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不依不饶的潘石，江芙坐起来，把枕头立在背后，说：“要吵架是吧？那就说吧！我来问你，我什么时候你娘做主我不高兴的话了？公公和婆婆之间，显然是婆婆做主更好。你又是婆婆生养的，你听她的话，当然听得，我干嘛不高兴？”

潘石一噎，说：“你不高兴的是，我要你也要听她的。”

江芙就更不屑了：“我是做人家儿媳妇的，成亲之前你也说了，你娘不容易，要我对你娘和你妹妹好。我既然听她的吩咐做了事，就不会有不满。有不满，我会直接说。”

最后那句铿锵有力，绝对江芙本芙。

既如此，潘石就不明白了：“那你不高兴的是什么？该不会是你想当家做主吧？”

江芙咬牙切齿地说：“姓潘的，不要再胡说了！当家做主的人担子重，累得要死，出力还不一定讨好。我又不傻，干嘛想那种事？”

这是真气急了，也是说江芙是真没想过“权”的事。

潘石实在没有别的猜测了，就问：“那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别否认，我有眼睛看。”

盛怒中的江芙微顿，火气减退，想了许久，最终颓然道：“我，我也不知道。等见到大姐，我把事情说给大姐，让大姐分析一下，再告诉你。”

潘石胸中一闷，问江芙：“为何不是和我说？”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江芙冷笑：“我和你说过的，回回都以吵架置气而告终。现在，即便你想听，我也不会和你说，打死都不说。”

两人几年夫妻下来，江芙最大的感受就是，吵架是很累人的事；一个不好，就是两家的事。是以，江芙宁愿闷死，也不要吵架了。

像今天这样的“谈话”，已经破戒了。

潘石听了江芙那决绝的话后，沉默下来。他不说话，江芙乐得自在。初冬的夜里那么冷，还不缩回被窝里睡觉呢。夫妻俩这一沉默，便听见了厢房的动静。

潘家的东厢是三间，北间里的床是四尺宽的标准双人宽；中间的屋子白空着，南厢是个小书房，孤零零的书架上也没几本书。除了书架，屋子里只有一案一椅一张三尺宽的小床。潘大妹一家四口，自然住进了北间，潘小妹霍大爷夫妇挤在南间。

霍大爷竖起耳朵听着北间的动静，确定能听见，却听不清后，便压低了声音盘问妻子：“吃完饭的时候，好好的，你怎就突然说那些话了？”

想到丈夫当时的神色，潘小妹委委屈屈地表示：“那些话相公不喜欢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霍大爷未被她忽悠。

妻子什么脑子，她心知肚名。这一次，因自己坚持跟过来，来的路上妻子还很忐忑，后来听大姨子说了舅兄要进京的事后，这才好了起来。刚到潘家的时候，明明是不敢和江氏对眼神，后来却说这样的话。霍大爷怀疑是岳母说了什么。

如是作想，霍大爷引导着妻子，问她：“你是听了什么人什么话，才说的吧？”

这话一出，潘小妹拔高了音量：“我那些话不对吗？相公干嘛揪着我不放？”

那炸毛的模样，摆明霍大爷的猜测，是正确的。

霍家在霍大爷已经娶了潘小妹、和潘家钩挂的情况下，潘石就是霍家往上走的重要纽带。对霍大爷来说，妻子笨、岳母眼光短浅都不要紧，舅兄若出个岔子，他的牺牲就白牺牲了。

是的，牺牲。

以他的条件，可以娶更好看的、也可以娶嫁妆更丰厚的。最终娶了潘小妹这个农女，只有一个目的，和陆家成为拐弯的亲家。

连自己这个人、自己的婚姻，都付出的霍大爷，绝不允许自己的牺牲没有结果过。所以，他逼着潘小妹给个说法：“如果没人和你说话，你怎么会突然变样？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和你说了什么。我现在让你说，是给你机会。”

闻言，潘小妹呜咽不说话，试图用眼泪打败霍大爷。

这当然是白日做梦，夫妻两个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霍大爷心冷，最终表示：“你要是不说实话，拼着被岳父、舅兄打死，我也会与你和离！”

早晚都要遭殃的话，不如趁着俩人还没孩子时及时止损，他也好放过自己。

潘小妹无法判断霍大爷这话的真假，一心把这话当真，这回便实打实地哭出声来，那动静就大了一点。说话听不清，不代表哭声听不清。

北屋，听到了妹妹的哭声，潘大妹披上衣裳，站在南房外头，敲了敲门，低声问道：“小妹，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主意的潘小妹直接说结果：“相公要和我和离。”

屋内，霍大爷黑了脸。

和离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威胁潘小妹的话，但他真没想到潘小妹会这样嚷出来，简直愚不可及。

和离也好。

如是作想，霍大爷开了门，当着大姐和大姐夫的话，承认了这件事，并加了补充：“临来之前，爹娘嘱咐我们两口子，定要哄着大嫂开心。可她进门没两个时辰，就在大嫂背后恶言相向。这样不听从长辈嘱咐的儿媳妇，霍家要不起。”

潘小妹哭泣间隙听到这样的话，高声嚷出两家心照不宣的事：“你们霍家难不成是冲我大嫂定我做的媳妇？”

潘父潘母并潘石夫妻，四个人到的很齐，恰听见这句话。听见这话，潘家人没吱声呢，被迫起床的江芙十分不客气地说：“这不是明白的事吗？霍家娶你的时候，你大哥只是秀才而已。你又没有丰厚的嫁妆，不是冲着我，霍家干嘛娶你？”

潘家的脸面，就这么被扯得一干二净。

烛光下，潘石脸色十分难看。

事情已经闹到这样，江芙又这样的直白，霍大爷索性定定地看向潘石，直言不讳：“霍家是商户起家，改变身份这事已经走了五十年三代人。在商言商，没有利益的事，霍家不会做。潘举人任由眼睛蒙尘，这样的亲家、盟友，霍家要不起。我宁肯和离毁了名声，也不能拖霍家下水。”

潘小妹没想到当着娘家的人面，相公都可以这样硬气，她扑向潘母，说：“娘，你说话啊！”

被闺女拉着，潘母不说也得说了。她开口，如同霍大爷不称潘石为大哥一样，以生疏的霍大爷称呼女婿：“像霍大爷说的，娶我闺女是为了和江、陆两家攀亲；你和离后，你还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