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点头：“是啊，我还在想，这七天虽然不长，但说断也算不上有多短，我还在担心他会也做什么出格的事呢……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江安叹口气，将萨摩耶的毛发往顺的方向理了理。

囚牛沉默，他一直盼望着睚眦离世，盼着睚眦消亡。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终究是自己的亲弟弟，即使杀人无数，十恶不赦，到底还是有一点点感情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走了歪道，杀了人，他囚牛，也或许还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

睚眦似乎对那个少女很是关心，十有八九，睚眦的早死，和那名女子也脱不了关系。

情之一字，果然伤人最深。

囚牛沉默思考了很久，紧接着，他又将目光投向江安。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这个他明明不认识，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子。

他囚牛已经在她家待了三个月有余了但她依旧好吃好喝满足着我，这已经不像一个普通的，萍水相逢的女子会做出的事情了。

虽然可能会有些侵犯他人，不过却不得不这样。

入夜，城市里依旧灯火璀璨，车水马龙。

江安的店没有开在主街，算是一个小巷子，所以关门关地比外面的店铺都要早些。

处理完要做的事情后，江安洗完澡便躺在床上开始看书。

囚牛靠着门框看着江安，语气淡然温柔道：“你需要喝点咖啡或者茶叶吗？”

江安道：“谢谢囚牛，不过不必了，这大晚上的，我喝了这种东西难免会睡不着。”

囚牛点头，末了关上了房门。

他看着门上的把手，把手上还留有自己方才靠在上面留下的温度。

他沉思。

刚刚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看来，只能等到她睡着后再施法寻找记忆了。

囚牛掏出玉箫上看看下看看，把玩了一阵后觉得心里有些烦躁，便又将玉箫收了回去。

他有些纠结，究竟应不应该潜入一个普通凡人的记忆。

首先不提这是危险的行为，当就想一点，依旧是从道德上来讲，到底还是有些小人行为了。

虽然他有时候是死皮赖脸了些，但还是有底线的。

一边叹气，一边看着禁闭的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江安睡着了。

囚牛怕吵醒江安，便干脆离魂飘入。

当然，如果要探寻记忆，那必然是要以魂魄的方式了。

入了江安的房间后，囚牛看到江安睡睡的模样。

屋子里只点燃了一盏台灯，灯光有些昏暗，不过不会影响到什么。

思考良久后，囚牛口中念了一个决，终究还是缓缓飘入了江安的记忆里。

……

出身，成长，上学……

小学毕业，初中毕业，父亲死于疾病，母亲和十六岁的女孩一起成长……

紧接着，高中学习，高三苦战，高中毕业……

被一所普通二本录取，上大学，谈恋爱，分手，泣不成声……

大学毕业，找工作，碰壁……

中途用攒下的钱开了一家宠物店，生意一般般，但能养家糊口……

大的变故发生在一日里。

女子出门买早餐，飞来横祸，一辆小轿车刹车失灵，直勾勾朝女子撞了过来。

巨大的疼痛和流出的鲜血让女子头脑有些眩晕。

记忆突然狂闪不止，几乎要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捏个粉碎。

飘忽在女子记忆里的囚牛亦有一种要被四分五裂的感觉。

疼痛非常，几乎所有的神经都被扯断，然后重新组合了一遍。

疼痛中，囚牛仿佛听见了一种极其熟悉的声音那种声音让人不知道源头在哪里，又仿佛本就是四面八方传来的……

囚牛顿时大惊失色。

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后，他可以听得见曲调了。

而明明，这个曲调就是自己所弹，就是自己在骨琴上所弹的声音。

疑惑不解，惊讶不已。

待到记忆一点点恢复平静后，女子在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醒过来。

但囚牛却是更加惊讶了，这不仅仅是因为突然切换到古代的缘故。

而是女子眼前所见的这个屋子，明显就是江安的。

女子走到梳妆镜前描画眉目。

铜镜所照映出的模样，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

丹凤眼微微上挑，小巧高挺的鼻子，还有薄的不像话的嘴唇。

她有一种病态而妩媚的美感，仿佛大病初愈的美人，那双丹凤眼里还隐隐杂着一丝狡黠。

铜镜里的女子好看到妩媚妖娆，祸国殃民……

但，这一张脸明明就是江安的啊！！

囚牛的心跳狂乱地跳动着，自己所看到的是她的记忆，也便是用第一人称的角度所看得到，因为是她自己的记忆，所以这个铜镜里照映出的，必定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囚牛大脑炸裂一般。

那记忆却还在继续。

柳青阁，张慕贵，一曲琴音绝天下。

还有囚牛自己，破烂白衣，负琴而立。

老板娘迎春养尸救人，张府的富态华丽，张慕贵对印松烟的痴痴情念。

境河水神断指水晶宫，古老的祭拜，丧心病狂的身体拼接。

还有那红墙黛瓦的寺庙，钟声阵阵，云烟缭绕。

李甜的出现和战场上的横尸遍野。

红衣的女妖妩媚立于尸体间，她垂眸对着面前的和尚笑靥如花。

欣荣客栈的刀剑控尸，鲜血淋漓倒地昏迷的囚牛。

绝望的江安和李甜讨论，会不会我们回去，我们的那个身体，早便已经死了？

后来，还有狴犴和宏伟非常的天师府。

还有古怪的王爷秦长歌和花市灯会。

……

最后，便是囚牛手持骨琴，阵阵琴音下，世界和记忆在一次混乱不堪，杂乱之中，早已经铁青着一张脸的囚牛魂魄，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事实却是。

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一切归于正常，病房，母亲，还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我……

一直到现在。

记忆没有错，错的是自己。

……

她就是江安。

她居然是江安。

离开江安记忆后囚牛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他脸色惨白，顺着墙滑落在地。

大脑有些混乱，却还要强忍着混乱去理清思路。

难道……

自己召唤回的魂魄，根本就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