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族搏斗的任何时候，都是关键时刻。

较之妖族，人族在比拼肉体体魄这一块，有先天性等不足，哪怕是高品阶的武人，凭借药浴以及纳天地之气融入血肉、身骨，但是在纯体魄上，仍有不小的差距。

人族最大的优势，是在于技巧。

无论是道人的术法，又或是武人掌握的各类兵甲巧术，都是通过无数历代先贤传承下来，这才是人族的优势。

许良深知，对上一只高有八尺开外的介鳞，唯一的获胜希望就是掌心雷。

“体内的气，大概还有两次使用机会，不能在这里耗尽所有气，否则就算干掉了介鳞，恐怕也难逃一死......”

勉强闪躲开介鳞的蹼掌，脸上却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线。

此时，双方距离不过半步。

不用抬头都能闻到，介鳞身上那股熟悉的、浓郁的异香，这个距离恐怕就算利用掌心雷引爆，也会波及到自己。

许良一咬牙。

这不是犹豫的时候！

左手瞬间化出弱化掌心雷的电弧，顺着腰刀刀身，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介鳞的身上。

可介鳞光滑的皮肤表面，别说连个刀口，就连蓝紫色的电弧都消失不见，压根就没有任何雷光的影子，仍旧无法引爆任何异香。

又是这样！

许良紧锁着眉头，连连后退，拉开同介鳞的距离。

眼下，体内的气依然所剩不多，只剩下最后一次施展道术的机会，已经没有了试错的余地。

“许神仙？”

这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余晴的声音。

余晴不知何时，已经出了石壁，脸上神色带着困惑和担忧，捏着绣拳，一小步一小步地走上前来。

“许神仙，你刚刚在做什么？”

“不要过来！”

许良喊了一声，额头冷汗狂流下来。

却见正当时，介鳞的从另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扑出，狰狞的脸上凸棱的鱼骨刺格外显眼，稍有不慎，就能将人的身体捅出一个窟窿。

而介鳞的目标，正是余晴。

来不及了！

许良心中暗叫不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介鳞的蹼掌伸向余晴的脑袋，然后......

然后，穿了过去！

“许神仙，我看你怎么在对空气挥刀？”余晴捏着绣拳，一脸担忧，却浑然不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难道没有事情吗？”

许良咽了口口水，却看着介鳞同样抓空余晴之后，竟然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转身，继续试图抓住余晴的身体，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而另一边，黑袍男子似乎更是惊讶。

“这难道是.....断魂体质？”

断魂体质？

许良隐约有些印象，在原身的记忆里，似乎是当作志怪听人提起过。

所谓的断魂体质，所有者的灵魂是残缺不全的，因此视角与常人不同，会自动屏蔽掉一些事物。

就例如受道术、术法影响产生的幻觉。

这种体质，有的人是天生的，也有后天产生，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历经生死，经历过最痛苦、挣扎的绝望，就像是把人的魂魄割裂开来，却又看见了希望，生生将裂痕缝合起来。

绝大部分人，在经历绝望的时候，从心到魂都已经死透了。

余晴当日在龙王祭上，本就是近乎心死，若不是许良最后给到了她希望，和活下去的可能性，恐怕她就算没死在江里，也要成为一个整日浑噩的废人。

“所以说，这头介鳞只是幻象？”

许良用腰刀杵着地。

然而，脸上被介鳞的钩爪划出的伤口，疼痛仍旧十分清晰、真实，连拿到血痕都不像是假的。

这绝不是单纯的幻象！

许良可以肯定，介鳞伤不到余晴，那是因为余晴根本看不见它。

而自己与介鳞搏斗了这么久，失去的体力，以及握刀的手产生的颤抖、虚弱，这些都是清晰无比的，都是真是发生的，他在战斗中受的任何伤口，至少身体都认为是真实的！

倘若他真的在幻象战斗中死去，恐怕也......

双眼望向黑袍男子。

他究竟是什么人？

“许神仙，你脸上的伤是......”余晴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要是知道，有只龙王爷一直在身边来来回回，恐怕早就吓软了瘫坐地上。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

许良连忙后退两步，举起手赶紧打住，“停停停！余姑娘，这里很危险，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眼瞧着幻象介鳞，左右无论怎么抓挠，都碰触不到身体，当下只能无能狂怒，不过它也没有什么智慧，仍旧持续不断地和余晴铆着劲。

暂时脱离了困扰，许良立刻转头看向黑袍男子。

“阁下，这样说起来，之前塘钱江上那个百尺高的大浪，就是你做的？”

“不错。”

黑袍男子不屑于隐瞒，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倒是显得坦荡。

“本官为霖安县令，是大乾王朝钦点的官员，阁下敢如此行事，当真是不怕我朝能人辈出的斩妖司？！”

“呵——”

“若是四百年前，荡妖之战时的大乾，本王或许还要忌惮一些。”

黑袍男子桀桀笑出声，周围顿时阴风四起，尤其是盆地中央的焦黑色区域，更加地阴冷，隐约有黑气如同黑袍男子身上一般，从地面砂石冒出来。

许良神色一变，退开黑气冒出的区域。

隐约能感受到周围的空气中，天地之气的感应突然变强了，似乎这些黑气强行打通禁制，正在引动盆地外的天地之气，源源不断地朝这里涌来。

可就在这时，趋势突然停止。

地面的沙硕下，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将所有的黑气尽数灭杀干净，周围原本汇聚起的星星点点的气，也瞬间消散一空。

黑袍男子显然一愣。

紧接着，黑色的袍子迎风鼓胀开来，试图想要挡住直直朝他射来的金光。

金光一往无前，几乎瞬间就突至黑袍男子身前，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黑袍，并迅速消失在远处天角。

“道心明！！！”

噗——

黑袍男子腰一弯，作呕血状，可惜却没能吐出什么血来，一身黑气在金光的摧残下，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就连黑袍都支撑不住，直接脱落下来。

瞧见了他的原貌。

许良瞳孔一缩，黑袍男子的原貌竟然是他记忆中，无比熟悉的模样！

许家的老管家。

当初，江中沉船，尚有六具尸体找不到踪影，其中就包括这位，在许家兢兢业业数十年，始终替许家鞍前马后的忠心老管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