我是说，把海棠定给天齐，你们两个怎么看？”

“什么？不可能！”顾太太先叫了起来。

顾百户也说：“娘怎么又提这话了？不是说好了吗？天齐都是举人了，将来一定要做文官的。他的岳家，自然在文官那里头找，找能提携他的。”

一样是拒绝，顾百户略强于妻子。

顾百户夫妻俩不同意这门亲事，别说顾老太太了，就是顾天齐心里也门清的。因而听到二人齐声反对后，又被祖母拒绝的顾天齐，决定拼了！

不是他本意，但事到如今，除了和父母作对，再没有别的法子了！

顾天齐挺直了腰背，对父母宣誓：“爹，娘，儿子喜欢海棠，要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