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身，见递给我茶水是的嘉贵妃的贴身宫女玉锦，我忙笑道:“早起吃了块枣糕，没吃对劲，这会子发作了。”我回身吩咐夏荷:“我这样子，实不好再见嘉贵妃，你去贵妃娘娘前替我恕个罪，说过两日我再过来请罪。”

夏荷躬身答“是”，转身进了正殿，出来时丝锦跟出来:“令妃娘娘，主子说，她没事，请令妃娘娘但放宽心。”

回到永寿宫，夏荷等服侍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嘉贵妃原本病中，被我这一闹，说不定会病情加剧，心里后悔，我不是去探病的，是去给人添乱的。

我正在后悔不迭，李玉求见，我忙穿好外衫，走到木炕上坐好，李玉进来向我施礼:“令主子，万岁爷今儿晨起，不知为何，御门听政后回来，就躲在三希堂里哭了。”

乾隆哭，在我跟前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何况我此时也心情郁闷，我有气无力地问道:“可是朝堂有什么变故？”

李玉回道:“奴才一直陪在万岁爷身边，今儿比往日事都少，一是刑部尚书阿克敦，近患风热，精神不足，著大学士来保，兼管刑部事务。二是副都统达什奏称，镶白旗察哈尔地方被水灾，所伤马畜甚多，想借官兵一年俸饷，万岁爷遣尚书纳延泰、乾清门侍卫鄂实，查勘。三就是大学士等奏，请编辑平定金川方略。”

我也觉得这三条，是没什么能让乾隆哭的，今儿又不是孝贤、慧贤的忌日，九阿哥夭折也有数日了，何况九阿哥生在十三年，恰赶上孝贤皇后崩逝，金川战役又屡屡失利，故而两父子的感情并不算深厚，想来乾隆见九阿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可是又一想父子天性。

我扶着腮正思索着，李玉道:“令主子，坐着也是坐着，倒不如过去瞧瞧，顺便劝劝万岁爷？”

我抬起头，看着李玉:“这会儿去合适吗？”想着今日去探嘉贵妃的病，结果，病没探好，还给人添愁。

乾隆心情不好，我再去，会不会也出事端。

可李玉这人虽外表看着颇为木讷，但是我这点智商，三哄两哄，被他哄到了养心殿，李玉亲自为我打开殿门，躬身请我入殿，我迈步进了殿，他在身后把殿门轻轻关上。

我见乾隆在伏案疾书，眼眶边似乎是有一两点泪水，我走过去给乾隆见礼，见乾隆没理我，我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他右侧:“皇上写什么呢？”因为古代人写字，都是从右侧往左侧写，我见第一列上写着，‘廿载同心成逝水，两眶血泪洒东风。’我心里想着这是写谁呢？廿载，应该不是九阿哥，是孝贤，还是慧贤？我又往下看，‘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当初盼梦熊。’原来乾隆是想孝贤皇后了。

我还想再往下看，乾隆伸手卷起宣纸，因为字迹未干，这样卷起来，很容易令字迹模糊不清，我知道乾隆是不想让我看，我急忙抽身退至案前，乾隆扔下笔，竟伏案而泣，这下有些令我手足无措:“皇上不喜臣妾看，臣妾不看就是，皇上何必哭？”

哭了半晌，乾隆抬起头，原来清亮的眼睛，竟然被泪水浸湿了，我竟有些呆了，孝贤皇后崩逝时乾隆哭得最伤心时，却也没哭成这样。我忙问:“出什么大事了？”

乾隆边哭边道:“若不是因朕想立嫡子为储君，孝贤皇后也不会为了成全朕，生下七阿哥，若时光能倒转，朕绝不会让孝贤涉险。皇后位主中宫，即使没有嫡子为君，仍是母后皇太后。都是朕害了她。”

早起嘉贵妃一个眼神，因酷似皇后，令我悲伤不已，久久不能释怀。可此时乾隆痛哭失声，我却有些想笑，也不知道乾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女人生子天经地意，不说外面，就是宫里，纯贵妃、嘉贵妃多次生育，如今身体康健。相反慧贤皇贵妃倒没生子，却比谁走的都早。

我走过去，一面忍着笑，一面哄道:“皇上不必自责，孝贤皇后在天有知，不会怪皇上的。臣妾想即便没有皇上盼梦熊，孝贤皇后仍会舍命生子。”

乾隆猛地站起身，我身子向后一躲，差点撞到一盆一米多高的花树上，乾隆俊美的五官有些扭曲:“舍命生子，难道她就忍心舍了朕！如果让你选择，在朕与儿女之间，你会选谁？”

我一怔神的工夫，他拿起桌上的镇纸，猛地摔到地上，镇纸是和田玉的，上写刻着一首诗，是乾隆亲手所刻，故而他十分喜爱，平日里舍不得用，我眼见着它在地上弹了几弹。

我跑过去把镇纸拾起来一看，完好无损，稍稍放了些心，把它放到一旁的博古架上，转回身问乾隆:“皇上何有此问？皇上想让臣妾如何选？臣妾自然是两个都选，如果只能选其一，臣妾愿选孝贤皇后之选。”我承认我有些置气。

乾隆抬手掀翻桌子:“你们都一样，朕的心看来是错付了，孝贤皇后仙逝让朕已经痛彻心腑，你……，朕只让你选其一，如果你当真爱朕，朕赐你玉茶，否则朕绝不踏入武陵春色与永寿宫半步。”

愉妃之爱五阿哥，皇后之爱永琮，纯贵妃之爱四公主，嘉贵妃之爱八阿哥，我也盼着有朝一日能生一个和乾隆的孩子，这会儿乾隆不知道哪里吃错了药，想剥夺我做母亲的权利，他如何忍心？即使我不知道历史，我也不会答应乾隆，何况还有个香妃？乾隆宠她，旷古少有，我一无才二无貌，我何以与她争？

乾隆甩袖子大步走了，边走边叫李玉传旨敬事房，撤了我的绿头牌。

我提裙追至殿处，见乾隆已上了御辇，黄罗伞遮着他的脸，浩浩荡荡远去了，此时我伤心到了极限，他真是无理取闹，竟然威胁我喝玉茶，否则他绝不踏入武陵春色、永寿宫。看来乾隆势在不让我做母亲。明知将来失宠，若有一子或一女傍身，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可此时连这个希望也没有了。

明玉、夏荷闻讯带了四个小太监抬着轿过来接我，扶着我上了轿，回到永寿宫，我坐到木炕上，气得我心还突突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