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落定后，回程路上，女眷坐马车，陆通和柳文海骑马。看了眼闷闷不乐的柳文海，陆通故意落后几步，与他并驾齐驱，并问：“怎么了？”

柳文海抿了抿嘴，没回答。

柳老太太做主买下的仓房，是站在柳家的角度，儿子、孙子都是她的孩子，全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但是柳文海，不仅是柳家的二老爷，也是柳家二房的男主人。事实上，柳文海不反对和兄长联手，他也知道兄长不反对。

但是，他更知道大嫂不乐意。

细节里的事，柳文海和陆通说不明白，只能感慨一句：“兄弟少有兄弟少的好处啊。”

柳文海和贺家关系产生裂痕时，陆通有参与。听见这话后，便猜测：“可是伯母买下仓房的事，叫你为难了？一千银子呢，我肯定是没有的。”

自知的陆通，自然不说借钱给柳文海的话。

他这样的坦白，逗得柳文海失笑。片刻后，柳文海收笑，说：“拖顾家的关系，才能以一千的价买下来。用着我的人脉，为着家里，我也愿意。但是，我嫂嫂却不会这么认为。她啊，只会想着我娘之所以给大孙子花这钱，一定是先贴了我这个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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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白了，就是柳文海鱼与熊掌都想要。他认为自己的小家，是柳家这个大家庭的一部分。但事实上，就算是同一池塘里的鱼，也是用网分开养的，还是有不同的。

陆通没有更多的意见和建议，只说：“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兄弟姐妹。”

他的话音刚落，柳文海就反驳：“不，你有的。”

陆通一怔，好吧，他把庶出的兄妹给忘了。牙一酸，陆通说：“嗯，可他们和我不同母，和你这里就不太一样。我是要说，我没有，但是阿荻有，阿荻和小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你也是信服她的，不妨想一想她是怎么做的。”

闻言，柳文海没好气道：“她和顾指挥使的事，我怎么知道？”

失言的陆通忙赔礼，把最近的一件事说了：“乔庄的宅子知道吗？那是阿荻提了要求，让小哥帮忙找的。结果小哥自己相中这个，觉得一千两银子也不贵，便做主买了下来。”

“一千两还不贵？”柳文海忍不住咂舌！

“当然贵啊！我说了，我们家没钱的。”陆通果断承认，又说，“阿荻给出的上限是五百，能住就好。可你看见了，那宅子绝对不是能住就好。小哥觉得不值什么，直接给了我们。可阿荻不肯要的，愣是各处凑了一千银子送给小哥。”

以柳文海对顾籍的了解，听到这里，他断言：“顾指挥使一定很生气吧？”

陆通颔首，并道：“可是阿荻更气。”

“了解。”

“最后，是小嫂子出面，还了五百过来。既减轻了我们的负担，也让小哥知道不对。即便是亲兄妹，成了家，那也是各有各的家，不能这样任性而为的。”陆通缓缓道出最终的结果。

由李蕴出面是重点。

柳文海沉思片刻，问陆通：“顾家姑嫂、妯娌自己面对，是因为没有长辈。唔，你是说，以后家里的什么事，不经过我娘？”

这个，略难。

柳老太太掌了一辈子的家，现在家里的事让她转交给两个儿媳妇，任由两个儿媳妇“各自为政”。以柳文海对老娘的理解，他断言：“我娘不会同意的。”

柳老太太如果愿意，柳家大太太就不会这么防着二房了。且老太太都这么大岁数了，改是不可能的。

陆通也不给柳文海出难题，只说：“那就只能慢慢来了。回头我和阿荻说一下，叫她把她和小哥的明算账说给伯母。伯母能不能悟过来，那就看伯母自己了。还有一事我要说，在大家和小家之间，我更注重小家，凡事我都会和阿荻商量的。”

“那是因为你的大家忽略不计，弟妹又是能干的。”

前面贬陆家，后面夸江荻，不管哪个都是实话，即便柳文海说了，陆通也不恼，他色色承认，却也去说柳文海：“小弟认为，文海兄低估了弟妹。”

“嗯？”

柳文海疑惑不解，在他的记忆中，陆通和他妻子虽然见过几面，但并不多。

陆通从柳文海眼中读到了这个信息，笑道：“不是我说的，是阿荻说的。”

每当陆通夸了江荻、或是认可了江荻，都能收获江荻的笑颜如花。是以，如今的陆通绝对是个喜欢哄媳妇的相公。江荻的好，他从不吝啬。在柳老太太东奔西走为柳文海夫妻寻花田时，陆通便说了：“咱家若非阿荻这么能干，我娘怕会比柳伯母还辛苦。”

那一回，江荻不仅没回笑脸，还严声告诉陆通：“你这话有说柳二嫂不能干的嫌疑！告诉你吧，柳二嫂是可以和柳文海携手并进的那种女子。只有柳文海配不上她，没有她配不上柳文海的可能。”

只从称呼上，就知道江荻更喜欢哪个。

陆通和徐氏不熟，因此，针对江荻这番评价，他不予置评。他也不会把江荻说的话告诉柳文海，只能截取了江荻的某一段话：“阿荻说，嫂夫人从小生活在外家的徐氏，不能太出挑也不能不出挑。嫂夫人一直在这个度之间晃荡，其实，厉害得紧。”

理是这个道理，但是柳文海还是疑惑：“可我们成亲也好几年了，我怎么没这种感觉呢？”

陆通想了想，问柳文海：“不说嫂夫人有什么厉害之处，她可有不当之处？”

柳文海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想起了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在柳家时，妻子和嫂嫂和睦相处；在沂水时，他常年在外，妻子一个人独居，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家，都是那么温馨；等到了京城，日子比从前艰难，不管是开源节流，也都是妻子的事……

陆通见柳文海不语，从旁观者角度分析：“文海兄行二，上头有半个管家权的长嫂，嫂夫人出身又在柳大嫂之上。这样的情况，若非聪慧之人，和平共处并不容易的。”

柳文海彻底明白过来，说：“我知道了。”

等众人各归各家，柳文海就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告诉了徐氏。

熟亲熟疏，徐氏心中有一杆秤。柳文海说的这些，她当然想过，只不过没想过柳文海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柳文海从未这么表达过。

略作思索，徐氏淡淡一笑，浑然不在意道：“婆婆和大嫂那里如何，我是做小的，不说为上策。但是大哥、侄儿们那里，只要他们做的不是错事，帮忙是不用迟疑的事。婆婆要能说服大哥大嫂和大侄儿，等大侄儿来了，你再把事情说与他就是了。”

柳文海按照大嫂的性子，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不要回报么？”

进行最后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