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廊下，看着花坛中的落红，暖暖心疼地说：“娘，咱们也给花儿盖个房子吧。”

江荻摇了摇头，拒绝了儿子的提议：“这些花儿生在此，长才此，已经适应这儿的风雨。咱们要做的，不是给花儿盖房子，而是向花儿学习，学习这种可以经历风吹雨打的本事。”

这时，屋子里的陆母，紧急招呼大孙子：“暖暖怎么又不见了？哎呦，暖暖啊！外头风大不说，又是雨又是电的，你快进屋来。”

江荻冲儿子无奈一笑，暖暖摇了摇头，无奈轻叹。

屋里，陆母念叨完孙子，又开始说这天气：“这老天爷跟破了个洞似的！哎呦，这风也太大了，要把人刮跑啊！这风比南京城的风还邪乎，比京城的风沙还吓人。”

正在这时，一道光亮划破天际，紧随而至的是轰隆隆的雷鸣，震耳欲聋。陆母顾不上念叨，顿时拔高了音量，再次催促暖暖进屋。

暖暖惦记花儿，不肯动。

见状，陆母就催江荻：“阿荻啊，你快带孩子进来吧！”

江荻没动。

大雨都下了六日了，打从第一天起，孩子们就没去学堂，由江荻暂代夫子一职。都窝这么多天了，除了偶尔停雨的时候，江荻会带着儿子们出来踩水，别的时候，一家人都是窝在屋子里。别说孩子，就是她都快发霉了。

全家上下，只有陆通不在家。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暴雨下到第三日上，就有衙役回禀，城里城外均有墙塌屋倒的事。陆通这才知道自己的准备工作没做足，到任之后没有及时做好迎接大雨的准备。说什么都没用，他只能以身作则，带着县衙百余人四下奔走，征集了全县的工匠，紧急处理房舍。

暖暖虚岁九岁，半大不小，正处理开始懂事却没办法真正懂事的年纪。在陆母的念叨中，暖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闪电、雷鸣、大风，都是非常危险的存在。

三天没见到父亲的孩子，意识到一件事：他爹在危险之中。

暖暖很担心父亲，又不能把这份担心告诉祖母，更没法和志不在此的二弟沟通，着实慌乱。好在，他还有个娘，他娘会陪他在院子里等父亲。

现在，娘没有听祖母的劝他回屋，说明娘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暖暖判定着，扬声道：“奶奶，我要在这等爹。”

陆母终于停止了唠叨。

男孩对父亲的渴望，真的是无可替代啊。她记得儿子幼时也是这般，每到当家人快回来的时辰，顺子总是站在大门上，眺望山脚，等着父亲归来……

见婆婆被儿子说动，江荻适时开口：“婆婆放心，走廊够宽，雨晒不到我们身上，我陪暖暖等一会儿。”

陆母只好道：“好歹给暖暖加件衣裳，凉着了，他爹该担心了。”

她的话音刚落，小寒已经拿了外衣出来，递给江荻和暖暖，非常称职。

廊下，雨幕中，母子二人窃窃私语中，东门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西门连着外头，东门接着县衙的三堂。能从那里敲门的，都是公事。

不用江荻吩咐，钟妈妈沿着回廊疾步走过去，来人是简平。陆通因公出门，江荻不便跟随，便把简平给了他。

这是私下的事，简平怎会从东门进来？

钟妈妈疑惑了一瞬，听到简平的汇报后，立即转身扎入雨中，和江荻汇报：“夫人，是简平，老爷让他以公家的身份，送信给林知州。”

江荻二话不说，自己穿过游廊去见简平。暖暖赚着娘的衣角，跟了上去。母子两个见到简平，抢着开口：“老爷有没有受伤？”

“平叔，我爹呢？”

望着期盼的眼神，简平努力将陆通的模样从脑海中踢除，单纯地回答这两个问题：“老爷没受伤，漫水桥那水太冲，老爷暂时回不来。”

别人回不来，简平能回来，江荻收了对陆通的挂念，对简平道：“你辛苦了。”

简平忙道：“夫人言重了，这是我分内的事。”

江荻说起正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会突然叫你去找林知州？”

简平说：“老爷借住在农户，那家的老太爷告诉大人，说是这样连绵不绝的雨，赣榆也已经十几年没下过了。他记忆中，有一回下了半个月的雨，不仅是水淹庄稼、民宅，还有河堤崩塌的事。老爷刚到任，河堤的事他真不知道。单县丞也不懂，徐主簿掌管文书，这些事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不等他说完，江荻已经色变。河堤崩塌，损失的就不止是粮食，还有人的性命了！江荻不再多问，道：“你等下，我也给林大哥写封信。”

江荻写好后，本欲自己来送，钟妈妈拦住：“老太太脸色不好，夫人劝两句吧，信我来转交给简平。”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陆母，江荻把信交给了钟妈妈。

钟妈妈把信交给简平后，小声提醒他：“路上小心，但要快去快回。咱们的人，除了你，其他人都打不过夫人。夫人很担心老爷，你要是回来的晚了，她要去找老爷，我可是劝不住的。”

想到那种可能，才饮了一大碗姜汤的简平，浑身一抖，道：“钟姐姐放心，我懂。”

城外，自简平离开后，满面你讲主簿徐亮一下子像老了许多岁一样。

下头出了事，这么直接报上去对县里只会不利。单清的表兄是海州同知，出了事，他还能安稳；知县是两榜进士出身，又是初来乍到，完全可以把事情推给费知县。只有他徐亮，没有依靠，只有“参与的经历”。赣榆县内一旦有一座大坝决堤，他的小命，难保。

陆通一面祈祷这大雨快些停下来，一面积极应对。想了许久后，陆通回身问徐亮：“徐兄，县内共有多少大坝？”

徐亮哪里记得多少大坝？

过去十年不说风调雨顺的，但都不到那地步。河坝每年都拨钱去修，但他没注意过啊！不过，徐亮很快反应过来，说：“工匠房的人知道！”

工匠房的人，这几日根本就是雨里来雨里去的，很难见到人。现在，简平不在，许仲山的体力还不如陆通，陆通又不能自己去找人，只能暂且搁置，问了徐亮另外一个问题：“县里哪里地势最高？”

徐亮愧疚的低下头，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别说陆通了，单清都怒了：“徐明堂你不是经常下来吗？你不是掌管全县文书吗？这些基本的东西，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