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之辈」

第八十九章:谷口防守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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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前所未有的马蹄声响起,一道无边无际的烟尘从远方冲向山谷,大地都在哀鸣。

“终于来了。”

一直远眺谷口,像座望夫石的李陵松了口气,那一直提的心也放回了肚子。

“虽然我有极大的把握吸引到右贤王上钩,但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难免有些发虚啊。”

“啪!”

抡起小木锤狠狠往木桩上一砸,嘭的一声,权且当作擂鼓,李陵转身厉声高喝:

“长戟大盾上前,劲弩在后。”

“刷刷。”

两排步卒上前来到木桩阵前,一排大盾,一排长戟,长戟架在大盾上,如同炸毛的刺猬。

步卒们肩顶着肩,前胸贴着后背,紧密地靠在一起,那魁梧高大的身形和闪闪发亮的镗甲让这堵人肉墙壁显得十分可靠。

“嘎吱,嘎吱。”

剩余六排弩手一屁股坐到地上,踏着脚踏,腰背一齐发力,在嘎吱声中,足有数石的劲弩缓缓上好了弦。

站起身后,伸手在摆放弩失的木盒中一抹,一根铁箭簇的短弩失放到了驽槽中,几百张寒光闪闪的劲弩正对着谷口。

“别挤在一起,拉开距离,站好位置。”

“三排左数第第七,说的就是你,别动弹了!”

在骂了几个劲弩正对着前面同袍脑袋的二愣子,又调了一下弩手们的站位,尽量保证不会发生痛击队友的惨案后,李陵才沉着一张脸,很不满意地嘟囔道:

“真是赶鸭子上架,越看越蠢啊。”

“嘭,一响你们就放;嘭嘭,二响,你们就停。”

拿着小木锤敲了敲木桩,李陵奋力嘶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能被大多数人听到。

“司马,是响一下放,再响一下就停吗?”

一个愣头青突然放下端着的劲弩,举起手发问。

“不是!”

恨不得拿小木锤锤这些愣头青的脑袋,给他们开窍,但大敌当前,李陵只好压下怒气,有重新举起小锤演示了一遍:

“是‘嘭’,放;‘嘭嘭’,停。”

“可是司马,咱们的劲弩都是制式的,上弦时间都是一样的,您赶着节奏敲一下不就行了?为何要分一下两下?”

颇有条理地说完自己的想法,愣头青挠了挠头,小声嘀咕:

“再说了,俺放箭向来是看什伍长,什伍长放俺就放,不听什么一下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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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让你听你就听,屁话怎这么多?!”

脑门蹦出一个井字,李陵抡起小木锤一连砸了好几下,直到咔吧一声,小木锤的木柄折掉了。

“……”

李陵愣住了,看热闹的弩手们也愣住了,只有愣头青来了劲头,指着断掉的小木锤,大声嚷嚷:

“俺就是担心这个,司马你敲着敲着,这木锤突然折了,已经习惯木锤敲放箭的大家伙难免一慌。”

“万一再赶上匈奴人进攻,没有打退进攻不说,关键是战事愈发不利,大家伙愈发慌乱,战事怕是要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有什么想法?”

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愣头青一阵,经历过一次背刺的李陵有些拿捏不定此人是真愣还是装愣,不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用鼓和金啊。”

“闻鼓声而纵,闻金声而止。这本就是大家早已习惯的声音,不用司马您强调,俺们也知道金声是停止的意思,鼓声是发箭的意思。”

愣头青伸手指了指被摆到一处小土台上的大鼓。

“有道理。”

点了点头,李陵一跃跳到土台上,挤走了原本的鼓手,拿起鼓锤用力一敲。

“咚。”

一道比木桩要沉闷得多,要扩散得广的声音炸响,全军具是一惊,想起方才的“闻鼓声而纵”,连忙端起手中劲弩,在各自什伍长的带领下,对着谷口扣动驽机。

“嗡嗡嗡,咚咚咚。”

密集的弓弦声响起,眨眼间,那块特意留出来的空地,就被如雨般的弩失覆盖。

“……”

千驽俱发的场景格外震撼,李陵呆了一下,才僵硬地转过身,看着手边那座型如钟,却十分狭长的铜钲,拿起鼓锤轻轻一敲。

“铛铛铛。”

一连串清脆,甚至可以说是刺耳的声音响起,全军上下具是一肃,想起方才的“闻金声而止”,连忙坐倒,踏着脚踏重新上好弦,放好失。

“嘎吱,嘎吱。”

在各自什伍长的驱使下,士卒们端着劲弩站起,遥遥对着谷口,时刻准备进行第二次弩失洗地。

“好,不愧是陇西子弟,令行禁止,号令齐整。”

发现自己学着祖父鼓捣出的[千驽齐发]如此震撼,李陵对这群步卒们的评价直接转了个大弯,由嫌弃厌恶变成了赞不绝口。

“快,取大黄弩来。”

朝着身后那办完事,重新回来当传令兵的陈步乐一招手,死死盯着远处那越来越清晰的尘土的李陵激动不已地喊道:

“且看某家今日是如何以一敌十,大破匈奴万骑的!”

“是,司马。”

同样被千驽齐发的场景所震慑,陈步乐躬身称是,转身一路小跑进了营地,然后抱着一架足够十一二岁幼童大小的大黄弩,又是一路小跑了回来,喘着粗气汇报:

“呼司马哧,大呼哧黄弩……”

“啪。”

一只手拎起大黄弩,李陵目光一凝,面容肃然地看向这具夸张的单兵武器。

虽然自己经常被人拿出来和那个能臂开大黄弩的变态祖父放在一起说事,说祖孙二人俱能开得大黄弩,俱是猛士云云。

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大黄弩开是能开,但自己绝不像祖父那样轻松,也没有那份超凡的射术。

别说是独人操驽,在战场中精准点杀敌军裨将了,能在拉完驽后手不抖,不让弩失脱靶,李陵觉得自己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嘎吱,嘎吱,嘎吱~”

想归想,李陵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他咬紧牙关,脸色涨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不过,同样是踩到特意加的脚踏上面,同样是腰背用力,但这足有十石拉力的大黄弩,它的弓弦往上走得很慢很慢,那让人发毛的嘎吱声更是响个不停。

“这……”

随着弓弦嘎吱嘎吱得响,站在一旁陈步乐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

“司马,开不了就开不了,您可别逞强,若是用力过猛导致弓弦断裂,那就糟糕了。”

“咔嚓,闭嘴!”

血气上涌,李陵怒喝一声,猛地发力向上一提,那根弓弦直接跨过最后了一段距离,稳稳卡在了凹槽上,艰难的上弦过程完成了。

“呼~”

长出了一口气,李陵瞪了陈步乐一眼,凶恶地喝道:

“你对司马我,连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不敢不敢。”

脑袋晃成拨浪鼓,陈步乐却是低下脑袋,偷偷瞥了李陵那攥成拳放到身后,依旧发抖不停的双手一眼,心里小声嘀咕:

“瞧你那手都抖成什么样了,别说是端驽了,就算是拿葫芦喝水怕是也要撒出大半来吧?你让我怎么对你有信心?”

“哼,就知道你口服心不服。”

“咔嚓,瞪大你的狗眼,看好百步外的那颗树,我要射树杈上的那个鸟窝。”

感受到了陈步乐的视线,李陵那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不顾双手的颤抖,端起大黄弩,就要放上特指的粗弩失,射它一射。

“司马,司马,切莫动手啊!”

一把抱住李陵的胳膊,拦下这要人命的危险行为,陈步乐尖着嗓子劝道:

“鸟窝哪是施展神射的地方?不如等匈奴前锋到来,趁机射死他一个裨将,杀一杀匈奴狗的威风?”

“算你说的有道理,本司马就且等它一等。”

听到劝说,只是面子上过不去,强撑着要怒射的李陵一个借坡下驴,就放下沉重的大黄弩,让自己那双用力过度,而颤抖不停的手好好地歇息一阵。

不过,李陵毕竟是刚刚及冠的年轻人,远不像那些老将一样脸皮厚如城墙,所以在下台阶的时候,脸色难免要红上一红。

“司马安坐,某替司马去大戟士旁督战。”

陈步乐直当作没看见,朝着李陵躬了躬身,就拉上面甲,转身下了土台,提着长戟大盾跑向第一线的步卒。

本就兵少,你还不身先士卒,是诚心想打败仗吗?

“莎莎。”

越往前走,地面的震动就越是明显,脚边的碎石子都被震了起来,啪啪地打在脚面上。

看这阵势,来的匈奴骑肯定不止一万,说不定这右贤王直接掏空了家底,准备梭哈一把。

虽然谷口就这么大,一万也好,三万、四万也罢,他们都摆不开,但一万带来的视觉冲击和三万、四万带来的视觉冲击,这肯定是不一样的。

“唉,还不是这看似勇武的小司马在关键时刻垮了台,须得我去顶到一线……真是晦气。”

陈步乐暗道一声倒霉,却也不敢后退,只是握紧了大盾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空,时刻防备着突如其来的抛射打击。

“嗖嗖嗖。”

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嗡鸣,一片数量远超“千驽”,已经算得上“万箭”的箭羽从天而降。

陈步乐错愕地看了一眼匈奴骑的距离,连估算“万箭”落点也不估算了,直接低下头向前一通猛冲。

“骑弓本就比步弓软,射程要短上一截,纵使借了马速抛射,也不过将将达到步弓标准。”

“可就是步弓,也没有离着五六百步就抛射的道理,这波箭雨怕是要仗着自己人数多来恐吓的。”

“不是说恐吓不好,只是……”

“只是,你(右贤王)也不想想,我们都死守山谷,立了死战到底的志了,这是一波摸不到人的箭羽能恐吓,能动摇得了的吗?”

跑到大戟士旁,象征性地撑开大盾防护上空,陈步乐好整以暇地远眺了一下几百步外的匈奴军阵,着重打量了几眼那个被一群人簇拥的右贤王。

离得太远,陈步乐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到右贤王身上的那一抹斑斓的色彩。

“果然,蛮夷就是蛮夷,即使裹了丝绸,穿了华衣,打扮的像个人,但也是不动脑子的蛮夷。”

这时的匈奴远没有从漠北之战那场大败的阴影中缓过劲来。

别看武帝一朝,汉匈双方有来有往,你出塞杀我小王,我就入寇略你吏民,打的好不热闹。

但连续歼灭成规模的万人汉军,再次掌握战略主动,彻底打散漠北阴影,还是要等到征和年间李广利在余吾水旁的那场大败。

此时(元封四年)的大汉还正值巅峰,陈步乐自然是有底气看不起“区区匈奴”的。

即便他只是一个受气的传令兵,而对方是控弦五万的右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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