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之辈」

第七十一章:号召全军学习李广将军的“封侯”精神!——刘彻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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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军大营,

高耸的墙上悬挂着赤旗,一队士卒在队率的带领下,穿着亮晶晶的甲胄,站在营门前端着长枪劲弩,借助营地的高地形,警惕地看向四周。

头顶暖阳烤得浑身发热、发痒,士卒们还是一声不吭地挺直腰杆执勤。

“来者止步!”

直到远处闪起一道亮光,眼尖队率才大喊一声,脱离了刚才一动不动的人样子,指挥着周围的手下们,摆好枪阵,准备接待来人。

“止步!”

来人到了三十步,已经能看清楚样子了,队率再次大喊一声。

“嗡,嘭~”

同时,身后响起了一声弩弦激发的声音,一根弩失准确地插在了来者身前。

“唏律律。”

胯下骏马受惊,安抚一阵后,李陵黑着脸跳下马匹,瞪着头头队率问道:

“我还未到营门,为何要射弩失?惊了我的马,你赔得起吗?”

“想要说道,去找中垒,俺们不懂什么赔不赔得起,俺们只知道,一次警告不听者,射死活该。”

“咔嚓咔嚓。”

撇了撇嘴,队率一挥手,长枪劲弩举起,一同对准了李陵。

“下马威?”

李陵眯起眼,放弃从马背上抽出长戟,空着手上前,朝着队率勾了勾手指,挑衅道:

“都是混军伍的,咱不整文人那些酸气,有什么话靠拳头来说!”

“你一个和我们一群打?”

看着孤零零的李陵,队率的良心有些过意不去:

“要不你挑一个,你俩一对一,你打赢了我们就不为难你,耶耶们说话算数。”

“一个?”

在卫青面前的压抑全部释放开来,不屑地打量了众人几眼,李陵嗤笑一声:

“一起上吧,省得你们口服心不服。”

“狂妄!”

“臭小子竟敢看不起我们!”

“弟兄们,不要留手,可劲儿揍!”

不等队率回答,气炸了的士卒们扔下兵刃,叫嚷着,朝着李陵扑了上去。

“小子,耶耶教你一个乖,别觉得只有自己是耶耶,这世上的耶耶海了去呢。”

看着即将被如狼似虎的猛汉扑到的李陵,队率狞笑一声:

“正好护军近来整顿北军,耶耶们盯着太阳一站站一天,正憋着一肚子火,准备撒气呢!”

“那可不,我就是你耶耶啊!”

大吼一声,李陵双腿发力,用力往前一扑。

“哐当。”

两个铁皮疙瘩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啪。”

毫无防备的龙套士卒被李陵扑得横飞出去,砸倒了身后的士卒,砸开了。

“给我起!”

双手分别抓住一人的肩膀,李陵双臂较劲,两个三百多斤的大汉被掀飞出去,撞翻了两边涌来的士卒,众人滚成了滚地葫芦。

“谁能败我?!”

两声怒吼就放倒一片人,郁气宣泄一空,李陵浑身轻飘飘,觉得好极了,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队率,不由笑着说道:

“现在满意了吧?”

“嘿,别高兴的太早。”

冲过前方躺倒的士卒,队率一跃而起,扑向李陵。

“嘶~”

身子向下微微一沉,马步扎开,李陵深吸一口气,开始调动腰背的肌肉。

“哈呀!”

一声低喝,腰背处的肌肉鼓起,前踏一步,标准的弓步冲拳打出。

“嘭。”

拳头准确地轰击胸口,刚猛的力道穿过皮甲,作用在队率的胸大肌上。

“嘟噜~”

以胸口为中心,队率整个人抖了三抖,两颊的肥肉更是鬼畜般地抽搐几下。

然后才向后蹬蹬蹬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呆呆地看着李陵。

“呼,如何?”

不着痕迹地把抖个不停的右手背到身后,拭去额头处不知何时布满的冷汗,李陵长出一口气,看向面前的家伙,不怀好意地晃了晃左手,盯了盯对方发红的胸口:

“如果觉得不够劲,我们还可以再来一次啊。”

“……”

揉着火辣辣发疼的胸大肌,队率晃晃悠悠地站起,看了看周围躺了一圈的下属,打了个哆嗦,敬畏地看了李陵一眼,连忙摇头:

“不不不,够劲,这够劲,这太够劲了!”

“任监军何在?”

重新牵回自己的马,李陵抬了抬下巴,冲着伸手搀扶其他倒地士卒的队率问道。

“监军正在营中点校士卒。”

扶起手头的士卒,队率朝着李陵躬身回应。

“哗。”

从怀里掏出玺书晃了晃,发泄完胸中郁气的李陵挺胸腆肚,装腔作势地恫吓道:

“某奉陛下令,将骑八百出塞,来北军挑选军中健儿,速速领我去见任监军。若是有一二差错,小心你的脑袋!”

“怪不得能把俺们兄弟放倒,原来是力搏猛虎的李中郎啊。”

“哼,李中郎可是飞将李广的嫡孙,搏杀猛虎,以一敌十都是小意思。”

鼻青脸肿的众位士卒偷偷瞥了李陵一眼,连忙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吹嘘。

这个说李陵将门虎子,有乃祖之风;那个说李陵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能站人,腰宽十丈,是个力搏猛虎的猛士;还有一个说李陵……

咳咳,憨厚的士卒们不善长拍马,脑子也不是很好使,一时间只想起了这两条来吹嘘。

“行了行了,真是一群憨子,连马屁都不会拍。”

伸手一指队率,李陵不容置疑地吩咐道:

“带我去校场。”

“中郎随我来。”

点了点头,队率招呼了几个受伤最轻的士卒,领着李陵和他的马匹,沿着大路前往校场。

“李兄,你不是在门口执勤吗?这是去哪啊?”

刚走没多远,就路遇一队巡逻士卒,这队率还是李队率的熟人。

“有贵人来北军点兵,我带他去找任监军。”

李队率张嘴回了一声,就准备绕过巡逻队,继续带着李陵前行。

“有贵人来北军点兵?”

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伸手拦住李队率,王队率拉着手,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了起来:

“李家哥哥,若是卫霍二家的贵人,别忘了给我老王美言一二,好让俺老王的队伍被挑中,狠狠赚上他一笔军功,好回家买地啊。”

“别做梦了,人家贵人要的是骑卒,不要你这个连马毛都没一根的穷酸步兵。”

刚刚在李陵那里吃了瘪,如今遇到好朋友在做白日梦,李队率觉得自己有义务去呲醒他。

“呸呸呸,瞧你说的这话,耶耶当初也是跟着李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出过塞的骑卒,咋就是穷酸步兵呢!”

唾沫星子呸了李队率一脸,王队率揪着手腕,不肯放手。

“是啊,你是跟着李将军出塞,可你一路上光吃沙子了,连个匈奴狗的屁都没闻见,你管这叫骑卒?”

本能地回怼了一句,把王队率怼得脸色泛青。

心满意足的李队率一甩手,蹬蹬几步,赶上队伍,就要继续领路。

“队率,队率。”

后腰被人戳了戳,李队率扭过头去,只见一个脸色古怪的士卒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摸了摸后腰,心情大好的李队率决定不和下属一般计较。

“队率,李将军正是李中郎的祖父。”

顶着李陵幽幽的目光,脸色发白的士卒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

死寂的沉默片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多么作死,李队率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比划道:

“中郎,中郎,我我不是那个,我有……呸,我没有嘲笑李将军的想法。”

“不用美化了,一位吃了一路沙子,半点军功都没捞到的将军注定是要被士卒埋怨的。”

摆了摆手,李陵长叹一声,自嘲道:

“如今还只是口头上的埋怨,没有变成怨恨,已经是大家体谅我祖父,体谅他这个奋战一生的老将了。”

被人当着面埋怨已死的祖父,作孙子的李陵,他脸色无疑是很不好看的,但李陵同样是体恤士卒的,知道自己祖父的迷路究竟带来了多么糟糕的的影响。

说不清是尊敬李广发扬门楣,还是怨恨他意气自杀,李陵自嘲道:

“那可是上万金的赏赐啊!”(注一)

“如果换成我,要是因为我的上司和大将军闹矛盾,又缺乏向导导致全军迷路,缺席决战,啥都没捞到,我砍死他的心都有了。”

“……”

李队率张了张嘴,想要提醒李陵这么说祖父太过了,却又怕惹上事,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少卿,此言差矣。”

队率不敢说,有人敢说。

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李陵的刘据带着数量明显减少的郎卫,气势汹汹地从身后走出。

“李将军自结发与匈奴战,身披数十创,手头上的匈奴狗命成千上万,威名护佑一地百姓安宁。”

“虽然老将军的运气不好,每次出塞不是碰上匈奴主力,就是迷路失期,最后更是不名誉地死去,但是少卿……”

说了一通,刘据单手叉腰,瞪眼看着李陵,呵斥道:

“作为嫡亲孙,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父祖!”

别说李广故事是个悲剧,是叫人同情的。

就算是站在冷血帝王这一边,同样是需要大肆宣传李广的事迹,号召全军他这种倒死也不忘封侯的“宝贵”精神。

只有这样,才能把侯爵这种本质上只是一个虚头巴脑的称号,给吹成含有特殊意义的名头。

“非有功不得侯!”

还有谁能比[万户侯岂足道哉]的李广更适合当列侯的门槛呢?(注二)

也许在周公分封诸姬的时候,侯爵象征着镇抚戎狄的责任和保护子民义务,是“天爵”,但到了西汉,它早就变成“人爵”了。

它本质就是一个称号,你能叫,我能叫,大家都能叫,只不过是帝王们把它和种种能看得见的好处挂了上去,

例如,非列侯不得拜相这种潜规则;列侯食邑一岁数十上百万钱这种实打实的小钱钱;以及受封茅土于明堂这种精神上的满足。

于是,他又变成一种约定俗成的高贵地位。

……

注一,可不是几万金,漠北之战,刘彻对有功军队的赏赐是五十万金,五十万万钱。

即是一万个列侯猪(一年五十万钱),以及三十多万个太史公(宫刑赎罪一金半)

[其明年,大将军、骠骑大出击胡,得首虏八九万级,赏赐五十万金,汉军马死者十余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史记·平准书》]

注二,对李广的评价,如今看来,莫名的有种嘲讽

[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萧关,而广以良家子从军击胡,用善骑射,杀首虏多,为汉中郎。

广从弟李蔡亦为郎,皆为武骑常侍,秩八百石。

尝从行,有所旻陷折关及格猛兽,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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