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县。
这个紧邻着大盛北界的地方,入冬以来,便终日被皑皑大雪覆盖着。
一到这个时候,县城的街市里,也只是天色清朗了这才打开铺面,而乡村里,则是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年关,即便是在此等萧条之境,但有那家门前点缀着红灯笼,倒也不显得那样荒凉了。
阖家团圆之际,到处都洋溢着欢声和笑语。
就在人们沉浸在欢庆的喜悦之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处村子的村口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一身破破烂烂,穿着破蓑衣,肩膀上扛着一把砍菜刀的大汉。
那大汉的脸都埋在斗笠下面,微垂着头,即便这样,那个子也是极其的高,足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那样的高度,就连踩下去的脚印也深的陷入雪地之中。
只见他大摇大摆的扛着刀走进了村子,穿过村子前的道路,径直朝着村子深处的一个祠堂走去。
像这种村子,家家都是连着亲的,祠堂里也都供奉着同一个祖先。
今日是小年,每家都在做饺子,看守祠堂的老者也煮了一大锅饺子仔仔细细的盛好,供奉上牌位前的祭祀桌。
就在老者一边哈着气,一边往碗里添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祠堂大门打开了。
“吱呀”一声,老者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门的确是开了,朦胧中还能看到飘动的大雪。
像是没关紧,被风给吹开了。
老者没有太在意,而是顺手拿起了一旁的酒壶,朝着嘴里猛灌了一口,一边眨巴着嘴巴,一边醉醺醺的说:
“祖宗们,保佑咱们刘余村,明年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随着那老者的话音落下,身后却冷不丁的冒出来一个讥笑声,那声音浑厚,就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
“你的祖宗们,保佑不了你。”
老者的手猛地一个哆嗦,勺子应声落地。
但他没有回头,而是缓缓蹲下身重新把勺子捡了起来,拉起衣角仔细的擦了擦,等擦拭干净以后,重新舀起一勺汤,倒进了供奉在祖先跟前的碗里,强作镇定的说道:
“居然能找到这里来,有点本事,说吧,是谁派你来的,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身后之人不慌不忙的款步上前,一边说,一边缓缓的举起手里的砍刀:
“想知道,就到地府里去,会有人告诉你的。”
说完,那人抡圆了个胳膊上前用力一甩手中砍刀。
而与此同时,那老者也将手中的勺子重重的朝着地上一敲,敲掉了勺头,骤然转身,将勺柄朝着身后刺去。
砍刀重重的砸在了老者的肩头,而他手中勺柄,也不偏不倚的刺中了身后之人的脖颈。
看着站在跟前一动不动的杀手,老者惊叹他体型高大壮硕,同时也冷笑道:“就凭你,也想杀我?”
说着,他松开了手,同时向前一推。
本想把眼前之人推开,却没想到手落之时,竟看到眼前之人的脑袋一歪,竟掉了下来。
灯火里,老者目瞪口德看着即便没了脑袋,依然屹立不动的刺客,脸色都白了。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刺客浑厚的声音,照常响起:“你看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刺客用力抽出手里的砍刀,老者疼的一声嘶喊,连忙捂住往外不停兹血的伤口,惊恐的躲闪着想要离开,却反而被靠近的无头刺客,逼的不停向后退。
他的血溅落一地,包括祭台上,牌位上,猩红一片。
刺客再次举起手中的砍刀,得意的一声狂笑:“想当年名震天下的第一刺客,也不过如此。”
“你……”老者惊惧,“你到底是谁?”
伴随着那刺客的砍刀不作任何迟疑的落下,老者也听到了一个让他死不瞑目的答案:
“我是,刑天。”
手起刀落,老者瞪大了眼珠子的头颅被一刀利落砍下,溅起的血污在烛火里闪烁着妖冶的红光。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从门外传来。
是村子里的百姓,来给祖先送贡品的。
只见那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门,迎面撞上了身后欲作进来的村民。
跌坐在,那人大喊了一声:“鬼……有鬼杀人了,杀人了!”
被撞的人不禁失笑:“你是喝酒喝多了,糊涂了?什么鬼杀人?”
“真的,是真的,没有头的鬼,杀了老九叔!”
被撞之人看着他那脸色,不知是吓的,还是被这皑皑白雪给映的,一片惨白,不免也觉得奇怪了起来。
连忙抄起靠着墙根的一根木棍,此人立刻大步朝着祠堂走去。
静寂的祠堂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却根本没见那人口中说的什么鬼,不过等他靠近一些,倒是真的看到了已经身首异处的老九叔。
这血腥的一幕,当即把他吓的一个踉跄,忍着恶心赶紧退了出来。
可就在他转身想要喊人的时候,不经意瞧见了墙根好像个黑影,连忙看了过去,竟真的看到了一个几乎有矮墙那么高的壮汉,一身破破烂烂的蓑衣,披着雪花,一手拿着滴血的砍菜刀,另一只手拎着一个斗笠。
最关键的是,此人的肩膀之上,光秃秃的,竟没有脑袋。
“啊!”他被吓的一声惊呼,直接坐倒在地。
门外闻讯赶来的村民也拿着锄头工具冲了进来。
“老九叔呢,老九叔怎么了?”
“老九叔死了,谁干的,谁干的!”
大家纷纷大喊起来,也不知是为了震慑凶手,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直到那跌坐在地上的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角落:“鬼……鬼!”
众人闻声看过去,可矮墙旁哪里有什么鬼,倒是地上有已经冰透的鲜血。
突然,墙外传来了一声尖叫:“鬼,鬼啊!”
众人赶紧跑出祠堂,门外的村道上,坐着几个差点吓丢了昏的妇人。
一个中年男人赶紧跑上去,抱住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孕妇:“娘子,娘子你没事吧?”
那孕妇指着远处,瞪大了眼睛:“鬼……有鬼……没有头,没有头!”
男人不解,而那先前第一个发现命案的男人,则是怔愣着坐在雪地里,如同疯癫了一样的笑了出来:
“我说有鬼你们不信,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们报仇了,是他,肯定是……”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上前一步狠狠的朝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把那人给打了个踉跄,但也把他给打清醒了。
老者的威望似乎很高,看到他生气了,众人都不敢再言声什么。
冷冷的扫视着众人,老者沉色道:“不许胡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
“可……”
不等有人开口,他又是一声呵斥:“我警告你们,谁要是敢再胡说八道,就等着被扔到后山喂狼去吧。老九叔,是被仇家寻仇所害,他无儿无女,孤苦伶仃,他的丧葬就由咱们村子里每家出点银子,一起给办了。不过,这几日不宜办白事,就把老九叔先入殓,等到过了年关,再下葬。明白了吗?”
老者的话很具有威慑性,把众人吓的连连点头称是。
等处理好了祠堂的事,天也快亮了。
一个男人走到了坐在祠堂里,杵着拐杖沉思着的老者,小心翼翼的问:
“老村长,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官差来了,您还得接待着呢。”
看着老九叔的棺椁,老村长紧蹙着眉头,不禁问道:“你方才说,你看到那东西了?”
男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看到了,清清楚楚,而且,不止我一个人看到,所以,不可能是我眼花了。”
老村长这次没有立刻打断他,而是沉思着,问道:“怎么可能呢,二十年了,怎么可能会这个时候出现。”
男人想了想:“是啊,可是,老村长,那东西真真实实的就在那里,没有脑袋,却行走自如,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老村长闭上眼睛,眉头愁绪难解,不禁喃喃道:“难道,真的是鬼来复仇了?”
男人没说话,而这个时候,老村长也重新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着远处,轻哼了一声:
“好,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半条腿踏进了棺材,来就来吧,我还能怕他不成!”
与此同时。
随着大雪停下,朝阳也从天际缓缓升了起来。
橘黄色的阳光照着皑皑白雪,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金色。
一个牵着马儿,艰难的行驶在雪地里的玄衣女子,朝着刘余村慢慢走来。
村子口,拿着锄头守着村口的村民瞧见了她,立刻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干什么的?”
女子微垂着头,笑道:“大哥,我是路过这里的旅人,实在是走不动了,想到村子里讨杯水喝,歇歇脚。”
村民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毫不客气的说:“走走走,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快走。”
女子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抬头朝着村民身后看了看。
村民连忙挡住她的视线,更不高兴了:“你这姑娘怎么听不懂话,让你走赶紧走,别磨蹭,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女子淡淡的笑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我不会白吃白喝的,大哥,你看这雪地皑皑,我走过来不容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歇歇脚,喝口水,歇一会儿,我马上走。”
看到银子,村民的眼睛不禁亮了。
大雪封村,他们这些靠天吃地的人,基本上是没有收入的,眼看着这么大一锭银子,顿时动摇了。
女子倒也不慌,露出面纱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大哥,这些银子足够你们一家人渡过寒冬,我只是喝口水,歇歇脚,我一个弱女子不可能伤害你们,你们还怕什么呢?”
也不知是因为女子的银子起了作用,还是因为女子的一番话。
村民瞪了瞪眼睛:“谁……谁怕了,行吧,我可告诉你,你跟我回去歇歇脚,然后马上就走,不能多留。”
“好,多谢大哥了,大哥你是个好人。”
村民讪讪的扯了下嘴角,接过女子手中的银子,也不太好意思了,连忙接过她手里的马缰:
“跟我走吧。”
女子点点头,跟上村民的脚步,朝着村子里走去。
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但是地上的雪却是凌乱的,显然在此之前有很多人在这里行走过,而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家能上都用红色的东西画着一些符文一样的东西。
村民的家不远,把女子带进了门之后,村民的娘子也出来了。
村民简单了说明缘由,那娘子也高兴的说:“既然这样,出门在外自然是要互相帮衬的,姑娘,你就在咱们这里好生歇着吧,我去帮你烧点热水,你好好洗洗,我这就去做点吃的,你也好暖暖身子。”
村民见自己大肚子的老婆转身要去忙活,赶紧拉住她,把锄头放下,说道:
“我来吧,你先前受了惊吓,得好好养着才行。”
那娘子示意他小声,然后不以为然的说:“我没事,好着呢,我看姑娘的鞋袜都湿掉了,你去把火盆点上,然后再弄点草料来,给姑娘把马喂上,人家给了银子,咱们得做好不是,不然怎么心安理得。”
“可是……”
“去吧。”
村民见自家娘子坚持,只好点头说:“你小心点,我先去找火盆,再喂马。”
说着,他转身要走,却不经意的瞧见了那女子站在门前,用手指摸着门上的红色符文。
“别动!”村民连忙喊了一声,“这是黑狗血,辟邪的,你别动。”
女子赶紧把手收了回来,讪讪一笑:“好,我不动。”
村民看了看那符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女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好像是在观察什么,最后,她走到了厨房前,看着坐在灶台前烧火的大肚子娘子,不由得笑问道:
“几个月了?”
娘子揉了揉肚皮,笑道:“快九个月了,快要生了。”
“恭喜。”
“谢谢。”
看着娘子脸上洋溢的笑容,女子的眼神里,却闪过了一抹失落,但紧跟着立刻消失不见了。
娘子回头看了看她,忍不住问道:“姑娘,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这外面危险,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家里人怎么放心呢?”
女子不以为然的说:“寻人呢。”
“寻人?莫非是亲人?”
“不是亲人,是……”
女子没有说完,而是笑着反问道:“对了,大姐,我方才进村子的时候,瞧见大哥在村口守着,不让人进,是怎么了?莫非这附近有什么野兽不成?”
娘子一听这话,当即脸色一变,支支吾吾的躲闪着说:
“差……差不多吧。水烧好了,姑娘洗洗,我这就给姑娘做饭。”
看着娘子眼神里的惊恐,女子没有揭穿,而是不动声色的笑着说:“好,多谢。”
娘子拿着瓢,一边舀水,一边笑道:“不客气,姑娘可是给了银子的,咱们虽然是庄稼人,可也知道待客之道,姑娘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我们这里是刘余村,基本上都是本家人,都姓刘。我家夫君姓刘,叫刘大壮,我跟着夫姓,叫水莲,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淡淡一笑:“免贵姓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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