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山今年三十有一，这么多年没娶妻的原因，是为了养大哥一家子，报恩。年龄上虽大了几岁，但是他也是初婚。他自己本身有功名，没有续考，并非能力问题，而是本钱。有能力，人品也有保证，又跟着前途非常不错的陆通，陶同知很看好他的未来。

这桩亲事若能成，陶同知就通过她，和陆通有了通家之好的机会。

陶同知有了决定后，便主动对妻子提了这件事：“表弟说赣榆新主簿比从前那个好，我听着，和三妹很般配。首先，人品极佳；其次，他看重兄长，也不缺侄子。便是三妹不能生养，过继一个侄儿就是了。第三，他的前程不顶好，却也不是没有。陆中直朝中有人，偏拒绝了梁家的幕僚，非要提携这个师兄，可见两人关系如何。”

陶夫人不傻，就说：“人是不错，对老爷也有帮助是真。”

陶同知十分坦然，表示：“这是互惠互利的事，为表诚意，我愿出二百两，给三妹置办嫁妆。”

陶夫人也没有死倔。

毕竟，这桩亲事若能成了，对小王氏也是有利的。帮继妹一把，还能利好自家，她为何不做？陶夫人原打算以去看单清媳妇的借口，亲自去一趟赣榆的。

结果不等她行动，江荻来了海州。

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陶夫人二话不说，直接拎着妹妹来见江荻。www.zbcxw.cn 星星小说网

陶同知夫妻的盘算不用明说，江荻也能猜个七八分。可以做媒的人很多，陶夫人偏找了江荻，除了和陆家亲近，再没有别的缘故。

即便猜到，江荻也没因此就拒绝这件事。

她仔细回想了下小王氏的模样、形态，粗略过了一遍这桩亲事后，笑道：“王姐姐信得过我，我可以试一试。但是许师兄那里，我可做不得主，只能代为转达。”

陶夫人随即表示：“这是自然，我原也就是这个意思。”

送走陶夫人姐妹后，江荻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陆通。

陆通琢磨了会儿，说：“不一定能成。许师兄为人行事颇为灵活，实则为他的固执忙活的。一起读书的时候，只要能读书，就没有他不能接受的事；后来他坚持要养许大哥一家，也是这般。只要能赚钱的事他就去做，做了就会把事情做好。娶妻不同于别的，我说不大好。毕竟，我不是他。”

江荻无所谓地表示：“我也没说死，只是承诺转达，回去后你和许师兄说一声就是。”

陆通应下。

次日又是一通忙活，一家人下晌出了城，晚饭不到的时候，就已经回到县衙。

陆通大两天没在县衙，自然先去三堂找许仲山。

秉着先公后私的原则，陆通先问了公事：“这两日县衙可有什么事？”

统共两日，明日就是十五，也没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单清代为处理了。答完公事，许仲山犹豫片刻，方吞吞吐吐地说：“陆师弟，有件私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陆通很少看到这样的许仲山，不由失笑，道：“师兄客气了，你我的情分，当说不当说的，都可以说。”

闻言，许仲山不再犹豫，直接道：“是这样的，柏家三爷硬要纳白云巷的豆腐西施为妾。那豆腐西施不愿意，两相争执之际，老太爷到了。老太爷仗着师弟的势，把柏家三爷赶走。之后，自己却把那豆腐西施抢了过来——在豆腐坊里，把人给……”

陆通面沉如水。

柏家是赣榆最大的乡绅，柏家老太爷是洪武年间的进士，病逝于保定知府任上。之后柏家大老爷、二老爷，均是举子。大老爷以举人之身出仕，二老爷则在家中做夫子。赣榆最大的私塾，就是柏家的。中秋节礼，虽是柏家先给陆家送的，但是江荻加倍回的礼，双方都是示好的意思。

陆家出了血，结果，叫他那个不负责的爹给搅和了！

更无耻的是，陆父一把年纪了，竟强占民女！青葱少女，语气被陆父糟蹋，不如跟了柏家三爷呢！顾不上说陶王氏妹妹，陆通直接去了西府。

与此同时，江荻也从钟妈妈那里知道了这事，先陆通一步到了西府。

西府，陆敏跪在石阶上，陆父正在训斥她：“我是你爹，要你收拾，你只管收拾！规矩？我就是你的规矩！”

江荻刚进了内宅，人没走到跟前就开始问：“大妹妹不听话，老太爷只管派人去找老夫人，只管教老夫人管一管大妹妹就是。老太爷怎还好自己动手呢？”

陆父见着江荻，飞速眨眼三下，心虚得一塌糊涂。

儿媳妇回来了，儿子还会远吗？

不过，想起那豆腐西施陈小梅的模样，陆父立即又挺直了腰杆。他这一次，一定要给心上人地位！想着美人，陆父有了勇气，说：“正好你来了。我要纳个妾，回头叫顺子给办一下。”

陆通进门听见的就是这话。

不再有任何好感，陆通直接道：“纳妾要符合律法，要正房同意。”

陆父不懂律法，却知道后一条，他说：“我一会儿就去找你娘，她会同意的。律法是什么，你且说一说。”

陆通道：“庶民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陆父立即就有话说了：“那董氏也不符合，怎么就能纳她呢？”

不用陆通和江荻开口，陆敏已道：“老太爷停妻再娶姨娘在先，姨娘又受了丈责，经老夫人同意，由妻降为妾。”

那话里有说不出的怨恨，既怨生母，又恨亲爹。所有的情感，到最后只能是无可奈何。因为，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

陆父无言以对片刻，忽又道：“可是隔壁的杨二，他也不是官家，他怎么就能养三个小妾呢？”

隔壁如何江荻和陆通不知，陆敏知。

因此，这一次又是她回答：“杨二老爷只有一正妻，三位姨娘只是口头称呼，并没有文书。老太爷愿意，咱家也可以多一个姨娘，没有文书那种。但是还是那句话，住上房不行。”

江荻这才知道陆敏为何不“收拾”。

上房啊，她已经变相表达了这个事，公公竟然不明白——还不如个孩子！

听了陆敏的话，陆通直接冷冷地看着陆父，问：“你想让谁住上房？那个豆腐西施吗？她愿意做你的通房丫头吗？”

豆腐西施今日明确和陆父说了，她不做个通房丫鬟，做陆家妾可以。

有了豆腐西施这句话，陆父这才回来让闺女收拾屋子，准备儿子回来后，去找儿子弄纳妾文书什么的。因此，面对陆通的质问，他便说：“小梅说了，她愿意做陆家的妾。你只要给我弄个纳妾文书回来，这事就好弄了。”

陆家妾？

江荻眼神一厉，陆通手指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